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親愛的,這是愛。”3 ……(1 / 1)

郝韻沒有正麵回答:“我並不希望我們會走到魚死網破的那一步,我也不願意失去一個朋友。比起兩敗俱傷,我更希望我們能交心,真誠相待。”

郝韻也不知道外麵的怪物有沒有聽進去她的話,隻是突如其來的一陣困意衝昏了她的頭腦。郝韻像是被強製關機的電腦一樣,身體聽不了她的使喚。渾身力道突然卸下,接著“砰”的一聲倒在床上,頭一歪,眼一閉,暈過去了。

郝韻是被一陣熟悉的起床鈴吵醒的。她下意識地一個鯉魚打挺,疊好被子準備下床,卻在碰到自己的手機和包的時候突然驚醒過來。

她不是已經上大學了嗎?怎麼還會聽到高中的起床鈴呀?

四周黑漆漆的,在床簾圍不到的地方,有幾束微弱的光投進來。

看起來就像天亮了。

郝韻的大腦開始運作,加載著睡前的記憶。

遇到了一個怪物,跟它講了幾句話,就睡過去了。

那它現在還在外麵嗎?

郝韻屏住呼吸,將手伸向床簾的拉鏈。

沒有任何感覺,就像是平常的一天一樣。

那睡前發生的一切,又是一個夢?

郝韻拿起包和手機,一鼓作氣地拉開床簾。

昨晚,陽台的窗簾和窗戶都沒有合上。從郝韻的角度,可以看到窗外霧藍的天空,和泛著桃粉色,魚鱗狀的雲。太陽猶抱琵琶,帶了一層雲紗遮住自己。幾粒光沒有被雲兜住,掉落入她的宿舍內走廊中,倒是揮散去宿舍內原有的藍色憂鬱的味道。

郝韻對麵的兩個床位立起的床簾正隨風輕輕地抖動,她轉過頭看向另一個床位,也沒什麼不同。

一切都是那麼的平和美好,是她記憶裡的宿舍模樣。

“於晴晴?魏楠?”郝韻有些遲疑地開口。

無人回應。

郝韻試探性地伸出腳尖,發現確實是安全之後,順著中梯往下爬。

當她安全地踏在地上的時候,轉過身來。

一個白衣女生,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白衣女生的臉蒼白的像一張白紙,但是裸露在外的肌膚是一大片的紫紅色。她穿的白衣看起來就是普通的睡裙。幾個元素放在她身上,有種詭異的和諧感。

但不知道白衣女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也不知道在這裡看了她多久。

郝韻瞳孔緊縮,用儘全身的力量才勉勉強強控製住自己想要尖叫的本能。她鬆了鬆嗓子,剛找到了自己聲音就開口:“……沈靜?”

白衣女生既沒有點頭又沒有搖頭,隻是頭向前傾,脖子順勢伸長,像被拉長的口香糖,慢慢靠近郝韻。

郝韻心裡瘋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現在她該怎麼辦啊!

那顆頭沒有停下,像一條橡皮蛇一樣逼近郝韻。

郝韻的腦子開始閃過很多的想法,想自己的後事該怎麼處理。她其實還有很多的遺憾。她還有很多的話沒有和說,她還有很多想見的人,想去的地方,她的遺囑還沒有立。

她的眼前仿佛亮起走馬燈,回味著自己平平無味短暫的一生回憶。

哦,她的瀏覽記錄還沒有刪。

時間的維度好似被無限地拉長,對方眼睛裡的紅血絲和紅斑點一清二楚,就像死亡的號角,不斷向她逼近,而郝韻無法逃跑。

如果命運要在她手無縛雞之力的時候死亡,她除了認命以外,還能怎麼辦呢?

就在郝韻準備閉上眼睛,從容地迎接死亡的時候,那顆頭停下來了。

頭往上抬了抬,嘴巴像是地縫裂開般張開,聲音像滾落的山石,從中掉出,“你不怕嗎?”

郝韻抬起頭,對上人頭蛇的眼睛,“為什麼要怕?”

“怕我不人不鬼的樣子,怕不知何時會落到頭上的死亡。這些難道不能引起你的恐懼嗎?”

“那又如何?”郝韻反問,“再者,我相信你,你是不會傷害我的。”

人頭蛇一時語塞。也許是沒能嚇到郝韻,再加上拉長的脖子也變得纖細,不足以支撐起頭的重量,它將頭收回來,恢複成一開始的模樣。

“你怎麼知道是我?”人頭蛇有些好奇。

“我們不是交了朋友嘛。”郝韻淺淺微笑,有種春風拂麵醉楊柳的溫柔。

她直起身,伸出手。窗外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是宿舍內唯一的光亮。可是在它看來,卻像是郝韻她本身就會發光。

“正式認識一下吧,我叫郝韻。”

人頭蛇有些不知所措。它低下頭,雙手在衣擺處擦了擦,想伸手和郝韻相握,但也許是太久沒有做過這個動作,它的手很僵硬,一不小心就伸出兩隻手。它也不知道收回哪一隻,忙得手足無措,好像一隻迷途的羔羊。

