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昂慷慨的歌劇聲徘徊不絕，男高音的尾調能繞地球兩圈半。

戴著半張豬臉麵具的男人閉上雙眼沉浸其中，唇角向下落去。他頭顱高昂，微微左側，肩膀自然垂落，雙手攤開至胸前的位置，十指向上。

豬麵教授感動不已：“這才是真正的音樂！”

他在動人的旋律中虔誠的翻開一本皮革書。

封皮的表麵細膩光滑，摸上去便會軟軟的陷下去，像某種生物的皮。

這是一本來自異世的實驗筆記，是某一天在郊外撿到。

黑書閉合陷在淤泥裡，明明是遺棄的垃圾，但豬臉教授卻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心頭升起一種預感——這本書會讓他找到他所所渴望的。

咽喉傳來乾渴感，他咽了咽口水，模糊的預感逐漸清晰，占據整個大腦，胖男人情不自禁地邁出第一步。

然後是第二步，第三步……步子越發急切，由走變跑，往日無比注意服裝得體的教授毫不在意地一個滑鏟跪進黑泥，急不可耐地翻開扉頁。

從剛才起，就有一道沙啞的聲音充斥在他的腦海裡，不停的重複著一句話。

它如此命令著：“打開它。”

“打開它！”

翻開黑書，裡麵非常非常詳細的介紹了作者的所有實驗記錄，手法之精妙，思考之前衛，令豬麵教授深深折服。

他甚至開始恭敬的稱這位尚未謀麵的作者為老師。

“老師”的書裡記載了諸多實驗素材。她在大量的失敗素材的累積下，做出了八個“成品”。其中七個分彆被冠以人類七大惡行的稱號，他們悉數被歸在名為“七罪”分類的實驗記錄檔案裡。

扶著皮紙的手指在腦中聲音的催促下，匆匆往後翻去。

而在“七罪”之外，還有一罪。

“他會是一切的罪孽，他會是一切的禍源。”

“老師”歪歪扭扭的字體透露出極致的興奮：“——我把我所有的期望寄托在他身上，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欲望，這是欲罪，這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係統最近發的任務越來越正常了。

每天就是讓他好好睡覺，然後獎勵十個小時入土一般的睡眠質量，中間還有夢境掉落，再在第二天準時醒來滾去上學。

白毛反而先不適應了，他感覺心裡有螞蟻在爬：“你怎麼了係統，你以前都不這樣的。”

“難道係統都是會變的嗎，”白毛大膽猜測，“你也有特殊時期？”

係統給他氣笑了：“想什麼呢？”

“隻是在處理以前留下來的一點小麻煩而已，”係統說，“很快就會解決的。”

艾蒙問：“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係統說道，“是我的問題，當時疏忽了，才讓它苟活到現在。”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艾。”

每晚九點，未知盟友定時定點給蝙蝠俠打來騷擾電話。

他說：“戴著豬臉麵具，身形較胖的男人，在馬戲團給艾送了一份特彆的禮物。”

蝙蝠俠很快反應過來：“拉茲洛·瓦洛汀，豬麵教授，他沉迷於人體實驗，妄想著完美的存在，把人改造成無知無覺的人偶。”

“那就對的上了，”盟友說，“索爾特，黑膚獨眼的墮種，為了證明自己比母神希拉更優秀，總想創造出所謂的完美存在。”

“她偷走了月湖中正在生長的月亮，將神明改造成墮種。”

“我本來以為已經徹底弄死了她，沒想到她還留了點遺產下來，上麵有殘留的靈魂烙印，蠱惑了又一個無知的凡人。”

“她永遠不配被原諒。”

他未知的盟友聲調降下來，冷的像冰：“墮種不是人類，她也不配稱為人，它們生存在黑夜裡，喪失靈魂，隻遵循著本能的衝動。”

“你所有能想到想不到的改造方式她都做出來過，抽骨換骨再填，挖眼換眼再縫，窮儘一切手段把艾蒙變成了另外一個物種，隻為了她可笑的妄想。”

“你知道我找了幾十年才見到他的時候有多憤怒嗎？”

“想想看吧，你的朋友，啊，就拿那位人間之神來說，某一天突然失蹤了，找不到一點消息。你在漫長的尋找後終於找到他，卻發現他被改造成了無知無覺的畜生——”

電話那頭傳來骨節被捏響的聲音。

沉重的吐氣聲從牙關間泄出，盟友壓下過於激動的情緒，勉強恢複理智：“——我要將她徹底葬送在黎明之前。”

“我要艾徹底回到天日之下。”

年輕氣盛的羅賓罵了一句，轉頭看向他的導師：“ B！”

連管家都露出動容的表情：“老爺……”

隻要簡單的設想一下，沒有人會不感到憤怒。

神明被隨意拉下神壇，為滿足肮臟的私欲被扭曲成怪異的異類。

但是遏製情感已經成了一種習慣，理性重新占據上風，蝙蝠俠冷靜的指出：“你沒有證據，我不能相信你。”

盟友說：“你看到就會明白的。”

“她一定在遺產上洋洋得意地寫滿了她的罪行。”

