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旅館 耶洛·斯普林(1 / 1)

黃泉來信 夙夜尋思 4969 字 2024-05-01

薑冉的痛苦隻持續了一分鐘,接著她就被一陣嗑瓜子的聲音吸引了注意。

這個聲音節奏輕快且流暢,和牆壁上擺鐘此起彼伏的嘀嗒聲遙相呼應。嗑瓜子磕到這種境界,絕對可以稱之為藝術。

薑冉費勁地將脖子抬起,終於看到聲音的來源——

從整體的輪廓來看,“它”應該是駝著背、翹著腿坐在電腦桌上,腳踩在椅子上,下麵放著薑冉新買的鯨魚坐墊。

黑色寬大的鬥篷將“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看不出一絲人類的外在信息。

此刻,正是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又為“它”鍍上了一層聖潔的色彩,“它”就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宛如一幅靜物油畫。

薑冉欣賞的同時又意識到什麼,眼神立即掃向桌上的那盤瓜子。如果不是她眼花的話,那盤瓜子正在飛速減少。

薑冉頓時心潮澎湃,她苦尋多年未果,今日總算得償所願,親眼見證靈異現象的發生。

同時,她心中又產生了一個疑問:磕下來的瓜子殼去哪了?從來隻聽說有人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但沒見過有人嗑瓜子不吐瓜子殼的。

薑冉正胡思亂想著,忽然感覺咽喉有些不適。說起來,她遇到現在這個詭異的情況,還得從半小時前說起。

今天,她下了課如往常一樣直奔社團辦公室。社團辦公室位於學校的西北角,原先是體育館的雜物間,後來在她持之以恒地申請之下,終於被批準作為超自然現象研究社團的臨時據點。但是有個前提條件:身為社團發起人兼社長的她必須在半年之內招滿十名社員,不然辦公室便會被強製收回。

說起這個社團,它原本叫做靈異研究社團,隻是學校以“封建迷信”為由不予成立,無奈之下,薑冉隻好將它改名。

記得社團成立之初有不少人選擇加入,當時一度成為學校的熱門社團。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家逐漸失了興趣,再加上社團一直沒有研究成果產出,後來退團的人越來越多,最終社團隻剩下薑冉等五人,其餘四人還是薑冉好吃好喝供著,求他們留下的。

即便如此,薑冉也未曾想過放棄。她自小就對靈異之事有著濃厚的興趣,或許多數人都覺得她是神經病,但她並不在乎。

進門後她照例翻看了一下今日的城市日報,報紙上除了大篇幅記載了市內的開發建設,便是上級領導視察某區域的宣傳報道,通篇充斥著滿滿的正能量。

角落處倒是有一則植物人蘇醒後傷人的短訊,看上去並無什麼稀奇之處。

薑冉潦草地掃了幾眼,便將它扔在一邊,然後從牆角的儲物櫃中拿出一個光盤。

屋內一側擺放了三個大儲物櫃,裡麵存放了很多影像文件資料,大部分都是薑冉的私人財產。

她將上次未看完的國外靈異研究協會朋友寄給她的影像繼續播放,然後靠在座椅上開始嗑瓜子、吃花生。

影像是攝影機錄下的一段畫麵,畫麵上一名女子躺在浴缸割腕自殺。鮮血從她手腕細長的傷口處源源不斷地溢出,很快染紅了整個浴缸。

她的臉色逐漸蒼白,眼神空洞地望著虛空,整個過程持續了大約十分鐘,然後女子失去了意識。她的身體支撐不住地滑進浴缸中,直到完全浸沒在水裡。

本以為這段影像就此結束,沒想到沒過多久靜止的畫麵突然閃動了一下,女子猛然從浴缸中坐起,水嘩啦啦地濺了滿地。

由於拍攝的位置正對著女子,所以塞了滿滿一嘴花生的薑冉便被屏幕上突然放大的一張臉驚得向後倒去。

不幸的是,倒下的時候花生進到了她的氣管,之後“它”便出現了。

薑冉實在猜不透“它”的身份:如果“它”是死神的話,為何不立馬帶走自己?如此這般當著一個窒息之人的麵嗑瓜子,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

薑冉努力想要看清楚“它”的模樣,可無奈的是,除了脖子和手掌,身體其他部位完全動不了,她隻好眼睜睜看著盤中的瓜子消失得乾乾淨淨卻無能為力。

而罪魁禍首的“它”也終於動了,如同一陣風飄到她麵前,與此同時地麵上突然出現一封信。

信封殼是黑色的,上麵有暗色的底紋,封口處還有紅色的彼岸花燙金印章,可以看出寄信人十分講究。

信封裡有一張黑色的紙,上麵白字寫著——

尊敬的等死者:

您好!