郝韻輕輕握住了它的手。

那是不同於它冰涼的僵硬的手。溫暖,柔軟,像是冬天裡溫暖的毛毯。曾幾何時,它好像也有這麼一雙手。

一雙,人類的手。

可是後來……人頭蛇垂下眼眸,突然感覺郝韻搖了搖它的手。

人頭蛇對上郝韻的眼眸,看出郝韻的疑惑,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回答郝韻的問題。

“我叫……”

它叫什麼呀?人頭蛇愣住了。

它的腦海裡隻有它身為人類死去時的惶恐、緊張和仇恨,以及它不再是人的時候,承受的欺騙和……

人頭蛇搖搖頭,聲音有些歉意,“我不記得我的名字了。”

“沒關係。”郝韻拍了拍它的肩膀,來表示安慰,但是接下來她的話,卻讓它怔住了。

郝韻說:“疼嗎?”

其實這麼多年以來,它見過很多很多的人。大部分是聽信了它的說辭,在一開始就拉開床簾,然後死無葬身之地。其中也不乏有像郝韻一樣能說會道,想要得到它的信任的人。可是,每當它露出了自己的真實麵目後,他們要麼麵露驚恐害怕尖叫,要麼麵色發白繼續偽裝但眼裡藏不住恐懼。

郝韻,是第一個關心它疼不疼的人。

人頭蛇隻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癢,它閉上眼睛不去看郝韻,可是委屈順著淚意奪眶而出。它憋不住眼淚,便用手擋住眼睛,不讓郝韻看見它的失態。

此時的它,不像是一個怪物,反而像是一個被人欺負而委屈的小孩子。

人頭蛇感到郝韻逼近了它,但它不知道郝韻要做什麼。接著,它隻覺得自己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人頭蛇愣愣地放下手,發現自己被郝韻抱住了,郝韻的手輕輕地拍在它的後背上,讓它感到從未有過的心安。

“沒關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郝韻安慰它。

人頭蛇隻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像是開關壞掉的水龍頭,止不住地嘩啦啦往下滴淌。眼淚滴在郝韻的衣服上,衣服上盛開了一朵朵小紅花。

“我……把你的衣服弄臟了,真是不好意思。”人頭蛇邊抽泣邊推開郝韻,用手抹去自己的眼淚,接著開口,“如你所見,你現在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而我並不是人類。”

郝韻睜大了眼睛,似乎對此很難以置信。

人頭蛇已經決定把郝韻當作它的朋友了,因此對於這個世界的情況托盤而出。

“這個世界,叫做裡世界。它有一定的規則,但規則和現實的法律道德無關。像我們這種奇形怪狀的生物,你可以叫做,詭異。一旦違反了規則,你就會死亡。”

“那你知道規則嗎?”郝韻的眼裡充滿希冀。

人頭蛇遺憾地搖搖頭,“在我醒來的時候,我就在這裡了,沒有出去過了。不過,我可以提醒你,光很重要。”

“光?”

人頭蛇點點頭,“在光下,我們會變得很溫順。”

郝韻若有所思,接著拋出了她的真實目的:“那……我該如何離開這裡?”

“如果你想離開這個房間,那麼現在就可以。”人頭蛇指了指宿舍的門,隨即補充了一句,“不過外麵是什麼樣的,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想離開這個世界,那麼我就不清楚了。”

“如果我一直呆在這裡,會怎麼樣?”

人頭蛇想了想,嚴肅地回答:“如果時間夠久,會被同化。”

郝韻大概能明白“同化”的意思,大概就是變成和詭異一樣的生物。她拿起包,將手機關機,塞進包裡,和人頭蛇告彆,準備離開宿舍。

“要不,你還是留下來吧。”人頭蛇猶豫了一下,不知是否出於私心,還是出口挽留,“雖然是被同化,但總比在外麵生不如死要強。”

“不了,謝謝你,我的朋友。”郝韻擺擺手拒絕了人頭蛇。

人頭蛇猶豫了一會兒,開口問郝韻:“那……如果你一定要出去的話,能否幫我一個忙?”

郝韻停下準備開門的手,轉過頭來,“什麼忙?”

“應該不是很麻煩的……吧?我隻是想你能幫我找找我的名字,以及跟我的家人說一下,我很想他們,希望他們能過得好好的。”人頭蛇連忙開口,“如果……讓你很為難的話,那還是算了吧……”

在人頭蛇期盼的目光下,

“我會儘我所能幫你的。”郝韻微笑,“畢竟我們是朋友嘛。”

人頭蛇很開心。從它的頭不聽它的使喚,到處亂晃中就能看出來。它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在郝韻原來的床位下麵仔細翻找,翻出了一個東西,遞給郝韻。

郝韻接過來,黑漆漆的,像一塊磚頭,磚頭一個側麵有幾個長方形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