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元旦的小長假裡,文蘇久違地和韓毅、許楊——這個曾經形影不離的鐵三角一起吃飯,礙於不在一個班,而且也不是那個乾什麼都湊在一起的年紀了,他們很少坐在一起吃飯,平常在學習也隻是偶爾湊一起在操場散散步,或是故意加同一個社團然後一起逃掉社團的選修課去打球,很多時候隻能在路上遇到時打個照麵,寒暄幾句。文蘇和韓毅還好,平時見麵機會多,許楊就不一樣了,他不再是那個韓毅的小跟班,他也有著自己的朋友圈,有著自己搭肩上廁所的朋友。不過他們始終相信,曾經牢不可破的鐵三角的情義,不會隨著年紀和成熟與否而被重新定義的,偶爾一起吃吃飯、打打球,更多的時間忙著各自的學習和成長,這應該是這個年紀對於好朋友最明確的定義了。
“叔叔怎麼樣了?”文蘇把烤熟的一片肉夾到韓毅的碟子裡。
“沒什麼事了,能上下班了,但還是不能自己開車。”
“你可得提醒提醒叔叔,那些應酬能免還是免了吧,身體要緊。”文蘇叮囑道。
“這都不需要我提醒,我爸上班時候我媽每隔半小時給他打個電話,視頻監督那種,尤其是飯點,還要監督他吃飯。我爸現在連吃個火鍋都要假借開會的名義去吃,可難受了。”韓毅表現出對他爸爸的一股同情。
文蘇不由得嗤笑一聲。他看到許楊在旁邊默不作聲,靜靜地啃著生菜幫子,時不時蘸蘸辣醬。他很疑惑,夾了一片肉過去:“你減肥啊,來,吃肉!”
“謝謝。”許楊顯得很客套。
文蘇一陣不解,但他清楚許楊的脾氣,經常莫名其妙地低沉起來,也不會和彆人傾訴理由,他就沒多問。
話題自然地轉向陳若曦,文蘇邊啃著雞翅包飯邊問:“最近沒和你說什麼?”
“能說什麼啊,還那樣,我在網上也不怎麼找她。”
“奇了怪了,送了那麼久的早飯怎麼就感動不了呢!”文蘇無奈搖搖頭。
“送什麼早飯?”許楊像突然醒過來一樣拋過來一句。
“嗷,韓毅他……”
“是這樣。”韓毅打斷了文蘇的解釋,“我不總是最早到學校的嘛,總會在學校對麵那家早餐店吃飯,班上有坐校車的同學讓我幫著捎幾份飯,我記得葉君涵和陳若曦也沒用早上在家吃飯的習慣,就順道給她們倆也帶了。”
“這樣啊。”許楊像是心事重重一般,默默地掰著桌子上的大蒜。
“你要嗎?我早上也可以幫你帶著。”
“我不用,我一般在家吃完才走。”許楊答複。
文蘇心中的疑慮漸漸加劇,他隱約感覺仿佛有什麼東西橫亙在他們三個之間,但他講不清到底是什麼。為了讓場麵不至於尷尬,他趕忙甩開這個話題:“哎,你們物理學到第幾章了,我們班主任講太快了,我都沒怎麼聽懂。”隨便想的話題,講出口才發現這個話題更尷尬,畢竟他們三個之間很少聊學習。
“牛頓定律快講完了。”許楊還是一本正經地回答了。
“這一部分有些含糊哈。”
“是啊。”許楊終於掰完了那幾瓣蒜,蘸著辣醬生吃起來。
救場的話題果然熬不過三句,氣氛又冷了下來,文蘇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談學習的事情韓毅插不上嘴,聊彆的許楊又不感興趣,講他們共同愛好的籃球而自己又是個外行人。在他們所在的這個角落裡,即便頭頂的空調不懈地吹著,還有桌子下烤爐騰騰地炙烤著,卻仍舊能讓人感受到一絲寒冷,空氣中隻縈繞著易拉罐的聒噪,和幾大片牛肉在錫紙上炙烤的絲絲聲。
後來他們又聊了些話題,都是些瑣碎的念叨罷了,不乏為了擺脫尷尬的自言自語。這頓久違的一起吃飯的機會,仿佛被一股看不見的陰霾籠罩著,使其不得不戛然而止。許楊在一個並不途徑他家的公交車站告了彆,文蘇和韓毅則按原計劃去了商場三樓的電玩城。周末總是人聲鼎沸,擠滿了同樣青澀麵孔的中學生,甚至還有戴著紅領巾的小學生,連並排的七八台同時運作的投籃機都根本滿足不了需求。本身他們就被失望和疑慮裹挾著,根本沒興趣在這噪聲如雷的地方排隊,他們悻悻地離開了,約定著下個周末再一起來。
臨走之前,文蘇憋了一路的疑慮還是問出了口:“你和許楊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啊。”韓毅回答得很堅定。
“那他今天這是什麼意思?”
“我怎麼知道?”看得出韓毅也有些憤懣,“我還納悶呢,跟我們招惹了他一樣,真搞笑。”
文蘇也沉浸在對今天許楊表現的不滿中,很不理解他這是為什麼,甚至今天早上借口上補習班想要違約,還是韓毅給他媽媽打電話才勉強把他喊出來。他們並肩走了一段路,誰都沒有說話。文蘇又恍然想起關於送早飯的事情,問道:“對了,送飯那件事,為什麼那麼說啊?”
“直覺吧。”他歎了口氣,“我感覺那家夥肯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從見麵我就看出來了,我懷疑可能跟陳若曦有關吧,我就沒跟他說實話。”
“跟陳若曦有關?”文蘇更是一頭霧水。
“感覺像是,原本他都不說話,一提到陳若曦他就醒過來了似的。隻是感覺,或許不是呢。”
原本從步行街到各自家的這條路是充滿歡聲笑語的,是承載了他們幾個諸多回憶的一條路。可是今天走得卻很沉悶,明明天氣放晴,陽光踩著每一個石階步履匆匆,卻在文蘇心裡生出一片樹蔭,擋住了陽光普照的腳步。回首這麼多年,隻要是三個人在一起,無論在哪裡,必定是流連忘返的,經常誤了回家的時間,惹得各自家長聯合緊閉我們。而現在似乎完全相反,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十點見的麵,現在也才僅僅一點多。
如果是鬨矛盾,像是之前和韓毅那樣,那文蘇還能周旋。然而既然已經可以坐在一起吃烤肉了,剛才那樣的場麵,是文蘇從未想到過的,甚至比牛頓定律的物理題還要棘手。他想要去問問許楊,可理智刹住了他的腳步,他清楚許楊的性格,在自己認定的事情上倔強不屈,問多了就會翻臉,再鬨成反目成仇的局麵,文蘇可救不了場。
兄弟情這三個字,在文蘇心裡分外沉重,除了親情沒有什麼能夠撼動。他在同韓毅和好後重新拾起了對這三個字眼的希望,而在此刻,又深深陷入了迷茫的漩渦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