寧不知粗暴地叫醒何偉後,何偉死活都不願意繼續向前了。
他的精神受到了極大的衝擊,看樣子離瘋也不遠了。三人也不好勉強,任由他連滾帶爬地回去。
三人走出灌木叢,終於在一個花圃裡看到了賈晨的身影。
月夜之下,彼岸花開得正盛,隻是紅得過於妖豔,看上去猶如紅蓮之火燃燒人間。
薑冉剛要進去卻被寧不知攔下了,寧不知以手勾畫著他的輪廓,加之眼神暗示,這才讓薑冉反應過來。
薑冉暗自責備自己的疏忽大意,要不是寧不知提醒,差點就中了圈套。
麵前這人的背影雖然看上去像賈晨,但仔細觀察卻能發現破綻——
其一,在來的途中,薑冉的大衣被風吹開了好幾次,最後逼得她不得不將扣子全部扣滿。可是這人卻連頭發絲都分毫不動,顯然有些說不過去;
其二,他的輪廓看上去有些臃腫,四肢同樣粗細,不像是正常人類該有的身材曲線,倒像極了田野裡的稻草人。
既是如此,薑冉倒要看看“他”是個什麼東西。於是,她放聲喊道:“賈晨是你嗎?如果是,你就回頭看看我們唄。”
花圃裡的“賈晨”巋然不動,薑冉又接連喊了幾聲,“他”才像是終於聽見了一般,緩緩轉過身來。
借著慘白的月色,薑冉終於看清了“他”的麵容,不由倒吸了一口氣——
“他”的臉上沒有五官,乾淨得如同一張白紙!
彭靜被嚇得連連後退,這時“他”的臉開始有了變化,原本光滑如鏡的臉突然裂開,呈現數條交錯縱橫的條紋。
這些條紋快速抽動著,猶如木乃伊脫去繃帶,即將露出塵封千年的真容。
“小心,它要來了。”寧不知迅速將薑、彭二人護在身後,低聲道。
話音剛落,那些條紋像離弦之箭射了過來,條紋前端幻化成手的形狀,正是他們在灌木叢遭遇到的鬼手。
原來這個“賈晨”不過是鬼手做的一個傀儡,若是有人不辨真偽地接近,那就危險了。
鬼手速度極快,一下子就飛到三人眼前,然而寧不知動作更快,薑冉還沒看清他從口袋中拿出什麼,半空便炸開一團煙花狀的火焰。
鬼手躲閃不及,發出淒厲的叫聲,像是混雜著很多人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刺耳。
和那些易燃易爆物質一樣,鬼手遇到火後燒得極為劇烈,從頭至尾無一幸免,半空中如同張開了一張火網。
空中不時爆出幾聲脆響,伴隨著股股黑煙湧上天際,周圍到處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腥臭氣味。
不到一刻鐘,鬼手便燃燒殆儘,黑夜重歸寂靜。
薑冉和彭靜在一旁都看呆了,好久才緩過神來。
“原來他這麼厲害啊!”彭靜與薑冉耳語道。
“我也是剛知道的。”薑冉輕聲回道。
晚風又起,風聲中似乎夾雜著人聲,寧不知進入花圃,彭靜緊隨其後。
薑冉此刻卻被地麵上一張未燒完的紙片所吸引,紙片藏在花葉之下並不顯眼,隻是明黃的顏色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邊彭靜見薑冉遲遲沒有跟上,催促了幾聲,薑冉不再耽擱。
在彼岸花開得最為濃烈之處,賈晨大半個身子陷入土中。他的正前方豎著兩條人類的腿,看上去像是比了個耶。
三人合力將賈晨從土裡刨了出來,被救後的賈晨目光呆滯,像丟了魂一樣,口中嘰裡咕嚕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薑冉叫他他也不應,剛想問“他還有救嗎”之時,寧不知突然伸手甩了他兩巴掌,賈晨立刻捂著臉跳起來吼道:“誰打我?”
