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栩班級教室在二樓，到教室的時候，其他人已經把軍訓服都搬上樓、放在班級走廊上壘好了，周歲海坐在講台上，雙手撐著頭對著教室某點放空。

大抵是班主任的氣勢加成，台下的同學總覺得那雙眼的目光下一秒就可能落在自己頭上，各個脖子縮得跟鵪鶉似的。

於是夏栩敲開教室門時，順勢敲開了這近乎死機一般的氣氛——百來隻眼睛同時抬起齊刷刷地看向他，包括講台上的周歲海。

夏栩：“……”

夏栩不知道這時該不該出聲，猶豫了兩秒後，他還是抬手，遵循著自小學以來老師就教過他的禮貌，“……報告。”

周歲海：“進來吧。”

等到夏栩落座，周歲海也從講台上站了起來。

他目光把教室每個角落都掃了一遍，而後開口道：“既然都到齊了，咱就先簡短的開個班會吧。”

一部分同學自覺把桌麵都清空了。

他們這一屆一共十六個班，初中本部第一輪選拔收上來兩個學優班，這兩個班各四十人。其餘班則五十到六十人左右。

“我們高一本部升上來的學生不到30%，其餘差不多都是各個縣、鎮初中考上來的……”

周歲海先是把他們這屆的班級分布、新生來源簡短的介紹了一下，這些話聽起來無聊也沒啥用處，班上的同學卻無一人分心。

“有誰知道我們部的學優班是什麼情況麼？”周歲海轉著粉筆問。

班上細碎的聲音響了一會兒，而後就有一個聲音站出來說：“初中部第一輪選拔的前八十名，就是現在的學優班。”

周歲海點點頭，繼續說：“沒錯，但是再準確一點，是初中部一千多名學生裡，考出來的前八十名。他們考上之後，就可以直接升上高中部，而他們的課程，比在座各位早了整整半個多學期。”

這話一說出來，班上細碎的聲音瞬間都止了。

周歲海拿起保溫杯喝了口，“在座都是通過升學考考進來的，既然選擇來這，那就應該知道，去年我們學校的上線率達到了95%以上……”

“占潭城市高中上線率的第一名，第二名是九三點幾。”

班上細細碎碎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靠了，我現在覺得我真牛逼！”

這聲音從夏栩後方傳過來，有點熟悉。夏栩轉身看過去，發出聲音的人也看向他。

賈璞榮：“哥們原來是你啊，我倆竟然是一個班的！”

見夏栩沒什麼反應，賈璞榮繼續說：“我是剛才撞了你的那個，賈璞榮，你旁邊那個不是鄭之珩嗎。”

那會燈光有點暗，也難為他能記得住夏栩。

夏栩：“哦，是你啊，你是初中部的？”

賈璞榮：“對啊，但我是中考才考上來的，一中第一輪選拔太恐怖了，你不知道臨近考試的那一個月我們班那幾個前幾名的，跟瘋了一樣！”

夏栩眉頭揚了揚，問：“恐怖？”

賈璞榮：“對啊！我們初中部也分尖生班和普通班的，那時候普通班的前幾名為了搶那八十個人之一，就魔怔了一樣，每天早上五點就來教室早讀，晚上還自願延長晚自習，那個月我們班的人自習課沒一個人敢弄小動作！”

他們這邊還沒嘮完，台上的周歲海又開口了，“停一下，要我說完——雖然學優班課程上占優勢，但是各位我相信，都是來自各自學校的佼佼者，你們是可以趕超的。”

他說到這就停頓了一下，直到班上躁動的氛圍完全安靜下來，又突然轉了一個話題。

周歲海把手上的保溫杯放下，“你們有誰願意猜一下，我現在多大年紀了？”

台下的學生都有點懵，賈璞榮拿筆戳了戳夏栩，悄悄道：“三四十來歲？他看著比我爸還年輕，還沒開始禿。”

夏栩靠在椅背上，吊兒郎當道：“大聲點，你這樣他哪聽得到。”

“嘿！”賈璞榮聽這語氣有點挑釁，大著膽子乾脆說了出來，“三四十，老師你還沒禿呢！”

班上頓時一陣哄笑，其他人看有人出頭，也紛紛大著膽子猜：

“45！”

“38！”

“50！”

“……”

周歲海起的頭，他笑眯眯地聽著底下越報越離譜的數字，“八十幾的那個要給我道歉啊，退休的年齡了還要我出來工作，尊老愛幼的傳統被你吞了！”

底下同學：“哈哈哈哈哈哈……”

周歲海慢慢坐回講台上，“無獎競猜啊，鄙人今年二十八……”

底下同學這會都是同一個表情，“啊？！”

“……反正沒一個人猜對啊，倆月以後就往三開頭靠了。”他摸著保溫杯，看著底下或笑顏或不可置信的臉，“距離我高中畢業已經十年了，而你們離十八歲就三年了，這麼對比一下，有沒有覺得時間過的很快？

“同學們，我很榮信，在這三年中，我能夠陪你們走過一段時間，或長或短，這個要看麵對新高考製度的安排。”

這話說出來嚴肅，但周歲海的表情還是笑眯眯的。他的身材不高，穿著件素色短袖襯衫，沒有發福也沒有小肚腩，一身看上去井井有條，這個樣子確實不像工作了十幾年的老教師，但那沉穩的氣質卻不是短短幾年就練出來的。