誠邀您參加第九屆亡者榮耀遊戲。遊戲一共九輪,全部通關者可獲得回魂丹一枚。

有意參加者,請跟隨使者前往黃泉旅館;無意參加者,請就地撕毀信件。

備注:回魂丹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若同意參加,您所處現實世界的時間將會停滯。也就是說,您將處於臨死前的狀態,直至遊戲終結。

本信最終解釋權歸地府所有。

您忠誠的

耶洛·斯普林

薑冉看完了這封不中不外的信件後心情有些淩亂。且不說這遊戲名稱像極了某英雄競技手遊,這最後的落款名“耶洛·斯普林”也是槽點滿滿——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英文音譯的中文,按照英文原本的意思翻譯過來便是“黃泉”。

她一直以為黃泉是個地名,沒想到是個人名。

不過,這個回魂丹倒是挺吸引人的。薑冉實在不想因為這個原因去世,死後也挺丟人的,可以想象自己必定會成為學校裡一個流傳千古的笑話。

說不定在不久的將來,學校還會貼出“禁止看恐怖片時吃花生”的警示標語。

薑冉沒有猶豫,決定參加遊戲,正好趁此機會體驗一下傳聞中的靈異事件。

於是她按下手印,下一刻便感覺身體一輕,幽幽地飄在半空中,看著倒在地上無知無覺的自己。與此同時,她終於看清楚使者的真麵目。

之前她以為的黑色鬥篷原來是濃重的黑氣,黑氣之中隱約可見一張蒼白的麵目模糊的臉,如同劣質的麵部倒模,隻可見粗略的輪廓。

薑冉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尖叫聲,捂著有些狂躁的心跳,差點熱淚盈眶。雖然不知道前方等待著她的是什麼,但此刻她的心情分外激動。

使者一言不發向外飄去,薑冉身隨心動跟在他身後,誰知一出門就好像來到了異世界。

天色陰沉得有些可怕,烏雲如山巒堆疊起伏錯落,山的最深處隱隱閃現藍色電光。麵前是一大片密林,一眼望不到儘頭。

使者一路引領薑冉來到密林深處,直到眼前出現一條河流。河水大而急,擁有吞噬一切的壯闊波瀾。

這條河出現在這密林中非常突兀,因為薑冉這一路上並沒有看到水源,甚至連沼澤溪澗都沒有。

它就像是憑空出現在這裡,隻為阻擋人們進一步向前。

湍急的河流上方被一團霧氣籠罩著,讓人無法看到河的彼岸。河岸邊豎著一根古舊的旗杆,旗杆上掛著一塊破損的旗幟,此刻正有氣無力地靠在旗杆上。

當使者停在岸邊後,旗幟突然無風自動,發出獵獵聲響。與此同時,霧氣深處緩緩駛來一艘小船,不一會兒便穩穩地停在岸邊。

船頭坐著一人,穿著黑色的長袍,戴著兜帽。薑冉上船後看了幾眼,卻隻能看到一個瘦削的下顎,形狀完美得有如刀刻斧鑿。

船很快到達彼岸,岸邊有很多人聚在一起。不遠處有個簡陋的木屋,門口亮著“黃泉旅館”的燈牌,在黑暗中閃著微弱的紅光。

薑冉下了船,看到岸邊插著一個鏽跡斑斑的牌子。她剛要仔細研究一下,就聽到旁邊一人說道:“上麵是一個地址,名府路四千八百四十八號。”

薑冉聽到後忍俊不禁:“沒想到哪裡都有惡趣味的諧音梗。”

“什麼意思?”那人問道。

“正確來說,應該是冥府(地府)路四八四八(死吧死吧)號吧。”