“看來沒事了。”寧不知麵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而後轉身又去扒拉倒栽進地裡的另一個人,留下難得語塞的賈晨與薑、彭二人麵麵相覷。
“不幫忙嗎?”寧不知獨自挖了一會兒,見三人遲遲沒有行動,問道。
三人立馬卷起袖子,費了好大功夫才將這人從地裡挖出來。
彭靜隻看了一眼便跑到一旁乾嘔起來,賈晨勉強堅持了一下,最後還是沒能逃脫嘔吐的命運。
薑冉還算淡定,卻也皺緊了眉頭,主要是因為這具屍體實在超出了常人的理解範疇——
入土的部分已經被侵蝕成骷髏的狀態,隻有少量血肉掛在骨頭上,看著奇詭無比。
根據鞋子可以判斷屍體是田程傑無疑,隻是從他被鬼手殺死到現在也才半個多小時,這麼短的時間卻已經化身枯骨,薑冉一時很難接受。
寧不知似乎知道薑冉內心所想,半真半假地說道:“這裡的花說不定都是由人的血肉滋養的。”
不想,彭靜聽到這句話後差點站立不穩,好在薑冉將她一把托住。薑冉擔憂地望著她,見她臉色煞白,嘴唇被咬出很深的印痕。
“你怎麼了?”薑冉撫著她的背問道。
彭靜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半天拚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走了。”寧不知提醒道。
“現在都死人了,還要去後山嗎?”賈晨明顯起了退縮之意。
“我記得之前是你第一個主張去後山的。”寧不知涼薄地看了他一眼,“怎麼,現在不想完成任務了?”
薑冉看向寧不知:這不應該是我的台詞嗎?
賈晨被懟得無話可說,隻好閉嘴,麵上頗有幾分懊悔。
四人繼續前行,好在接下來的路途十分順遂,沒有再出現什麼嚇人的東西。
在到達後山之前,薑冉從彭靜那裡得知了一個驚人的信息。聽完後,薑冉瞬間理解了為何她之前會露出那般懼怕的表情。
據彭靜所述,她的支線任務是找出司機藏匿的照片。作為司機的妻子,這個任務並不難完成。
在昨天夜裡,趁著司機酒醉熟睡,彭靜在床底的暗格裡找到了照片。
照片都是偷拍的,雖然有些拍得不是很清楚,但還是能看出照片的拍攝地點在花園,照片上的人是管家。
奇怪的是,每一張照片上管家都拖著一個麻袋。
“之前聽他說薛家的家仆總是失蹤,讓我不要到處亂跑,特彆是花園。”彭靜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你說花園裡的那些是不是……”
沒待她說完,薑冉便打斷了她:“不要自己嚇自己,現在這些都隻是你的猜測。”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她心裡卻不這麼想,恐怕事實正如彭靜想象得那般:那些失蹤家仆的屍體就埋在花園裡,而先前遭遇的那隻鬼手,說不定就是屬於某個或是某些家仆的。
至於管家在事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就耐人尋味了,或許是凶手,又或者僅僅是個埋屍人。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彭靜見薑冉有些出神,急問道。
“沒什麼。現在一切尚不明朗,僅憑幾張照片,還不能斷定麻袋裡裝的就是家仆的屍體。如果真是屍體,這樣的屍體處理方式,你不覺得有些輕率嗎?”薑冉雖有打馬虎眼的嫌疑,但這個問題確實值得深究。
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兩人已經落後一大截,惹得前方賈晨不耐地喊道:“你們倆在磨蹭什麼?還不快跟上!”
