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 於是世界上就有了一種病……(1 / 1)

眾人都很驚愕,衛蒔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摸了一下,確定一下虛實:

“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有兩個肚臍眼的。”

“這人該不是怪物吧,我現在撒手還來得及麼?”衛桉瞪大了眼睛,語氣裡滿是掂量。

“一邊去,彆添亂。”衛蒔說罷拉開長桉按著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後麵,然後自己一隻手按住一條腿。

蘇羽箐並不這麼覺得,她並不太相信怪力亂神。

學了醫術之後,更知道萬事有源,凡事不可看表麵。

“不,應該不是有兩個肚臍眼,上麵這個凹陷的位置是中脘穴,他應該是是生了什麼病,導致中脘穴凹陷。”

說罷,蘇羽箐伸出食指和中指先在凹陷四周摸了一圈,感覺沒有什麼異樣。

然後在凹陷中間輕輕地按了一下,這個人當即發出了一聲劇烈的慘叫。

蘇羽箐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差點猛地撤開手:

“怎麼了?”長望舒立刻問。

見蘇羽箐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又問:

“你摸到了什麼?”

長望舒緊張地看一眼蘇羽箐,將蘇羽箐的手推開到一旁,自己也嘗試著摸了一下。

“這是一個......”蘇羽箐雙眉緊皺,銀發自肩上散下,眼裡帶著驚訝。

長望舒看了一眼蘇羽箐驚恐的表情,接道:“活物?”

蘇羽箐表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什麼鬼東西!”衛桉後退兩步。

隻見長望舒雙指凝聚仙力,然後探下指尖,在凹處摸索了幾圈。

猛然發力,雙指指尖,出現了一個凸起。

“抓到了。”短短幾秒之間,長望舒的額頭已經出現了一小層薄汗。

這麼快就能抓到,捫心自問,蘇羽箐做不到,可見長望舒的靈力要好太多。

“是個蟲子。”長望舒不敢相信地說道。

蘇羽箐和長望舒對視一眼,眼裡的神情隻有對方能讀懂。

“慢慢點,你把它移交給我。”蘇羽箐緊盯著那凸起,謹慎地伸出手,慢慢靠近長望舒的手。

小心地,長望舒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向蘇羽箐移動兩隻手指。

此時空氣微窒,仿佛可以聽到呼吸聲。

突然,長望舒兩指之間傳來一聲詭異的叫聲,這個叫聲類似女人淒慘的尖叫,淒厲而哀怨。

然後被壓住的人猛地弓起了身體,發出痛苦的叫聲,連衛蒔和衛桉都沒有按得住,一下子被彈開在地上。

長望舒猛然將身邊的蘇羽箐一把拉開。

就這麼一跳,那個活物便從指尖逃走了。

“快,再把他壓住,不能讓他亂動,蟲子很有可能逃跑到身體的其他地方。”蘇羽箐乾著急。

眾人再次齊齊把人按住,長望舒在凹陷處摸了幾圈,蟲子還在。

長望舒眼帶躊躇地望向蘇羽箐:“難道?”

蘇羽箐沉默不語,空氣中漂浮著緊張的感覺。

“長兄你明白了什麼快講,真是急死人了。”衛桉急切道。

蘇羽箐看著長望舒,點了點頭:“對,這個蟲子應該隻能在這個第二個肚臍眼裡麵活動。”

它去不了其他地方,蘇羽箐想。

“抓不住,上次逃走之後它就變得好像會思考一樣,每次快抓住的時候就被它跑掉了。”長望舒說,此時他的額頭已有豆大般的汗珠。

“抓也抓不住,那該怎麼辦?這個人快要不行了。”衛桉見此人劇烈地抖動,非常著急。

隻見被壓住的人嘴唇已顯灰白色,蘇羽箐翻開他的眼皮,瞳孔已經有點放大了。

“這種情況......隻能用用刀割開,取出蟲子。”蘇羽箐環視此人全身一邊,眼裡帶著不敢相信,斟酌地說出。

“用刀割開.....蘇羽箐,如果我知道的沒錯,你應該學習的是刨刃術吧?你能現在把動手把蟲子取出來麼?”長望舒看著蘇羽箐,一臉認真。

刀刨術,樂氏醫道之一,但在其中是非常冷門的一種醫道,這一係的研究者在整個樂氏也隻有蘇羽箐和他的師父冷玥。

在中國古代的傳統觀念裡,人死以入土為安,再不濟死後也要留有一個全屍。

可是蘇羽箐和他師傅研習的這一道,確是要以剖解死人屍體為日常。

而解刨的屍體哪裡來呢?

