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被保護起來的最醒目的計劃 “加油……(1 / 1)

事實證明,葉君涵對於自己的遊樂場散心法是奏效的,文蘇考得不錯,至少沒有考前焦慮中的那樣糟,甚至能做出許多原本模棱兩可的題。而且他發現,高中的考試並不如同想象中那樣難,更多的還是基礎知識的變通運用,練習冊上那些拔高的題大概是給那些名列前茅的同學準備的,文蘇目標並不遠大,年級中上遊就可,所以把基礎知識學深悟透就掌握了考試百分之八十的主動權。

高中老師的敬業遠非學生所能想象。整個年級的卷子兩天就批完了,在Excel表裡輸入上成績,年級和班裡的排名便也一氣嗬成。出成績的早上,全班同學都顯露出了忐忑的神情,班裡也第一次沒有補覺的,更多的是喧鬨嘈雜的議論聲,同窗外嘰嘰喳喳的早啼共鳴著。

“老師怎麼還不來啊!”文蘇迫不及待。

“你不是考得挺好的嘛,乾嘛這麼慌呢?”林宸玉在周遭的焦急中表現得異常安靜平穩。

“可那也隻是我感覺,萬一算錯數了呢,我小學時候每次考試都算錯好多數,老師給我一個稱號叫‘馬虎大王’。”

林宸玉聽到這個稱號頓時笑得合不攏嘴:“現在這個稱號應該給於梓胥了,他昨天晚自習剛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去。”

於梓胥聽到自己的名字,深深歎了口氣說:“彆提了,前前後後批評了我半個多小時。”

“因為什麼?”文蘇好奇地扭過頭。

“我的物理卷子上全是粗心大意的錯,選擇有個題漏塗了,導致後麵的全錯,大題步驟基本都對了,數算錯了,最操蛋的是二卷背麵還有道題,我沒看見!”於梓胥無奈地搖著頭,“考試那天我是不是生病了啊,哎,你們看到我的時候我正常嗎?”

“正常,正常得過勁兒了!”文蘇幸災樂禍地笑著。

“對了,你考了多少?”林宸玉問道。

“七十八。”於梓胥淡淡地回答。

“七十八!”文蘇驚訝地複述著,“這麼多失誤還能考七十八!?”

“得虧選擇塗錯的是最後幾道,沒影響前麵的,大題步驟對就給分,結果隻占一小部分,反麵那道題也就才七八分,這樣算來也差不多。”

文蘇瞬間掉入了自卑的窠臼中,在九門科目裡物理是他自認為考得最差的一科。曾幾何時,他才是那個考試後被頻頻問及成績的學生,也總是會得到彆人驚訝的誇讚的那一個。然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於梓胥道出分數的從容裡夾雜著一絲懊惱,似是覺得太馬虎而不滿意的感覺,讓文蘇無地自容。

班主任裹著一摞卷子和一個文件夾走進教室,教室裡頓時鴉雀無聲,大家神情凝固,仿佛在等待著上帝的宣判一般。

“我們班考得還不錯。”班主任比出三根手指,“年級第三。”

教室裡頓時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大家似乎已經不在乎自己的成績了,每個人都是一撮火苗,憑借各自的力量讓整個班這團火燒得很旺,這是團結帶來的歡愉,也或許是整個教學班從老師到學生,每個人努力的意義。

班主任自然也十分開心,她說年級第一第二兩個直升班無疑,我們班在除直升班外八個普通班加兩個美術班裡排名第二,是完全可以驕傲的成績。在一陣陣喧嘩和議論中,班主任打開文件夾,輕輕取出幾十張A4紙,讓班乾部發給每名同學。大家都清楚,這是每個人的各科成績單,上麵有各科成績、各科排名以及成績分析,最下端是一個回執單,需要每個人簡要分析自己發現的問題。

文蘇拽過自己的成績單,然後趕忙翻麵扣在桌子上。他緊緊壓著成績單,咬緊下嘴唇,五官湊在了一起。他沒做好準備,湊過頭去看林宸玉的成績單,果然不出所料——班級第三,年級第十五,在全年級七百多人裡可以說特彆拔尖了。他又扭過頭去看於梓胥的,雙手仍不挪窩,於梓胥的也足夠出色了——班級第九,年級七十八。他扭回頭去,大口喘著氣,這兩份優異的成績令他更焦慮了。

“彆慌,肯定能考得很好的!”林宸玉在旁邊催促著。

文蘇仍舊沒有勇氣鬆手,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抉擇上,他從來提不起膽量來。或許與其說沒有勇氣,更不如說是不敢麵對,本就板上釘釘的結果,他卻總想逃避。

“要不我幫你看吧。”林宸玉邊說著邊伸手去翻看。

“行……吧。”文蘇慢慢地鬆開壓緊的手,在林宸玉抽出成績單的瞬間他埋下了頭,雙手虛掩著耳朵,又害怕又期待,眼睛緊緊盯著她的微表情。

於梓胥也湊過來看,表情從好奇逐漸變得憤懣:“天天說你沒考好,沒想到你這麼虛偽!”

