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 E國,今天又是……(1 / 1)

E國,今天又是一個陰雨天,雨漸漸由小轉大,啪嗒啪嗒打在醫院的窗戶上。

林星被這雨聲吸引了注意力,抬頭望向窗戶外,其實什麼也看不清楚,那雨在窗上聚集又滑落,生生給窗戶攏上一層幕布,將窗外的景都變成了不那麼真切的色塊。

林星收回了目光,臥坐在病床上的他突然變得有些緊張起來。倒不是對一會兒的手術感到緊張,而是想到萬一大哥問起這幾天他在乾嘛,他怎樣蒙混過關,說謊肯定過不了他哥這關。

一想到他可能先是隔著手機對自己大喊大叫,說自己一定有事瞞他,然後又邊嚶嚶嚶邊痛心疾首說自己這個哥哥對不住他,等自己再長大一點就想辦法接他回來。林星就忍不住輕笑出聲,隨即又略帶苦澀地抿了抿嘴巴。

回去?他從來到e國的第一天就想回去,如今都過了六年,期待也已不似當初那般重,至少知道哥過的還不錯就挺好。

護士來查房的時候正好看到林星略帶苦惱的表情,邊檢查一些常規邊用英語打氣般對他說:“沒事的,這隻是個小手術,很快就能結束。”說完猶豫了一下又補充到:“其實你要是現在反悔了也沒關係。”畢竟...畢竟這可是切除腺體啊,等手術過後一切都晚了。

林星知道她是好意,對他笑了笑,隨即說了聲謝謝。林星笑起來很好看,一雙桃花眼會跟隨嘴角的弧度一同微微彎起來,他其實有酒窩,不過小時候腮幫子發過炎,那之後左邊的酒窩就莫名消失了,隻餘右邊孤獨的一個。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可愛,一笑就讓人想伸手去rua。那笑隻有短短一瞬,可護士臉一下就紅了,她告誡自己這可是個omega,還是個馬上就要切除腺體的omega。

送走了護士,林星摸了摸脖頸上腺體的位置,那裡有一片燒傷過後留下的痕跡。用手摸上去可以摸得到那疤痕的起伏,光摸就知道這一塊該多麼醜陋。

想想一會兒要做的手術,林星絲毫不糾結,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個腺體讓他每個月都要忍受和普通omega不一樣的痛苦,這次手術機會還是他通過友人走後門得來,畢竟在這裡隻有他自己。

離手術還有一段時間,他隨手拿起一本書,準備術前不再胡思亂想。剛翻開沒多久,另一個護士便有些猶豫地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個震動得不停的手機,“你叫我誰打電話都不要管,可這個號碼響了很久,我怕有急事。”護士說著和剛才那位不同口音的英語。

林星為了不被打擾,同樣也害怕要是自家大哥問起自己會不小心說漏嘴,乾脆住院當天便把手機交給護士保管,卻忘了還有關機這一茬。

林星對護士道了謝,接過手機,那上麵電量還是滿的,看來護士很細心。不過很快他注意力便被這串號碼吸引了注意力,這是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而歸屬地顯示的居然是華國。華國裡的人,他隻和大哥有聯係,難道自家大哥換號碼了?不對,現在該是國內傍晚,大哥一般不在這個點打話。這一連串的想法都是一瞬間的事情。林星還是按了接通鍵。

“喂。”略顯成熟的聲音傳出,林星確定對方不是大哥,卻又隱隱感到不安起來。

“您好,請問您是?”

對方似乎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打算,而是開口說了另一句話:“小少爺,大少爺出車禍去世了,老爺子讓你抓緊回來一趟。”

林星拿手機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似乎並沒有聽到這句話,而是固執地又問了一句:“你是誰?”

對方似乎沒料到他這種反應,微微一聲歎息透過聽筒傳了過來:“我是周管家,”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林陽去世了,你爺爺叫你儘快回來。”

這話說的已經夠清楚,林星卻覺得這話難以理解,整個人都懵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掛斷電話,還好自己什麼證件都帶身上,他直接拿著證件抓起手機就跑。他顧不上外邊下著大雨,直接衝進雨裡攔了輛出租。同樣,更顧不上什麼手術。

被大雨短暫淋過以後,身上沒遭什麼殃,頭發倒是全濕了。那水順著頭發往臉上蔓延,流過眼角最後落下。感受到臉上涼意,林星懷疑自己哭了,又覺得不過是雨水。司機看著一個穿著病服淋著雨的客人,忍不住多打量幾眼,確認這家醫院不是精神病院才放下心來。

林星在車上查找航班信息,哪怕是讓他回去對方也絲毫沒有幫忙訂機票的意思,不過也好,林星覺得自己等不下去。今天下著雨,所幸不影響起飛,他定了最近一班飛往華國的航班。

做完這些他就直接軟了,攤在座位上,機場有一段距離。司機也是個熱心腸,拿出毛巾給他擦,甚至還有衣服可以換。林星沒有拒絕,他現在無法思考,彆人說什麼就什麼了。

腦子是下了出租又回來的。林星付了車費,還給了百分之五百的小費。

飛機飛了十幾個小時,到達華國時正是正午。

E國多陰雨天氣,雨下久了難免讓人覺得沉悶。每當天氣明媚,林星都會覺得今天一定有好事發生,心情很好。不過今天華國也是豔陽高照,但在林星看來卻微微過於晃眼。同樣他也不知道這裡昨天剛剛下過一場雨。太陽把一切痕跡都蒸發掉了。

