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孫老頭一生可真是苦啊,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說沒就沒!好不容易孫家有後代,懷孕七個月了,就那麼點時日便能生下孩子,怎麼這時候發生這種事情呢!”人群中有人在為孫老頭抱不平。
“但是,怎麼人就突然沒了?可不是得罪什麼人,被殺害了?”
“這孫老頭為人你我都清楚,能得罪什麼人呀!”
“可是,那孫二媳婦人沒了,怎麼連孩子也沒了?”
“可不就是奇怪呢,白日裡肚子還那麼大,現在就癟下去了!”
身旁的人議論紛紛,雲青留了一耳朵聽,目光一直關注著屋內的情況。
“前輩!這是發生了什麼?”玄野和蒼樾匆匆趕來,好不容易擠開人群來到雲青身邊,還將明冉護在兩人中間,生怕她被彆人傷到。
雲青搖了搖頭。
“誒!這幾個人是誰?不是咱村的吧?”人群中有一人輕輕推搡身邊的朋友,輕聲地問道。
被推的人瞧了過去,果然是不曾見過的。
那聲音雖不大,但離得近了,他們幾人還是聽到了。玄野心中浮現出不祥的預感,下一瞬便聽見身旁的人問:“你們幾個不是我們村的人吧?”
被一群人注視著,玄野抬手擋了擋臉,再放下手時已換上一臉笑意,“途徑此地,借宿的。”
“怎麼他們剛來,孫老二的媳婦就沒了?有這麼湊巧嗎?”不知何人高聲大喊一句,周圍的人都立即附和:“就是啊!”
屋子裡的村長也聽到了外頭的躁動,他出門時見到幾個陌生的麵孔站在門前,又聽著身旁的人說了情況,才撫著自己的胡子道:“幾位是今日到的桃映村?”
“正是。我們從揚州來,要去益州,途中去探望了朋友,今日經過此地。”
“今夜你們在哪兒?”
村長已臨近花甲之年,雙眼是曆經歲月滄桑的混濁,印堂發黑,頭頂纏繞著一團灰蒙蒙的霧氣,那是命不久矣的征兆。
雲青回過神,目光淡然。
人總是要經曆生離死彆的,她這一路看過無數人頭頂都蒙著那一團東西,那都是將死之人,哪怕她曾經試圖去挽救那些人,卻也無濟於事。
這都是天命,上天之意,無人能更改。
“可有人能證明?”
玄野微愣,他向四周轉頭,都未尋找到張家人的蹤影。
“我們借宿在張家,他們能證明!”桃映村中姓張的人家並不少,但巧的是住西南方向的隻有張明一家。
村長當即喊人去請張明。
“我能進去看看屍體嗎?”一直默不作聲的雲青忽地出聲,周圍幾人都有些震驚地看著她。
在場這麼多人,雲青看著又瘦弱無力,村長並不擔心她會當著他們的麵做出什麼事,便側著身子,給她讓了路。
屋子內的布局十分簡陋,隻有一張床榻,一麵矮桌,及幾個疊起來的櫃子。屍體身上蓋著一件薄被,麵上還打了幾個補丁,所見之處都簡陋貧困。
雲青在屋內掃過一圈,並未發現什麼問題,她行至床前,停下腳步,伸手掀開被子。
屍體已經涼透了,麵上的表情十分平靜,想必是在睡夢中不知不覺被殺害的。屍體的衣裳被卷起,腰間露出一掌寬的肌膚,腰腹之上有一個血淋淋窟窿,依稀可見裡麵的內臟。
“今夜可有人來過?”雲青轉頭看向較為年輕的男子。
那是孫老頭的二兒子。
孫老二看著這個女子進門便四處打量,還未經同意便掀開妻子遺體的被子,還未來得及問上一句,卻聽那女子率先開口,問的問題也奇奇怪怪,他愣住,緩緩搖頭。
“我媳婦月份大了,總說夜裡翻身困難,需要我幫著她翻身,所以我們沒分房,若是有凶手進來,我一定會知道的!”