盟友提出自己的初心：“你解決豬麵教授，我去解決那份遺產。”

他一向認為人類的問題還是由人類解決的比較好。

“你守護你的哥譚，打擊哥譚的罪犯，我去處理我這邊的遺留問題，我們互不乾擾。”

蝙蝠俠很痛快的同意了，同時他也提出了要求：“Fine，但是那份遺產必須在我這裡錄下檔案。”

“我要確保它不會給哥譚帶來更多的混亂。”

“蝙蝠俠，”盟友突然說，“我們來自異世。”

蝙蝠俠頓時明白——對方想和他說點真心話了。

他立刻按下錄音。

“一個由神明、人類、墮種組成的世界，神明統治人類，人類鄙棄墮種，我追尋著失於黑夜的月亮來到人間，度過了幾十年的時間才找到他。”

“在穿越世界的壁壘時，我與此界的世界意識短暫的見過一麵，得到了很多信息。”

“我知道你，也知道你做過的很多事情。人類中會有敗劣低惡之徒，也有如星辰般閃耀之人，我選擇相信你。”

“你可以翻開那份遺產，但你也必須答應我，這份遺產不能以任何書麵或網絡形式遺存下來。我隻會給你十分鐘的時間翻閱它，能記下多少全看你。除此之外，裡麵的內容也不能有第二個人知道。”

“你要獨自守著這個秘密，直至死亡的終點。”

蝙蝠俠：“如果我拒絕——”

盟友：“如果你拒絕，我不會再插手這件事，我會立刻帶著艾離開這裡。你也要知道，以你們目前的魔法水平並不能拿遺產裡的靈魂碎片怎麼樣，結果就是她借著豬麵教授的身體完成重生，把你的哥譚變成另一個地獄——充斥著各種奇形怪狀的改造體的地獄。”

這是最壞的結果，蝙蝠俠妥協：“可以，行動時間計劃我來定。”

盟友：“什麼時候行動？”

通過多方監控對比，電子屏上已經鎖定了豬麵教授的實時位置。

他就在奇異馬戲團的地下室裡。

蝙蝠俠：“今晚，我給你蝙蝠通迅頻道的密匙。”

“羅賓，你和我一起去。”

滴的一聲，名為“ E·A”的用戶加入會話。

提姆比了個收到的手勢，手上的動作不停——他一個人打三份工，白天上學兼職韋恩集團的執行總裁，晚上還要夜巡當蒙麵義警。

天生責任感強烈的現任羅賓堅持認為一件事既然做了，那就要把它做好。

他正在趕今天的作業：“等一下，我先把八篇論文六張試卷寫完，等一會兒還有公司四份文件要過，馬上弄完。”

羅賓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習慣，顯然蝙蝠家的第一勞模已經逐漸適應自己的高壓工作強度了，甚至還會自我KFC自己任勞任怨完成工作還打出高效績點。

提姆·德雷克，天生黑奴聖體。

這番話簡直聞者落淚聽者傷心。

係統明顯想起還召喚小弟代寫作業的白毛：……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沒看過鄰居家的孩子就不知道自己家孩子有多傻不拉嘰。

食指與中指並齊，三指壓向掌心。

金瞳的男人指尖在空中劃過，漾開金色的波紋，聚籠成圈，一個簡易的守護魔法形成，在空中一閃而過後又很快消失不見。

係統深深地看了一眼睡得不醒人事的白毛，轉身推開窗戶縱身一跳。

他比白毛細心一點，跳了一半還記得扒回窗台上，把扇來扇去的窗戶關起來。

破案了，白毛獨特的下樓方式原來是傳承自係統。

夢境是最接近靈魂的地方。

自從係統分發獎勵後，這裡就不再隻是一片深淺不一的紫色，有少量的金色像絲線一樣入其中，它們彙聚在一起，混然天成。

黑色的細影爬過一大片顏色。

它來到夢境中心，找到這裡的主人。

低沉的女聲從斷裂的蛇口裡逸出：“……母親。”

白色的人型發光體睜開雙眼，露出淺紫色的眼珠，它們像琉璃一樣清澈透明，沒有一絲作為“雜質”的感情混入其中。

眼睛是靈魂的擬色，那對眼睛本該是如靈魂一樣的白色。

沒有頭顱的黑蛇垂下斷頸，身形直立起來。

她再次呼喚：“母親。”

人型安靜的注視著黑蛇，心中泛不起一絲漣漪：“你是誰。”

黑蛇避而不談：“您忘了我。”

她像想起來什麼，低聲喃喃道：“是他的決定。”

“您相信他，”黑蛇說，“所以我們也相信他。”

取代蛇首的位置是一道整齊的切口，聲音發出時紅色的聲帶便震動起來，連骨頭都清晰可見。

明明沒有眼晴，人型卻感到了一股視線從本該是蛇首位置的空氣射出，溫柔憂鬱地注視著他。

帶著蛇類吐信的嘶嘶聲，黑蛇對他說：“母親。”

“我們在水麵之下等您。”

然後它就鑽入無邊的紫色，再也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