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蒙是沒想著從韋恩莊園多帶點不屬於他的東西走的。

但是有人往他包裡縫了十幾個追蹤器。

甚至提前預判了他怎麼離開的莊園———在窗欄上粘了好幾個追蹤器。

這樣白毛翻窗而逃的時候，追蹤器就順理成章地粘在了他的鞋底上。

一無所知的白毛快快樂樂地奔向自由，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經徹底被某個蝙蝠掌握。

眼見著代表位置的紅點一分為二，又在數個小時後重合———

———也許他已經找到落腳點了，蝙蝠俠想。

他再次檢查了自己的道具，準備開始今日份的夜巡。

就在這時，來自警局的一通電話打了進來：“蝙蝠俠，我們接到一起報警，對方似乎正在被逃犯殺手鱷挾持。”

“位置在X X路口X X下水道——”警官十分誠懇，“拜托了！”

這個位置，似曾相識啊。

黑色的蝙蝠調轉視線，看向屏幕上的紅點，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

根據莫菲定律，越不想發生的事情越會發生。

現在的情況如下———

黑色踩著綠色，對麵站著一個白色瞪著他。

強效麻醉劑很快生效，殺手鱷兩眼一翻就向地上倒去，龐大的身軀砸起一圈灰塵。

“等一下，”這種時候反而是白毛看上去更冷靜，他伸出一隻手，“我自己來。”

擼起袖子：“沒有。”

翻開口袋：“沒有。”

抖了抖腿：“沒有。”

白毛：“我這次真的沒有帶管製刀具了。”

他在下麵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蝙蝠俠的下巴，試圖看出點什麼來。

畢竟蝙蝠麵具把人的上半張臉包的嚴嚴實實，唯一能看見的就是一個光滑的下巴。

白毛甚至開透視試著看看對方的靈魂是什麼樣——結果是一片五彩斑斕的黑，根本看不清代表情緒的顏色。

蝙蝠俠不說話，隻是麵具後的視線如有實質，結結實實地打過來。

明明自覺問心無愧的白毛突然心虛起來，眼神亂飛，不敢說話。

一時間下水道裡隻有細小的水流聲流淌。

穿著藍黑色製服的青年突然加入戰場。

他身手矯健地從腳手架上躍下，藍色的電棍交叉背起，多米諾麵具下的藍色眼睛洋溢著快活的氣息。

夜翼自然地來到蝙蝠俠的身邊，看了看形單影隻又格外弱小的白毛，鳥媽媽的憐愛心蠢蠢欲動。

但是在這之前——一隻手舉起作掩，夜翼試圖邀請導師加入秘密通話，他壓低聲音靠過來：“嘿，B，你知道的——”

“他知道我們的‘夜晚工作’嗎？”

那位白日君王知道，但是他似乎並沒有告訴艾蒙。

他心心念念的月亮也似乎處於一種失憶的狀態，懵懵懂懂地來到哥譚。

太陽絕對瞞了許多事情。

蝙蝠俠對於這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心知肚明，隻差對麵親口承認了。

“不知道。”蝙蝠俠難得應聲。

於是夜翼：“boy，你為什麼在這裡？”

他帶著熱情的笑容：“這裡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白毛悄悄往後退了兩步：“打工。”

這種過於熱情的類型令他感到一種如同見到天敵般的苦手感。

尤其對方似乎散發著生活豐富多彩的成功人士味兒，讓私齋的本能開始唯唯諾諾地退縮。

迪克噎了一下：“……為什麼不去正規的商店做工呢？”

白毛：“他們不收童工的，說兒童組織協會會找上門。”

非法雇傭童工多年的蝙蝠俠：……

自願被雇傭多年的夜翼：……

蝙蝠俠：“布魯斯·韋恩曾主動提出出養你。”

“你拒絕了。”

“他是哥譚的首富，能給你提供最好的條件，為什麼不留在那，反而在哥譚的反派手下找錢賺？”

水聲伴著經過變聲的喉癌音在狹窄的空間裡回蕩。

兩雙蔚藍的眼睛看見白發的少年摸了摸自己剪短的頭發，它們鬆軟地翹起，慢吞吞地回答道：“很簡單啊——”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你好的，所有突如其來的善意都是有代價的——他給我什麼，我就得還給他什麼。”

“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他拍了拍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我不想欠彆人什麼，更何況——”

紫色的翡翠眼裡空空洞洞，是入骨的冷漠：“我也不需要。”

有阿蒙就夠了，他在心底悄悄補上一句。

隻有阿蒙，隻有他，會永遠無條件地為自己好。

即使失去記憶，刻入骨髓的信任也從未改變。

一切在對方的心裡，都是交易。

他尚未通曉人情。正如太陽所言，也許是那段改造的過去讓月亮成為一個遠離感情的怪物，過去如此，現在仍是。

也許白日君王所求的，隻是另一個不一樣的未來。

但是，還是有什麼不對。

索爾特的存在隻是施予折磨，她的目的是培養出一個自私自利的瘋子，而不是這樣的——

有來有往。

艾蒙對“償還”有著深刻的認知。

一定還有彆的什麼改變了他。

甚至這些東西，或許連太陽都不知道。

蝙蝠俠一言不發，思維高速運轉。

旁邊的夜翼沒忍住一顆慈母心開始教育：“不不不，你怎麼能這樣想呢！”

“一個人願意幫助彆人，是出於——”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回憶起自己高中時政客們的演講，當時他還在台下嘲笑這些人的形式主義，沒想到今天也要借他們的台詞一用：“無私的奉獻，呃……也是……”

