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發出去的訊息如同石沉大海般，沒有任何回響，林而川無數次點亮屏幕，也無任何回複。林而川深深的歎了口氣，撥通了電話。

“肖阿姨，你知道江與君最近發生了什麼嗎？沒有來上學，也沒有和我聯係。”

電話那頭的中年女子，許久沒有開口，似乎有些猶豫。林而川捏著手機，指尖泛紅，額頭上的細汗陣陣冒出，有些無措，似乎預料到接下來的話。

“君君的母親過世了，近期應該不會返校。”

林而川設想了許多原因，但絲毫沒有想到是這種原因，手中的手機滑落，重重的摔在地上發出聲響，驚了聽筒另一邊的肖阿姨。

“如果你有空的話，你可以去陪陪江與君，她似乎沒有什麼朋友。”肖阿姨接著補充道，但見林而川沒有任何反應，便匆忙掛了電話。

林而川呆愣的站在原處，猶如晴天霹靂般，回不過神，語言的情緒太過輕渺，林而川難以想象江與君一個人要承擔這樣的痛楚。

閉了手機，拿起玄關處的鑰匙，徑直出了門。

尋著肖阿姨給的地址，找到了江與君的住所。小區身處鬨市區，街上過路的汽車鳴笛聲彼時響起，吵得心煩。林而川顧不上這些，抬步邁上了階梯。

站定在門前，林而川心底泛酸，不止該如何開口，以笑臉相迎也屬實不妥，糾結中。江與君擰開了門。

江與君這幾日並未休息好，眼周滿是血絲，瞳孔紅腫，似乎剛哭過，林而川不免有些心疼。急切的眼神在確認江與君的存在後暗了些。

“江與君...”林而川剛啟薄唇，想說些什麼。江與君鬆開了門，轉身往裡走，並沒有回應。林而川這才邁進房門。

屋內的裝潢很舊，處處可見白花，餐桌上放著肖君的遺照。燈光很暗，江與君沒有開燈，桌上的蠟燭忽閃著，幽幽的光影翩翩起舞，印在江與君臉上，看不清五官。

“江與君，彆太難過。”林而川說出這句話就無比懊悔，自己的親人過世，怎麼能不難過。江與君應了聲，從廚房接了杯水，放在林而川身前。

“有什麼事。”江與君沒抬頭，跪坐在一側，聲音輕啞，像是用儘力氣吐出來的字眼。語氣淡漠，略顯親疏。

林而川張了張唇，說不出來什麼。低頭看著江與君，烏黑的長發側在身前，不確定的咬著唇，隨後起身。

江與君注意到身旁人的動靜，有些動容，抬眸望著。

林而川不作聲，學著江與君的動作，跪坐在肖君遺照前。像在吊唁。

“肖君阿姨，從未和您碰過麵，今日聽聞這樣的噩耗，屬實無法接受，但願您在下麵走好，江與君我會照顧好，您不必擔心。”話畢。

林而川側目，江與君的手指攥的發白，在身前放著。她伸出手，小拇指勾了勾江與君手背，手背傳來的觸感，讓江與君驚了下。蹙著眉低頭看著，沒有反應。

林而川動了動手腕，將江與君的手鬆開。

“坐起來吧。”林而川聲音輕柔，安撫的喚著。

江與君沒有拒絕。林而川直起身，靠了過去。江與君柔弱的身子就這麼靠著林而川，沒有任何力氣。林而川扶著肩頭，輕拍著江與君的薄背。

身前的小人身子一僵，有些釋然。

“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人死不能複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以後和我就是一家人。我媽媽也很喜歡你，多一個女兒她也一定會非常開心。”林而川一字一句的吐著，有些試探。

江與君側目看著林而川，看著麵前人安慰似的眼眸。沒有作聲。任由林而川抱著，鼻腔縈繞著朝思暮想的氣味，倒也覺得心安。眼眶一酸，淚又順著臉頰滑下，滴落在林而川的肩頭，滾燙的淚落下，燙緊了擁抱。

林而川察覺到異樣，扶起江與君，迫使江與君與她對視。林而川抬起手，纖纖玉手撫上了臉頰，輕輕的按著。沿著淚跡，一路向上。圓潤的指頭擦拭著淚痕，江與君本生著好看的丹鳳眼，眼角飽滿。露水浸濕了指腹，依舊沒有停止之勢。林而川不作聲，繞過脖子，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林而川緊了緊手肘，兩人貼的很近，溫熱的身體貼著，不免讓她紅了臉。她的臂膀緊緊地擁抱著江與君，好像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裡，她的心臟跳動著強勁的節奏，每一次的跳動都伴隨著一股暖流傳遞給江與君。

兩人就這麼抱著，屋內的蠟燭熄滅，徹底暗了下來。林而川感受到背後輕微的呼吸聲，鬆開了手。江與君眼角依舊濕潤，但不再有露水湧出。林而川這才歎了口氣，輕柔的問道

“餓了嗎？”