再回到這個日思夜想的國度,林星卻有些迷茫了。一個高速發展中的國家,幾乎每一年都能變個樣,更彆說整整六年。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兒去。無奈隻好掏出手機聯係了那位周管家。

周管家對於他來這麼早也感到一絲驚訝。這次總算靠譜了一點,當即派了司機去接他。

正好有司機在機場附近,倒沒叫林星等太久。上車前他還發現司機看他的眼神夾雜一絲惶恐與驚奇。他迫切地想知道究竟怎麼回事,不過這司機明顯一問三不知,隻能默默加快速度來幫忙。

車一路開,從繁華的市區慢慢開往寂靜的林路。繁華的市區林星可能不再熟悉,這裡他可真是再熟不過了。這是林家老宅所在的地方,說是世世代代也不為過。雖遠離市區,卻有著不可多得的優美環境。綠樹環繞,鳥鳴啾啾。就連近幾年開發都沒有破壞這片淨土。這是林星從小長大的地方,怎麼可能不熟,但顯然,現在不是搞什麼近鄉情怯的時候。

司機得到示意把車開到了主樓偏門的地方,這是林星從小從這裡出入的地方,爺爺讓他直接上樓。

進門才發現家裡有不少人,樓梯離偏門近,他直接上了樓,倒沒什麼人注意到他。不過在二樓平台處碰見了一小孩,長的圓滾滾的,林星下意識微微側身給他讓了路。這小孩林星不認識也並無興趣認識。倒是對方注意到他像見了鬼一般驚叫出聲:“陽哥哥?你不是,你不是...”憋了半天卻死活說不出到底不是什麼。

林星倒是可以幫他把沒說完的話補充完整,你不是死了嗎?

不理會小孩的疑問,林星徑直朝三樓走上去。相較下麵,三樓反而清淨的很。他不自覺也放輕了腳步,憑著走到自家那位爺爺門前,門虛掩著,明顯在等他。林星還是乖乖敲了門,得到許可後才推門進去。

門徹底推開那瞬間,祖孫兩人對視了。林星從老爺子的眼裡第一捕捉到的情緒竟是驚喜。當然,不是為這被自己扔到國外多年的孫子回來而驚喜。短暫的驚喜過後,老頭子喃喃到:“像,真是太像了。”

像,當然像。林星和林陽是一對雙胞胎。且肯定是一對同卵雙胞胎,因為兩人從剛剛出生還看不出長相時就幾乎一模一樣。後來兩人在一起生活到十一歲,這幾年裡兩人幾乎是複製粘貼地在長,甚至連掉第一顆牙的時間都一樣。有種說法是兩個人呆在一起久了會越長越像,可哪怕是林星到了國外,兩人還是靠著基因的偉大力量不斷複製粘貼。這期間兩人有過那麼幾次視頻通話,每次都是雙方一起嫌棄說與對方打視頻像在照鏡子,並決定再不開視頻,沒意思。可過一段時間又會因為好奇對方是否已經變得不一樣了而又打開視頻,顯然,又是重複照鏡子的對話。

曾經,林星也認為兩人能一直這麼像下去。

他不明白為什麼老爺子在這種時候會是這種態度,但對其表現出來的一點喜悅感到本能不適。

“我哥究竟出什麼事了?”林星急切地直奔主題。

“車禍,車子衝下懸崖護欄。”

“人呢?”

“沒了。”

“什麼沒了?”

“都沒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老爺子不說話了,領著他來到書桌麵前,點開電腦屏幕上一段視頻。那是一段監控錄像,視頻的開始是在一段較為空曠的盤山公路上,這個畫麵持續了有一段時間,唯有不停掉落的雨絲表明這非靜止畫麵。林星有點焦急,老頭子倒是沒有要快進的意思。

不一會兒便駛來一輛勞斯萊斯。林陽未滿十八,車是司機在開,一開始是正常行駛,突然車便毫無預兆地打起滑來,在危險的盤山公路上,車很快便衝破欄杆,奔騰駛向深淵。深淵之中的事情不可得知,卻可以想象。

視頻還未放完,林星早已淚流滿麵,他記得那輛車,林陽曾驕傲地與他炫耀過,還信誓旦旦誇下海口說等十八歲拿到駕照就用它帶林星去兜風。其實也許他並非多喜歡這車,隻是總要扯各種話題來讓林星感覺未來可期。

林星哭得蹲了下來。

林老爺子似乎並不在意他有多傷心,看完視頻自己也並無表現傷悲。而隻是平淡地陳述事實:“你覺得這種情況下他還能活著嗎?”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六年前,林星聽過一模一樣的話。如同故意般,老頭子仿佛能洞曉林星六年前的絕望,特地照搬了這樣一句話。

無論是六年前還是現在,他都感覺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