“那他滿足了自己施舍的需求，得到了情緒，被幫助者和幫助者之間會建立起聯係，被幫助者也會回報給好感。”

“一個人主動給出去了什麼，肯定在等著更多的回報。”

艾蒙說：“首富收養孤兒，巨大的身份差會吸引每一個記者的眼珠，他不僅會得到孤兒的感激，也會得到聲名。”

胸口印著藍色蝙蝠標誌的青年似乎還想說什麼，黑色的身影卻製止了他。

蝙蝠俠在手臂一劃，對麵白毛兜裡的手機突然傳來震動感，他解鎖一看，是銀行發來的轉賬提示。

有人給他轉了五萬美金。

蝙蝠俠看著白發的少年，心想，他確實還是個孩子。

固執，單純，認準一個方向就決不回頭。

他說：“這是五萬美金，足夠你在任何一家旅館住下。”

迪克有些摸不著頭腦：“B？”

頭頂是區域的天空，月亮和雲層一起挪動，蝙蝠俠說：“我不需要你的回報，我會證明你的錯誤。”

白毛看起來非常想從手機裡把錢扣出來甩回蝙蝠俠的臉上：“我不需要！”

蝙蝠俠：“現在的你需要，你一定要住這裡嗎？”

白毛瞬間啞口無言。

半晌，他才悶悶道：“……我會還你的。”

“不用。”

黑色的傳說隻是這麼說道：“我會告訴你，會有不求回報的善良。”

“你隻需要接受，然後說一句簡單的‘謝謝’，就可以。”

“這裡沒有記者，你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誰，我得不到什麼。”

蝙蝠俠帶著夜翼離開了，昏迷的殺手鱷腦袋著地被拖上了蝙蝠車，等待他的將是阿卡姆瘋人院。

徒留一個白毛站在前老板的地盤裡：……

“阿蒙，”白毛突然發聲，“我有點不爽。”

他漂亮的臉陰下來，配上陰森森的地下水通，看起來像是新鮮出爐的哥譚反派。

震驚！一少年因被蝙蝠俠強行資助而憤怒黑化成為反派！

係統連白毛出道成為反派以後寫的傳記名都想好了，故事的起源就發生在恐怖殺手鱷的老巢。

多刺激，他心想，饒有興致地開口：“你想怎麼做？”

白毛：“我要造他和他死對頭的謠。”

他邊說，邊麵無表情地打開手機上一個論壇軟件，屏幕的冷光映亮少年的臉。

“等一下，”係統也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死對頭是誰？”

“布魯斯·韋恩，天天發表言論討伐蝙蝠俠的那個，”白毛冷冷道，“還是收了我第一把刀的可惡人類。”

白毛：“新仇舊恨一起算，兩個人我都討厭，我現在就要編排他們是一對！”

他拎起行李從井道裡離開，住進一家酒店，開始劈裡啪啦地打字。

係統：……

今天，白毛徹夜未眠，連帶著係統亦未寢。

最近蝙布論壇裡多了一名太太。

雖然劇情稀差，文筆時好時壞，常理四處亂飛，但架不住劇情狗血，看了難受一天，不看又一天難受。

比如豪門霸總布魯斯給蝙蝠俠的飯卡裡充了五千萬美元，正聯的同事們都說蝙蝠俠好福氣，投來了羨慕的眼光。

比如布魯斯帶蝙蝠俠回韋恩莊園吃飯，老管家阿爾弗雷德抹去眼角的淚花，感歎道：“少爺好久沒這麼笑過了。”

又比如經典劇情——天使也曾來過蝙蝠俠的肚子——蝙蝠俠為布魯斯懷了又流，兩個人分分合合演繹豪門虐戀。

其中韋恩莊園的部分十分逼真，許多讀者紛紛質疑作者是不是正主身邊的人，感覺自己磕到真的了。

明明每個詞都認識，組成在一起卻顯得如此小眾。

係統還能說什麼呢，他現在有點恍惚。

恍惚程度大概和表麵乖巧可愛的妹妹私底下煙酒都來一樣。

白毛也有點恍惚，他熬了一晩上。

但是說要還就要還，冷水洗臉後白毛滿血複活，重新出門找工作。

蝙蝠洞。

蝙蝠電腦對於關鍵名詞是有提示的。

尤其是重點目標反複提到“蝙蝠俠”、“布魯斯”的名詞，會直接觸發蝙蝠電腦的警報。

電腦發出急促的滴聲，正在喝咖啡的提姆從椅背上離開，一下子坐直。

他準備趁著夜巡的蝙蝠俠沒回來，先看看怎麼個事。

然後就看見了某個白毛，檔案上的他滿臉無辜地回視電腦前的羅賓。

羅賓眉心一跳。

他再往下看這人乾了什麼———一口咖啡直接噴了出來。

提姆：？好怪，再看一眼。

越看他越精神恍惚，連咖啡都顧不上擦。

就在這時，蝙蝠俠結束了他的夜巡，回到了蝙蝠洞。

他摘下麵罩，露出哥譚寶貝英俊的臉龐。

布魯斯似乎心情不錯，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

一旁的阿爾弗雷德感慨道：“老爺好久沒有這麼笑過了。”

擦屏幕的手一頓。

提姆被觸發關鍵詞，拿布的手微微顫抖。

他再看了一遍書名——《霸道韋恩蝙蝠愛》。

好怪，真的。

恍惚的羅賓恍惚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