“嗯”江與君點了點頭，有些無措。

“我去買菜，你在家裡等我？”林而川抽開了手。

身前的溫熱消失，二人恢複了往日的距離，江與君有些失落，沒表示出來。

“我們一起去吧。”江與君嘴唇觸碰，輕飄飄的說著。

林而川沒有拒絕，江與君在昏暗的房間內待了太久，也該出去曬曬太陽，人總要往前看。

許久不見陽光，突然的刺眼讓江與君眯起了眼。一路上林而川話匣子不斷。無非是逗江與君開心，可周幽王都難逗妃子一笑，何況是林而川。江與君扯了扯嘴角，笑得苦澀，似乎是不想掃了林而川的興致。

想來第一次為江與君做飯已有幾個月的時間，以前的她們還陌生的緊，甚至林而川有些怕她。但如今林而川越發膽大，膽大到能主動和她有肢體接觸。

江與君垂下手，在沙發上躺坐著，難得小憩一番，林而川凝著麵頰紅潤的江與君，不由得心上一緊，心疼的很。提著蔬菜卷起了袖口。

林而川生來就有疼人的能力，知道江與君在休息，特意調低了切菜的音量。貼心的攏上廚房的門，留了一點縫，方便她進出。

江與君並未完全入睡，近來發生的事太過突然，沒辦法沉下心。半眯著眼，瞧著廚房嬌小的女孩，嘴角悄然勾上一抹笑，有些安心。

林而川閉上鍋蓋，抬手看看了時間。

“江與君，起來吃飯吧。”林而川坐在一側，沙發下陷，柔聲的喚著。

江與君緩抬眼，盯著麵前小心翼翼的人兒，有些心軟，她照顧她太多了，就連語氣都無比柔緩，像在哄小孩子。

江與君想著，撐著手坐了起來，眼角彎了彎。

“謝謝你，林而川”江與君細微的聲音入了林而川的耳。

林而川隻覺得軟，輕輕的扶起江與君，兩人入了座，麵前氤氳的熱氣冒著。晃了她的眼，除了自己的母親，好像隻有林而川為她做過飯。

江與君垂下頭，低頭抿著菜葉。

“怎麼樣，和你胃口嗎？”林而川並未動筷，看著眼前的女子，期待她的反應。

“嗯，好吃”江與君抬了抬眸，眼角閃著淚，彎著嘴唇，十分動人。

林而川笑了，這才啟筷和江與君一同用膳。

“以後我不住這裡了，搬完家我就會返校，你不用太擔心”江與君夾著翠綠的青菜，含入嘴中，細細的抿著。

“好，需要我幫忙嗎？”林而川不驚訝。

“不必了，我父親會幫我，你一個女孩子也乾不得重活。”

林而川微微叩首，了然於心，不再詢問。江與君決定的事，沒人能插手。

“馬上要寒假了，聽說你競賽得了第二，是不是要去參加冬令營了？”林而川放下碗筷。

“嗯，會去的，林母囑咐我的我也會做到的。”江與君對上視線，淺淺的笑著。

林而川好久沒見這樣明媚的笑容，有些癡了，愣神了許久，才發覺對麵的女子疑惑的注視著自己。林而川慌忙站起身，收拾著碗筷，壓下聲音。

“你該回去了，不早了”江與君明亮的眼睛閃過一絲暗漠，並無任何情緒。

林而川還是有些擔心，猶豫了許久才開口。

“要不你來和我一起住吧，直到你搬走。”

麵對這樣的邀請，江與君不免想入非非。一起住，那就意味著可能要睡在一起。盯著眼前林而川未擦儘泛著油光的唇，羞紅了臉。忙彆過頭，柔聲的開口。

“我又不是小孩子”

林而川聽出來一絲抱怨，好氣又好笑。

“我是怕你太傷心，孟薑女哭倒長城，你要哭倒京城嗎？”

江與君被逗笑，眼角的淚收了回去，嘟喃著。

“典故不是你這樣用的。”

林而川走上前，撐在江與君兩側，試圖想看出些什麼，江與君眸子微亮，裡麵的水汽還未散儘。

“那你和我保證，不要偷偷哭，至少要讓我知道。”林而川真誠的目光太過炙熱，燙的江與君睜不開眼，手指有些發抖，垂在身側，緊緊的握著衣襟。

見女人沒了動靜，林而川才鬆開了距離，熄了四周的燈，留了一盞夜燈。

“你去睡吧，我回家了”

江與君也沒再阻攔，默許了。

屋內獨屬於林而川的氣息殆儘，恢複了以往的灰塵味。江與君起身，再次點亮了蠟燭，燭光襯著姣好的容顏，印在遺照上。心中的悲痛倒也不再如此強烈。

“母親，希望你一路走好。”

江與君抬起細手，扣住了相框。指節微微用力，心下一狠，撂下了相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