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住韋恩莊園第七天的時候，腦海裡終於傳來回應。

熟悉的男低音出現：“我在。”

一如既往的溫柔。

艾蒙愣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扣入掌心。

長長的睫毛像沾雨的蝶翼，他垂著眼，在金色的房間裡喃喃低語：“……你回來了。”

係統說：“我回來了。”

奢華的莊園也罷，簡陋的孤兒院也罷，隻有係統在的地方，他才會徹底安下心來，

紫色的翡翠眼裡流出朝露。

連皮肉下的那顆心臟都為此歡欣鼓舞。

白發像月光一樣散開，眼中仍留著水色：“我想見你。”

是誘人沉淪的美夢在發出低低的啜泣，哀怨便婉轉地流出。

月亮精心準備的擬態確實迎合大部分人的喜好——動人，纖弱，充滿靡麗的綺色，隻消一眼便能長占心頭，讓人念念不忘。

係統思緒百轉，頓感自己像騙人感情的渣男，主動認錯：“抱歉……但是我們現在還見不了麵……”

“好吧，”隻是艾蒙繼續，“他還說我對你一無所知。”

係統歎了口氣：“艾……”

艾蒙以退為進，說出目的：“那你得告訴我他不知道的東西，不然的話對我來說太不公平了！”

“好吧，好吧，”係統無奈道，“我的名字，阿蒙蒂斯。”

他說：“我並不想在這個世界留下聲名，所以沒有告訴任何人我的名字，隻有你——”

“我隻告訴你，艾。”

艾蒙問：“沒有姓氏嗎？”

作為白日君王，阿蒙蒂斯其實是個高傲到幾近目中無人的神明。

也隻有對一個人，他的眼神會不自覺地軟下來，冬日冰河一樣的語氣會變得像春日溪水一樣潺潺流淌。

他聞言淡淡道：“沒有字能配得上定義我的根源。”

有種麵對熟人裝逼的焦灼感。

但是看破不說破是他對係統的限定美德，於是白毛乾脆低下頭收拾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從哀哀戚戚林黛玉變成麵無表情的私齋。

“你真的要走嗎，艾。”

係統問他：“這裡條件很好，他們也對你充滿善意，你可以擁有新的家人，不用一直執著於飄渺的過去，去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然而就如他所預料的那樣，艾蒙說出了答案：“不要。”

他堅定地表明：“我隻需要你。”

提起輕便的行李，推開窗戶，一條繞過莊園裡所有耳目的線路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裡。

從進莊園的第一天開始，他就開始計劃這條離開的路，經曆多次觀察與在心裡的推敲演繹，終於在今天去實現它。

像離籠的蝴蝶一樣輕盈地攀牆而下，走進褐色的林徑。

白色的蝴蝶在無雲的早晨悄悄離去。

他從未有過留下的念頭。

阿爾弗雷德推開門，風從大開的窗口肆意地穿過無人的房間，調皮地揪起他的一縷頭發。

他轉身對著身後的男人：“老爺，看來艾蒙少爺已經離開了。”

布魯斯早知道留不住他，沒什麼表示：“我知道了。”

“可惜了，”阿爾弗雷德看上去倒是挺遺憾的，“艾蒙少爺其實很好，每次都能幫我這個沒有力氣的老人家切開一顆又一顆蔬菜。”

被迫綠色飲食了好幾天的蝙蝠俠：……

韋恩莊園是真遠。

白毛開始質疑有錢人為什麼喜歡建房子建在荒郊野外，他從效區徒步走到市區都走了好幾個小時，微信步數像X為手機一樣遙遙領先，讓列表上的黃毛等人忘塵莫及。

而現在，另一個問題困擾著白毛。

布魯斯把他的戶口移了出來，雖然他如約沒記在韋恩家名下，而是單獨開了一個戶口，但是也已經不在孤兒院上了。

也就是說，他現在沒地方去了。

而且沒錢。

哥譚首富給小孩子的零花錢竟然隻有區區五美元，甚至以周計。

老天，白毛摸了摸口袋裡皺巴巴的美元，木著臉想，這人怎麼比葛朗台還扣。

唯二的好消息——一個是係統說他不是人，不用吃東西，不用為食物發愁，另一個是學校從下周開始放一周的假，他暫時不用白天上學還要為晚上的住所煩惱。

但也就是說，今天是周日，算上今天滿打滿算他還有八天的時間，要在這八天時間裡弄到錢並解決住宿的問題。

白毛站在街頭，有種辛辛苦苦數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覺。

天胡開局再臨。

係統說：“走吧，你可以去打工。”

白毛猶豫地看了一眼深巷：“可是阿蒙，打劫不是更快嗎？”

“……”

係統強行改口：“今天剛發的任務，通過打工解決住宿問題，OK？”

“等你結解這個事情，”係統許諾他，“我會告訴你關於‘家人’的事。”

“被你承認的‘家人’，不止有我一個。”

白毛：“我在夢裡見過一條無頭蛇。”

係統：“看來她先來找你了，她和你說了什麼嗎？”

白毛搖頭：“沒有，她隻說在水麵之下等我。”

“如果你要將她帶到現世，還需要‘鑰匙’。”

係統說：“我都會告訴你的，現在，去把頭發剪了。”

“應聘的話，還需要一個良好的形象管理。”

掏出最後的五美元，白毛走進街邊一家理發店。

十分鐘後，一個全新的短毛走進哥譚。

Tony老師很負責地隻剪了五美元價位的頭發，把它們剪短到脖子後麵就變臉不認顧客，收刀趕人招呼下一位一氣嗬成。

白毛摸摸突然冷嗖嗖的後頸，走進一家招工的便利店。

又是十分鐘後，一個失敗的白毛走進哥譚。

係統：……

他什麼都想到了，刁難的老板，刻薄的同事，之類的問題，他通通為艾蒙想好了如何去反擊，完美地化解一切問題。

但是他唯獨忘了一點———

他們不收未成年童工。

人口登記上16歲的白毛連麵試都沒有就直接pass。

電線杆上五顏六色疊疊樂的小廣告適時引起了白毛的注意。

他在大量“一針靈”黑診所小廣告裡發現少量招工小廣告。

撕開遮擋之後，一張被壓下最下麵的小廣告出現在眼前。

小廣告邊緣泛黃，白紙上粘著重重膠痕，奄奄一息地扒在電線杆上，字跡潦草又模糊，明顯無人問津已久。

它上麵寫：“哥譚人不騙哥譚人，招廚子一個，包吃包住，沒有工資。”

最重要的是中間的一句話：“不限年齡，年齡越小越好。”

最後在末尾附上地址：“如有意向者，請於X X街X號路口下水道裡找我。”

白毛若有所思。

白毛恍然大悟，撕下廣告單拎著包就準備去見老板。

係統不忍直視：“等下！你沒想過這可能是個騙子嗎！”

白毛不為所動：“哥譚人不騙哥譚人，他說的。”

他來到廣告上的位置，毫不猶豫地順著架子爬進黑漆漆的下水管道口。

然後對著陰影裡眼睛冒綠光的綠鱗野獸，舉起手裡的廣告單：“你好，我來應聘廚師。”

殺手鱷：……

他也真沒想到真有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