彭靜似乎還有疑慮,但相比之前臉色好了許多,薑冉緊握住她的手,撫慰道:“一切等回去後再說。”
四人進入山中,山道平緩,走起來並不艱難。隻是四周昏暗得難以辨物,手電筒的光微弱得如同螢火,無奈之下四人隻好相攜而行。
此刻已臨近午夜,萬籟俱寂,隻有耳邊的風聲越發清晰。不知從何時起,霧氣逐漸在周身凝聚起來,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腥甜氣味。
經曆過之前的事情後,四人都走得格外小心,一點風吹草動會引起重視。短短的山道走得異常煎熬,過了很長時間,眾人才到達山頂。
山頂是一片密林,許是許久沒人涉足,這裡的植物生長得極為野蠻,幾乎讓人無從落腳。
月亮被繁茂枝葉分割得支離破碎,月色也因氤氳的霧氣而變得朦朧曖昧,山頂的風很大,卻依舊吹不散甜膩的氣味。
寧不知是第一個察覺到不對的,隻不過當他提醒大家捂好口鼻之時,已經有人中招了。
薑冉感覺到一直被握緊的手突然鬆開,身旁的彭靜冷不丁說了一句:“你聽到哭聲嗎?”
“沒有啊。”薑冉下意識回答道。
說來奇怪,這密林中除了越發淒厲的風聲,其它什麼都聽不到。
彭靜的反應也很奇怪,她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厲聲問道:“為什麼你聽不到?”
薑冉被她突如其來的怒吼聲嚇到了,打著手電筒朝她臉上照過去,看清她的樣子後,薑冉當場愣住了——
彭靜麵無表情,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直勾勾看向她,絲毫不懼刺目的光線。
“她哭得好傷心啊。”彭靜又說道,與此同時臉上竟然露出幾分悲戚之色。
薑冉不知所雲,隻覺得她現在的樣子極為古怪,像是變了一個人。
“你怎麼了?”薑冉試圖握住她的手。
然而手還沒碰到她,卻見她莞爾一笑,露出不可思議的溫柔表情說道:“我要去找她了。”
說完後彭靜扭頭就跑,薑冉急忙去追,賈、寧二人聽到動靜後也很快趕來,一起尋找彭靜。
按理說彭靜一個女學生,應該跑不快也跑不遠的。然而事實卻是,三人在林中找了半宿,一直到天光微亮都沒能發現她的蹤跡。
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沒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薑冉感覺非常絕望,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心裡卻知道彭靜多半是沒了。
風聲漸止,霧氣儘斂,林中的景色逐漸明朗起來。破曉的晨光照在三人臉上,皆是沮喪。
忙活了一個晚上,不僅沒找到人,還折了兩人,這樣的結果任誰都沒想到。
“還要繼續找下去嗎?”賈晨靠在樹上喘著氣,臉上帶著濃濃的倦意。
這句話就像是一條導火線,瞬間將薑冉心中的怒火點燃了。
“如果不是你,他們都不會死。”薑冉揪著賈晨的衣領咬牙切齒道。
賈晨個子不高,一米七的薑冉站在他麵前顯得極有壓迫感。賈晨氣都不敢喘,肉眼可見地慫了。
“怎麼不說話了?之前話不是挺多的嗎?”薑冉瞪著他繼續逼問,“你不是說線索指向後山嗎?現在人呢?”
薑冉越說越大聲,緊握的拳頭隨即朝著他的麵門砸去,這拳出得突然,帶著積壓多日的怒氣,勢必要給賈晨油膩的臉頰造成重創。
但拳揮到一半卻被寧不知攔截了,寧不知力氣大且出手很快,眨眼間薑冉就被卸了力道,雙腕被他一手控製住。
“冷靜點。”他麵色如常,但咬字聽起來比之前略重些。
薑冉一眼便望進他那雙如淵的眼眸中,二人無聲對峙著,誰都不落下風。
賈晨被救下後跌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突然放聲大笑道:“是啊,我騙了大家,其實手冊裡根本沒有線索,引你們來後山不過是我的支線任務罷了。”
話音剛落,薑冉感覺麵前似有一陣風吹過,接著就聽到賈晨一聲悶哼。
“你果然還是得挨一下。”寧不知轉著手腕冷言道。
賈晨淒慘地捂著高高腫起的半邊臉,嘴裡嘟囔著什麼但一個字也聽不清。
薑冉還想繼續找下去,但最後被寧不知強行帶回,這次行動可以說是以慘敗告終。
何偉已經完全瘋了,為了不讓他生事,管家將他軟禁在房間裡。
經過這一番折騰,現在隻剩四人存活,任務完成的希望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