有很多人家貧困無糧,賤賣兒女妻子,等兒女妻子都賣完了,隻能賣死去的父親母親的屍體。

賣給長氏一族,以此來換點銀錢。

而這屍體,便拿來給蘇羽箐和他的師傅剖解。

死後動人全屍已是大不敬,何況還是拿銀錢買賣來的,研習此道實在是有違三綱五常。

因此,蘇羽箐和他的師父也為樂氏一族所不齒。

“我.....”

可在這生死關頭,蘇羽箐死死咬住下唇,一臉躊躇,。

“哎呀,你還我什麼呀,快點動手啊,我們給你護法。”長桉不耐煩拂催促道。

“我不能動手,我不能。”蘇羽箐滿臉抗拒。

“為什麼,蘇羽箐,生死攸關,難道還有什麼比人命更加重要的麼,難道你是膽小,怕做不好?。”

此時小販的情況已不容樂觀,長望舒眼看人快不行了,有點發急,語帶挑釁。

“我也想醫治他,可是我沒有資格。”蘇羽箐無助地搖著頭,此時的嘴唇被她咬的發灰發白。

樂玉堯看了一眼蘇羽箐,他自然知道蘇羽箐的艱難,她不能動手醫治病人,因為蘇羽箐,她不是長氏一族的人。

長氏一族一直有一個傳統,未被冠予長氏大姓的人,不被視為長氏一族的人。

而不是長氏一族的人,不可用在長氏習得的醫術,醫治他人,否則將被永遠趕出長氏一族。

而蘇羽箐的姓是蘇,不是長,以此現在的她不能動手醫治。

長望舒瞥了一眼額頭滲汗,臉色蒼白的蘇羽箐,心下稍微冷靜了點,

莫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現在人還有氣,咱們先把人給帶回去,回去了有你們樂氏長老在,肯定能把人醫好。"長望舒當機立斷道。

蘇羽箐聽聞,如蒙大赦,掐著人中,按了幾個穴道,愣是給這個人提了提氣,撐到了把人帶回青蘿堂。

青蘿堂內,蘇羽箐和樂玉堯焦急地圍在此人身邊。

此時這人已經疼得滿地打滾,叫苦不堪。

這時樂玉堯回來了,滿頭大汗,雙眉緊皺:

“不行,長老們還在開會,我沒法請他們出來。”

眾人一聽,也是麵麵相覷,束手無措。

“可是這人疼成這個樣子,也不是辦法呀!有什麼東西能先緩解一下麼?”衛桉屁股頹坐到凳子上。

“曼陀舒!”

“曼陀舒!”

蘇羽箐和長望舒幾乎異口同聲,兩人喊出來之後又不可置信地看了對方一眼。

蘇羽箐看見長望舒的眸眸秋水,笑意盈盈,立刻又變扭地彆過眼去。

哼,浪蕩子,蘇羽箐想。

曼陀舒,樂氏早年創造出來的一種舒緩疼痛的藥。

因為裡麵有曼陀羅粉,故得此名。

此藥吃下後能有效地緩解疼痛,但是隻是暫時緩解,並不能根治。

長望舒這人表麵上油嘴滑舌,看似輕挑,但是為人及其穩重,心思細密。

蘇羽箐還在百般糾結自己應不應該頂著族規冒險的時候,長望舒已經隨機應變地給他找來了緩衝的機會。

長望舒將藥給人喂下,隻見此人扭成麻繩的眉頭暫時紓解了下來,並且漸漸安靜下來。

眾人見此舒了一口氣,畢竟剛剛的叫喊聲實在是太過慘烈,聽的人膽戰心驚。

此人在疼痛緩解之後,睜開了眼睛,伸出手憑空抓了幾下:

“我這是在哪裡?”聲音嘶啞,虛軟無力。

蘇羽箐低下頭,俯身在那人耳邊問:

“師傅,你感覺怎麼樣?”

“疼.....肚子好疼!”

蘇羽箐不忍地看了他一眼,隻得伸手幫他輕輕撫摸肚子。

“你現在在長氏,你忍忍,馬上就會有人幫你醫治。”蘇羽箐安慰道,心想這樣應該可以讓他安心許多。

“樂氏?這裡是醫塚樂氏!”此人驚呼。

“對,馬上就會有人給你醫治了,你忍忍。”

哪知此人瞬間睜大了眼睛,麵露驚恐,伸出顫抖的手,搖搖晃晃地要起身。

“我沒事了,我好了,我不疼了。”

衛桉連忙用力將他按下:“你這人!你躺著彆動啊,你現在病成這樣,還要動不是在找死麼?”