那可不一定。
雲青心裡想著,卻未說出口,隻默默將屍體上下檢查了一遍。
查看傷口時,她的手不慎沾上了點屍體上還未完全乾涸的血,血觸及到雲青指尖時,便化為一道紅灰,從空中散落。
“這是什麼?”孫老二驚叫一聲,叫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門外的人都在探頭看,村長進屋見到此場景時也是一怔。
“發生什麼了?”玄野快步走到雲青身旁,目光落在她指尖的紅灰。
雲青抬眼掃過孫家父子二人和村長,麵無表情道:“妖氣。”
“什麼?”
“妖氣?”
孫家父子二人驚叫出聲,孫老頭腿腳一軟便要跌在地上,還是村長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你不要危言聳聽!”孫老二看著自己的父親被嚇到,立即板著臉,厲聲道。
“你怎麼知道是妖氣?”玄野也不置信地看著雲青。
桃映村就位於益州邊境,蜀山各門派的弟子都時常下山遊曆,真有妖物如此膽大包天在各門派眼皮底下害人?
雲青一時半夥也無法解釋,她低頭拍落指尖的灰燼,又道:“孩子是被那妖物剖腹取走的。”
玄野進屋時就見到屍體上的血洞,那傷口並不規整,像是被活活撕開,有些地方的皮與肉甚至分離,被黏糊的血粘在衣裳上。
“有妖怪?”
“孫老二媳婦是被妖怪害死的?”
“怎麼可能會有妖怪?一定是孫家的仇人乾的!”
“難道是專門吃胎兒的妖怪?那豈不是所有懷孕的婦人都有危險?”
人群開始騷亂,眾人皆開始獨自猜測,場麵一發不可收拾。
“大家安靜!安靜!”村長站出來,用力地呐喊著,喊停大家無端的猜測。
“事實還未知如何,大家不要自己嚇自己!這位姑娘,你年紀輕輕,若是貪玩,倒也不是大事,可也不能如此妄言啊!”
“……”
雲青無語,無論她說什麼,他們都不會相信的。
“這幾個人一進村,我們村就出了這麼大問題,他們大半夜還鬼鬼祟祟,這件事一定和他們脫不了乾係!”
“就是!一定和他們脫不了乾係!”
村民們都被激起情緒,個個舉拳高聲呼喊,像是要為孫老二的媳婦兒討個公道。
玄野撓了撓頭,無措地看向蒼樾。後者正抱著雙臂,依靠在門欄上,神色疲懶,顯然並不關心這件事。
玄野又看向雲青,那女人始終一臉冷淡,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麼。
......
“村長,事到如今,我們也直言了,我們是修道之人,受師命下山遊曆的,如今村中有妖物,我們可以協助捉妖。”
“誰知道你說的真的假的?”
“就是,你要是假冒道士怎麼辦?”
身後的村民憤憤不平,倒是村長的臉上出現幾分顧慮。
“幾位既然說是道士,那敢問出自何門派?”
說起師門,玄野還未完全褪去稚嫩的臉上浮現出莊重的敬意,他雙手交疊,微作一揖:“我們出自正一教鶴雲山,這是我的師祖,乃衡陽真人的親傳弟子,這是我的妹妹,這是......”
玄野看著雲青,介紹的話停留在口頭,愣了愣。
雲青曾說過自己是個散修,雖說她修習禁術,但這一路上也互幫互助走過來了,他可不是什麼落井下石的人。
“這是我師姐。”
雲青瞥了一眼玄野,他因為說謊,臉上已經泛起微微紅暈。
“無憑無據,我們也不敢信服,你們可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村長警惕性仍在,並不放心地說道。
“如果你們懷疑這是我們乾的,我們大可以把你們都殺了,何必編造一個身份徒增麻煩?我們隻是想多管閒事幫你們捉妖,如果你們不願意,那無所謂,我們倒少一件麻煩事。”蒼樾站直身子,拍了拍肩膀處衣裳的褶皺,神色有些不耐。
他原是想著湊個熱鬨,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竟然還有一盆臟水潑到自己身上,有這功夫倒不如回去睡上一覺,他在陣中困了五十年,功力損耗嚴重,身子還未恢複呢,又幾日奔波勞累,現在可沒這個功夫和他們在這裡掰扯。
村長聽到此話,也開始思考起來,好一會兒才回去與孫家父子商量。
“既如此,那便麻煩幾位道長協助除妖,查清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