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值這十文錢。”鄧愷舟說罷就準備關上門。在門將要關上的那一刻,一直低著頭的男人抬頭看向了他,鄧愷舟愣了一下。被拴在門欄上的男人開了口:“若恩公能醫好我,日後定將百倍報答。”
“報答?我又不知道你姓甚名誰,也不知你品性,你一個苦力營出來的何德何能說你還能報恩?”鄧愷舟扭頭進到屋子裡取了十文錢出門遞給了毛旺財,“毛大哥,村長一直對我不薄,這錢我也不會讓村長墊,但是毛大哥您還是把人帶走吧,我不要。”
“鄧小師傅,這人我帶走也救不活,這錢我收了也會給爹。這人你是在不要的話,我就把他鎖到對麵山頭的樹上,讓他自生自滅了吧。鎖頭的鑰匙我等會丟你院裡,你考慮清楚就行。”毛旺財顛了顛手上的銅錢,把鏈子從門欄上取下,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腳,“起來,跟我去山上。”
地上的男人拿起之前落在地上的一根木棍,費勁的跟在毛旺財後麵離開,從始至終都沒有再看鄧愷舟。
鄧愷舟突然喊了一句:“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男人站定撇過頭,“你姓鄧,應該是村裡的大夫。”然後垂下眼繼續跟著毛旺財離開。
鄧愷舟回應到:“鄧愷舟。村裡就我這一個大夫。”
鄧愷舟扭頭回到了家裡直接躺在了床上,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一切,他可以確定唯有自己重曆了那一幕,而蔣邵叡依舊如昔。記憶中,上一世的蔣邵叡也帶著傷痕在曬穀場上堅守至最後,無人問津,最終他出於同情,用十文錢將他帶回家。然而,這一次他並未前往購買,蔣邵叡卻仍然陰差陽錯地來到了他的身邊。
一夜無眠,鄧愷舟就這樣回憶著上一世發生的事。歎了一口氣,隨緣吧。
頂著黑眼圈,鄧愷舟背著藥簍子準備再去山裡采點什麼,剛走到半山腰就看到不遠處樹乾上靠著一個人,正是蔣邵叡,毛旺財還真的手黑心狠竟然把他拴在了樹上。經過一夜的山風蔣邵叡的情況更加不好了。
聽到有人走近,蔣邵叡緩緩睜開眼。看到是鄧愷舟掙紮地坐起,沙啞的開口說道:“鄧大夫,您上山去嗎?”
鄧愷舟看著這樣的蔣邵叡說不出話,隻是嗯了一句。
“鄧大夫,您大人有大量。能否求您件事情。”
“說吧。”
“鄙人蔣邵叡,若是此難我熬不過去,勞您待我死後給我在石頭上留下名字。”
“十文我都不願意給你花,還想來個碑,石頭都比你貴!”說罷鄧愷舟就轉身跑去。
不知怎的,發現自己竟然跑回了院子。
“就是看我心軟,慣會裝可憐。”鄧愷舟進到院子裡翻找了一會,還真找到了被扔在院子裡的鑰匙。鄧愷舟手裡拿著鑰匙再次轉身上山。
等鄧愷舟喘著大氣再起走到了蔣邵叡的身邊,蔣邵叡突然對著他笑了笑。那沒有被汙穢遮住的半張臉因這個笑容而顯得尤為俊朗。鄧愷舟上前給蔣邵叡解了鎖,“我就是心軟見不得人死,你現在愛上哪去就上哪去。十文錢就當我是積功德了!”
鄧愷舟說完就走進山裡不再回頭。果然還是會因為前世的心思而想著蔣邵叡,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在一個人身上摔兩次可不行。
鄧愷舟故意在山上晃悠,自己的帶的餅子也吃完了也不下山,直到天開始黑了想到山上可能會有危險,這才慢悠悠地下了山。
再次路過之前綁著蔣邵叡的那棵樹時,鄧愷舟還停下腳步看了看,人已經不在那裡了。鄧愷舟心裡還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繼續晃蕩回到了院子,剛推開院門就看到門口坐著的蔣邵叡。
“鄧大夫。”蔣邵叡用木棍艱難地撐起自己。
鄧愷舟怔神了一會兒,進了門,“看你說話,脫臼這種你自己都能接上吧,何必一直吊著?”
蔣邵叡笑道,“腿的脫臼我已經接上了,不過我這瘸還真不是裝的,我的腿在苦力營到時候被人拿石頭砸了腳踝,我自己檢查了骨頭沒有事但是一直使不上勁。”
“進來吧,我給你看看。”鄧愷舟就直愣愣地往前走,邊走邊想扇自己一巴掌,嘴巴都不過腦子,不是說不管了不管了,怎麼又管起來了,真是賤骨頭。
鄧愷舟點了燈,指了指木頭凳子,蔣邵叡就坐了上去。鄧愷舟想著前世的記憶,蔣邵叡當時隻是頭上開了一個口子滿臉的血汙,腿並沒有被石頭砸了腳踝隻是為了裝可憐才弄的脫臼。難道說,真的是因為自己的某些改變致使很多事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傷到筋了,我給你弄點藥每天敷上著就行。你得知道,你已經欠我10文錢了,這些藥都要記賬,你在這住也要算錢。裡屋是我的臥房,沒有你的位置。門口那有個木塌子,是偶爾曬藥用的,你去那兒睡吧。”鄧愷舟邊收拾東西邊說,還順手拿起門口的草紙本子,取下上年線邊上彆著的燒好的木棍子,在本子上寫字,“我單獨給你開一頁賬,到時候都得還我。”
“謝鄧大夫收留。”蔣邵叡拱手拜了一下鄧愷舟,“是我長得像您認識的人嗎?您昨晚看我的時候我就想問。”
“嗯,像小時候跟我打架的仇人。”鄧愷舟站起身,“你今後也不再叫蔣邵叡。雖然姓蔣的人多是皇姓,但你現在是我花錢從苦力營買的,你跟我姓!你就叫鄧十文!三年後你被苦役除名後再說自己的名字!彆給我找麻煩。”
“十文明白。”蔣邵叡點頭應和,仿佛不知道鄧愷舟在故意刁難自己一樣,隻是覺得鄧愷舟不想因為他的到來而攤上麻煩,“十文感謝東君的救助之恩,之後定會報答。”
鄧愷舟迎著蔣邵叡眼睛歎了口氣,拿起另外的藥說:“自己把頭發撩起來,你這半張臉還想不想要了。”
實際上蔣邵叡臉上的傷隻有右額角的刀傷,從額角劃到了右眼皮上。傷口倒不深,經過了這麼多天傷口都長上了,隻不過血汙都沒有清理。鄧愷舟清理完之後對他說:“試著睜開右眼,看看眼珠有沒有問題。”
蔣邵叡卻不再動彈低下頭說了一句:“我沒事,我知道自己眼睛無礙隻不過就當這眼睛瞎了吧。”鄧愷舟此時心裡更確定蔣邵叡沒有重生,要是他知道自己可以改變他眼睛的顏色,肯定不會如此表現,畢竟右眼是他的心結。
“隨你,我明天給你弄個軟布條綁著吧,免得露餡。”說罷鄧愷舟收拾收拾桌子就離開了,“我去休息了,給你拿幾件舊衣服你先蓋著,明天我買新被褥,你用舊的。”
“東君晚安。”蔣邵叡看著鄧愷舟離開的背影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