但是此人卻一點都不聽勸,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大,蘇羽箐和長桉長蒔三人合力都沒能將他按下去,他一邊起身一邊喊著:

“我沒事了,我沒生病,我要回去。”

掙紮中長桉用儘所有力氣按下此人的肩膀,嗓子喊到破音:“你這人!怎麼不聽勸呢!再動就把你綁起來。”

但是那人的力氣出奇地大,頗有點野獸瀕死前最後的掙紮,硬生生地從三人手中衝了出去。

蘇羽箐隻能死死抓住那人的衣服,最後衣服也被“刺啦”撕扯斷。

眼見這個人要逃出堂去,情急之下蘇羽箐隻得揮手扯下一根青絲。

嘴念咒語,青絲似利劍出鞘,在空中膨脹數倍,帶有金光,。

三下五除二纏上那人,自動在人背後打上一個節。

那人瞬間就被結結實實地綁住了.

蘇羽箐上前,欲將人拉回來,隻見那人突然“撲通”一聲,結結實實地跪在了蘇羽箐的麵前。

這一跪將眾人跪糊塗了。

“求求你,讓我走吧,我真的不能待在這。”

跪著的小販雙眼含淚,神情懇切,一臉乞求。

蘇羽箐見此,突然反應過來,此人可能是有難言之隱,隻得先安撫住,儘量將聲音放低:

“你先不要逃,你這個身體狀況,走到半路上就會死。”

此人聽到後,瞬間麵如死灰,頹勢儘顯。

蘇羽箐上前一步,扶住此人肩膀,循循善誘:

“你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出來,我們大家都會試著幫你解決。你現在靠著止疼藥暫時感覺不到疼痛,但是我可以斷言,你走出這個屋子,絕對活不過半柱香。”

此人聽後,瞬間淚如雨下,哭喊著伏倒在地:

“我想死,我真的想死,你讓我去死吧!”

隻見那小販哭得鼻涕帶眼淚糊了一臉也顧不上,隻一味地磕頭.

磕頭聲沉重,像是一下下磕在了眾人的心上:

“謝謝你,但是我不能醫治,我沒有錢.家裡連米都買不起了,隻能吃點草根,實在是沒錢治病啊。”

在那人的哭嚎聲中,眾人突然變得寂靜無聲。

此人一邊磕頭,一邊說:“我家鄉原來大旱,顆粒無收。聽說樂氏是富庶之地,迫於無奈之下舉家搬遷來此。一天一天過去,身上銀錢漸少,也找不到活兒乾,最後身無分文,隻能挖草根吃。有一天,突然有一位衣著光鮮的公子路過,那公子真是大善人,見我們如此潦倒,便告訴我們山上有很多蘑菇,可以拿來吃。山上蘑菇多,我們便拿出去賣,勉強換點錢。可哪知道身子在不知不覺間,就染上了奇怪的病。我們自己看了幾個便宜郎中,但都說不出這是什麼病。好的大夫看不起,便宜郎中診不出,銀兩也日漸一日地少,就隻能將這病先放在一旁。”

他用袖子在臉上亂抹了一通,竟是無語凝噎:

“我們吃都吃不飽了,還看什麼病。所以一下子就拖到了現在。”

在場眾人都是大氏族裡麵出來的,哪裡能理解這三餐不濟的痛苦。

就算是蘇羽箐平時拮據,也隻是沒有閒錢,但是吃飽總是不成問題的。

但見眼前人如此可憐,眾人都忍不住想要發一回善心。

“你先留下醫治,藥錢我們給你付。”長望舒安撫地說道。

餘下眾人也是連連點頭。

可誰知那人聽後,竟哭得更凶了,鄭重地連磕兩頭:

“公子們,我不想活了呀。就算我今天把這病治好了,我一家老小也早就因為這病都死光了。我就是一個低賤人,低賤人就配不上什麼好事情,我就希望早點去地下和家人團聚”

此人又磕了一個頭,激動地說:“我感謝公子們的好意,但是你們還是彆治我了,讓我跟他們一起去吧,我真是不想活了呀。”

聽話至此,連長望舒都不忍動容。

有道是醫者仁心,真正的醫者隻想為病人去除痛苦,換他們一個康健的身體。

可是醫者也是人,醫者也要生活,多少人學這一門手藝就是為了混口飯吃。

你要是讓他們不收一分錢光懸壺濟世,他們也難以為繼。

於是世界上就有了一種病,連醫生都治不好,也都不想治的病--窮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