文蘇納悶地坐直身子,癡癡地在林宸玉的表情和手裡的成績單之間遊走。

“我就說你考得很好嘛。”林宸玉轉過成績單展示著,“喏,班裡第六,年級四十二”

文蘇定睛一看,還真是,又將信將疑地看看頂頭的姓名,懷疑是不是拿錯了。在確信是自己的成績單後,他一把奪了過來,表情從焦慮緊張漸漸變得溫和,甚至開始含笑,他又盯著排名看了幾遍,似是要用目光刺穿這張薄薄的紙,然後抬起頭,在林宸玉同自己一樣驚喜的目光和於梓胥鄙夷的眼神裡,忍俊不禁。顧不得安慰於梓胥受傷的心靈了,他把成績單拍到桌麵上,細細研究起來。

不出所料,他的物理成績果然是最差的,隻有64分,年級都排到了四百名開外了。好在數學考了137分,替物理拉回了不少,他突然感激那些被指數對數虐慘的日子,隻有這樣他才能義無反顧地攻克,而且在終於拿下這部分硬骨頭之後發現後麵的知識順風順水,數學仍舊是他一如既往的強項。一般來說,數學好的人物理也不會差,身邊的同學要麼兩科都好,要麼都不好,他也不知道他這數學能學得很透徹物理卻不入門的腦子,是怎麼長的。況且物理是班主任的課,今後可能要被開小灶了,他抿抿嘴。他特意把焦點放在了語文上,畢竟媽媽可是很注重自己的語文成績的——123分,尚且可以,他舒了一口氣。其他科目還算平均,英語127分,其他百分製的科目大致在80分上下。在成績分析欄裡他注意到,自己的理科成績和文科成績是不相上下的,老師說過,這種是最吃虧的,有些人在某一方麵領先另一方麵許多,熬過了高一這年,分科之後會很占優勢,最怕就是自己這種兩科均勢且都不算特彆突出的,一是不好選科,二是分科後成績會落後不少。

文蘇和姐姐探討過文理分科的問題,他更傾向於理科,因為理科不至於那麼枯燥,但是又對物理望而卻步。他還不想考慮那麼多,畢竟這隻是一次期中考試,選科問題還是要綜合下整個高一的四門大考來看,至少在這一次,他想要享受尚可的成績帶給自己心情的歡愉,和對自己曾經努力的肯定。

班主任肯定了大家的成績,但也指出了許多不足,諸如將於梓胥作為反麵教材警示教育,這下“馬虎大王”這頂帽子是緊緊地扣在他的頭上了。雖是年級第三,但其實和直升班差距很大,平均每人每科和直升班的學生相差近十分,這個差距是相當大的了。班主任做完成績分析後,激勵大家在期末考試爭取超過直升班,大家也都知道不太現實,但是作為對自己的鞭策,還是附和起來。

中午在食堂,文蘇端著飯盤坐在葉君涵對麵,問她考得怎麼樣。

“你先說。”葉君涵反問道。

“還行吧,咳咳,年級四十二。”文蘇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喲,厲害呀,也不知道誰考試前那麼慌。”

“你呢?”

“第三。”

“班裡?”

“全年級。”

原本不可一世的文蘇頓時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不禁掉下了手中的筷子,他深咽了一口湯,菠菜湯卻喝出了一股辣辣的感覺。

“您還是人嗎?”他搖著頭誇張地說。

“這不是……意料之中嘛!”葉君涵挑挑眉,輪到她春風得意了,而文蘇也沒資格反駁。

從葉君涵那裡得知,年級前十有八個是直升班的,第一名是一個女生,總成績剛好一千分。文蘇聽到這個成績差點驚掉了下巴,九科滿分是1050分,也就是所有科加起來才扣了五十分。一股從未有過的對於學霸的敬仰感油然而生,他第一次感覺女媧造人時真的會偏心,餐盤裡的紅燒肉瞬間沒了味道。

整整一天都是各科的試卷講評課,這是最枯燥無聊的,各科老師為了每名同學能搞懂所有的知識點,從第一題講到最後一題。文蘇不是那種能夠在課堂上潛心學習的學生,個彆他不會的題他會專心聽一聽,更多時間用來打盹和看課外書了。

星期五是葉君涵媽媽每周固定加班的日子,從上個星期開始,文蘇都會在周五放學帶葉君涵來家裡吃飯。隻是今天他有些不情願,畢竟今天是出成績的日子,帶一個成績比自己好很多的人回家,勢必會惹來劈頭蓋臉的指責,儘管自己成績還不錯。

“阿姨好!”

“涵涵來啦,看,阿姨今天做的都是你最愛吃的菜!”媽媽端著餐盤從廚房走出來,對葉君涵的到來極為歡迎。

“謝謝阿姨,最喜歡吃阿姨做的菜了,阿姨有空的話我來學學手藝!”