那人愣了一下,而後臉色大變。薑冉不明所以,剛要說上幾句,卻見那人像是受驚了一般倉皇而去。

這時,從屋裡走出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薑冉一看,這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彆扭的洋味,倒是與寄信人黃泉很相似。

果不其然,那人介紹道:“歡迎大家來到黃泉旅館,在下是亡者榮耀遊戲的運營者耶洛·斯普林。”

“你邀請這麼多人前來,不會是讓大夥坐在一起和你打遊戲吧?”有個留著絡腮胡子的健壯男人插話道。

人群立刻發出一陣哄笑,氣氛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

耶洛·斯普林不可置否地挑眉,而後脫下禮帽,擺出請的姿勢並說道:“請大家排好隊依次入館。”

與外麵所見不同,旅館內裝修得十分奢華。

進門後便是一條長過道,厚厚的天鵝絨地毯吞噬了一切腳步聲,一盞盞複古水晶燈將過道照得明亮無比。牆壁一側掛著油畫,畫的貌似是伊甸園;另一側則掛著水墨畫,像極了地獄變相圖。

出了過道後到達客廳,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客廳是圓形的,裝飾得極為豪華,像極了高級酒店的宴會大廳,隻是空無一物也不見一人。

薑冉一時間有些迷茫,但她很快發現了暗門。

暗門開在四周的牆壁上,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共有二十扇,均勻分布。

門上無把手,薑冉走到離自己最近的一扇門推了一下,沒想到卻摔了進去。

這竟然是道旋轉門!薑冉暗叫不好,這回肯定要摔個狗啃泥。

但幸運的是,在推門的一瞬間,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人的背影。於是那人毫不意外成了薑冉的肉墊,被撲倒在地。

薑冉迅速從地上一躍而起,而後向被壓倒的那人伸出援手,但那人似乎並不領情,自己一聲不吭地從地上爬起來了。

薑冉尷尬地收回手,本想將氣撒在門上,但回頭一看,哪裡還有門的影子?

薑冉不服氣地在牆上摸索了半天,最後不得不承認門確實消失了。

“你沒事吧?”一個柔和的女聲傳來。

薑冉這才回過神來,看到周圍的環境後又是驚訝萬分——與外麵截然不同,這裡似乎是另一個空間,布景像是山裡獵戶的木屋。

屋子中央放置了一張木板拚湊而成的方桌,幾把做工粗糙的椅子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牆上還掛著動物的皮毛以及幾件冷兵器。

除她之外,屋內還有6人,他們彼此都離得遠遠的,看樣子都不相熟。沒人開口說話,屋內一片死寂。

薑冉率先打破僵局,第一個開口道:“既然大家都聚在這裡,不如互相認識一下?我叫薑冉,今年21歲,在讀大學生。”

“我叫彭靜,高中在讀。”彭靜就是剛才主動與薑冉搭話的女孩子,她長相清秀,身上有種恬靜淡雅的氣質。薑冉對她頗有好感,不覺向她走近了一些。

“我叫賈晨,做建材生意的,各位房子需要改造裝修的可以和我聯係。”賈晨嬉笑著説道。

“真是好笑,生意都做到陰間來了,你還是想想怎麼活著回去吧!”說話的是倚靠在牆邊的女人。

她長得很好看,一頭波浪卷發肆意搭在肩上,穿著標準的白領三件套,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精英的味道。

賈晨聽到後也不惱,反而好言問道:“這位美女如何稱呼?”

“美女不敢當,我叫秦抒婉,在銀行工作。”秦抒婉隨意撩了一下頭發,在場男性的眼睛都看直了。

接下來,何偉、田程傑也都簡單自我介紹了,薑冉看何偉有幾分眼熟,隨後想起他就是剛才和自己說路牌的那個人。不過看他的樣子,顯然已經忘了這件事。

最後說話的是被薑冉撲倒的倒黴蛋,他隻說了“寧不知”三個字便不再言語。

出於歉意,薑冉特意多看了他幾眼。他個子非常高,一身黑色風衣將他勻稱的身材完美襯托出來,深色的寬簷漁夫帽遮住了他大半張臉,讓人看不到他的真麵目。

薑冉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這個名叫“寧不知”的男人應該不簡單。

另一邊,寧不知察覺到一道灼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來回掃描後,默默地將帽簷壓低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