文蘇對她們的客套嗤之以鼻,把葉君涵和自己的書包扔在二樓自己的房間裡,去衛生間洗了洗手,自覺地坐在了餐桌的側邊,把主座讓給媽媽和葉君涵。爸爸今天公司有事,不回來吃飯,這讓文蘇舒了一口氣,因為這樣便可以少一份指責了。

媽媽便遞著筷子和杯子邊問道:“怎麼樣,成績出來了吧?”

“出來了。”文蘇倒著飲料。

“怎麼樣,多少名?”

“班裡第六,年級四十二。”文蘇已經數不清今天複述這句話多少遍了。

他下意識看向媽媽,發現媽媽露出了滿意的表情,但並未對自己這份尚可的成績做出什麼評價,扭過頭去問葉君涵:“涵涵呢,應該很拔尖吧。”

“還好,阿姨,年級第三。”葉君涵並沒有露出驕傲的神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的。

果不其然,媽媽瞬間開啟了嘮叨模式,一方麵誇著葉君涵的聰明和努力某一方麵含沙射影地譏諷著——“看看人家是怎麼學的”,之後又開始和葉君涵探討起學習經驗來,想要帶到她的班上效仿。

“你語文考了多少?”媽媽問起了她的領域。

“一百二十三。”文蘇淡淡地回複。

“涵涵呢?”

“一百三十四,阿姨。”

“我平時讓你做的那些題,有沒有類似的?”

“有……不少。”卷子就在包裡,文蘇不敢欺瞞。

“那哪兒考得低了?”

“作文……”

“你看吧。”媽媽擱下了手中的筷子,“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拉你分數的絕對是作文,你看你那筆潦草的字,塗塗抹抹的,這兒一個圈那兒一個叉號,你就不能認認真真寫!”

在文蘇看來,雖然這裡是自己家,但儼然像是一場鴻門宴。不過他也習慣了,讀了這麼多年書,每次考試後公布成績,都要在飯桌上如今天這般“例行公事”,或許是高中老師在家裡的通病吧。

“阿姨,您放心,我以後肯定監督他好好寫字!”葉君涵替文蘇解圍。

媽媽會心一笑,激蕩著文蘇滿臉的不情願。話聽著彆扭,但細細想,媽媽的忠告也不無道理。文蘇自己也十分清楚,他的字其實是不錯的,有形有體也很秀氣,但他在急躁的時候就喜歡塗抹,嚴重的時候寫一句話要塗抹五六次,除了對某個字的推敲之外,就是粗心和慌亂了,伴著啃指甲和撓頭發,那麼靜謐的考場卻使得他的心裡逐漸燥熱。老師也常說寫字亂和塗抹是很吃虧的,往後的正規考試都是電腦閱卷,並且每道題限製答題框,寫出框再正確也會被判錯。文蘇想了想,就他那張作文卷麵,光是卷麵分可能就得扣掉十多分。

這是他在媽媽的嘮叨中第一次認真,他開始學會反思家長的話了,而不是像初中叛逆地當作耳旁風,甚至是頂撞,不知道這算不算變得稍微成熟一些的象征。或者說這也是他自己渴求改變的,在這個分數至上的歲月裡,大家差距不大,每鬆懈一刻就意味著被超越,甚至是一落千丈。他仿佛掉入了一個糾結的漩渦裡,此刻心裡的萬千雞湯,在課上困意襲來的時候便失去了味道。

但是他始終保持清醒,知曉利弊。雖然在課上偶爾不聽講,但課後作業一定是認真完成的。他從來不抄作業,可能這也是他能保持一個相當名次的解釋。他知道這些還不夠,離著自己的目標還不夠,他的目標很遠大——文理分班時候衝進直升班,謀求著在四五年後再和葉君涵做同班同學。

在這個情竇初開的年紀,他的學習仿佛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爸媽,更多的是為了能更有資格在學習為主的年紀裡和葉君涵並肩,雖然達不到她那樣的高度,至少在她身邊不會給她丟臉,讓她可以在彆人有著吹噓自己的資本,這才是現在的他所努力的意義。

送走葉君涵之後,文蘇幫媽媽洗了碗,要主動表現一些,好讓媽媽看到自己的作文時候不至於太過火。媽媽看了之後確實沒多說什麼,抽走了語文試卷塞進了自己的包,她想借鑒名校的卷子備課。

文蘇把成績和名次編輯成一條短信給姐姐發了過去,順便傾訴一下自己的喜悅,結尾不忘帶上一句“放心吧,你弟弟超優秀的!”。書桌正對麵的牆上用磁性貼張貼著密密麻麻一堆紙條,大致是他的計劃和目標。他撕下關於期中考試的幾張,寫了幾張新的上去,大致是關於期末考試衝進前三十、物理爭取考到75分之類的。密密麻麻的磁性貼是被擺成心形的,文蘇享受著自己骨子裡的浪漫情愫,在心形的最中間是粉紅色的紙,表麵看是一張,其實下麵還壓著一張。在表麵的一張紙和牆壁之間安然地享受著被保護的感覺,文蘇總會情不自禁地掀起來看——

“加油,追到葉君涵!”後麵還跟了一個小小的紅筆畫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