“時間雖短，但很寶貴。因為這對你們迎接分班考試是一段重要的過渡期，我們先把目光放長遠一些，之後慢慢補細節。

“作為你們現在的班主任，我希望三年以後，在座的每一位都是那百分之九十幾的之一。

“同學們，你們看到的未來不應該是三年後，而是從踏入我們高中部的那一刻開始……

晚二的下課鈴響起，安安靜靜的高中部慢慢熱鬨了起來，教室外幾個人影飛奔而過。

“朋友們，你們的未來，從現在開始。”

——

下樓的途中，夏栩和賈璞榮倆人依舊喋喋不休。

“我靠我真沒想到，大海居然才28！怎麼看起來老氣橫秋的！”

夏栩打趣他，“人可沒禿呢，老氣橫秋這詞太過了！”

“那老當益壯！我小學體育可是語文老師教的！”

“……你厲害！”

賈璞榮還沉浸在剛才的氣氛裡，一臉還沒儘興，“你彆說，剛大海那一番話說的我熱血沸騰的，我覺得我現在可以立馬考個年級第二！”

夏栩奇了，沒見過這麼個謙虛法，“怎麼不是第一啊？”

賈璞榮擺擺手，“第一是要有天賦的，天賦那東西就不是給凡人的！”

高中部的宿舍樓就離教學樓不遠，他倆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鄭之珩等在大廳裡，手裡還拿著兩包薯片。

賈璞榮：“我靠，說仙人仙人到啊！”

鄭之珩沒聽見他的這句調侃，他徑直走向夏栩，把薯片給他。

夏栩接過，說：“還有包辣條呢？”

賈璞榮轉頭看向他，有點不相信，“你倆認識？”

夏栩回答他：“他是鄭之珩，我倆是鄰居，從小就認識了。”

賈璞榮：“我知道，我們初中部升上來的都知道他，江湖上處處都是他的傳說！”

夏栩給鄭之珩比了個大拇指，“厲害啊傳說！我的辣條呢？”

鄭之珩無語：“你眼裡就隻能容得下辣條？”

夏栩毫不猶豫：“那怎麼可能，這不還有兩包薯片。”

“……我沒買辣條，明天晚自習下課給你，中午記得來找我。”

倆人分開後，賈璞榮問他：“不是晚上給你辣條，怎麼還要你中午去找他？”

夏栩：“他媽媽中午會給他送飯，我是去蹭飯的。”

賈璞榮不解：“那中午順便把辣條給你唄，晚上再跑一趟多麻煩，或者你回寢的時候順路找他拿，他知道你寢室嗎？”

夏栩倒是無所謂，“知道啊，去交表的時候告訴他了，他可能沒空，超市不是離教學樓有段距離嗎。”

高中部教學樓離超市是有一段距離，但也是往食堂那個方向，多走幾分鐘再拐回來問題也不大。

隻是這時候夏栩不怎麼熟悉學校的主要建築分布。

——

軍訓動員之後，各位教官把自己班級的學生都帶到了指定的訓練場地。

高一十二班的教官姓劉，總是板著張臉的嚴肅像，他話也不多，短短幾句介紹之後就開始正式進入軍訓的項目練習。

一個上午下來，同學們早就汗流浹背。

軍訓期間要求學生穿著軍訓服，不能衣冠不整，也不能隨便脫帽扇風，被抓到的話會扣除紀律平時分。

中途二十分鐘原地休息，班上的女生大都忙著補防曬，男生被帽子捂得不行，也隻敢把帽子掀起一小會，而後迅速擦完汗又戴好。

夏栩和賈璞榮站位挨著。

賈璞榮隨手用袖子抹掉臉和脖子的汗珠，問夏栩：“你水還有嗎，要不去打個水？”

夏栩眼神放空，牛頭不對馬嘴，“我想喝可樂……”

“……”賈璞榮被他這麼一提，也開始饞了，他咽了口水，“服了，你看我長得像不像可樂！”

他這聲不小，坐他們附近的一圈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要不誰去找教官請假，去買瓶回來？”坐他兩後麵的哥們叫易遠，這會兒饞蟲也被勾起來了，開始出餿主意，“一個人去，就說沒帶水杯去買瓶水。”

“周老師今早就提醒我們要帶水杯了，出來的時候我們人手一杯子，教官都看到了，誰信你啊！”

教官剛才被叫去開了個短會，這會兒正好回來了。

夏栩那一圈人都抬頭看向他。

劉教官：“要喝水就快去，等會集合了。”

夏栩：“報告教官！”

班上全體目光都向他看過來。

夏栩旁若無人，繼續發光：“想去超市買可樂！”

賈璞榮、易遠以及周圍一圈人：“我去……”

教官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了，他默默往班上打量了圈，明知故問道：“都想喝啊。”

“想！”全體同學異口同聲。

劉教官於是往一旁讓出空來，對他們說：“也不為難你們，二十個俯臥撐，標準的，下不去的不算啊！”

夏栩已經自覺出列了，後麵陸續也跟出來幾個男生。

劉教官在一旁抱臂觀望，笑道：“數著啊，一個也不能少！”

“……16、17、18、19、20！”

這邊夏栩的個數一到，賈璞榮和易遠立馬抱上大腿，那語氣怎麼品怎麼“含情脈脈”。

“栩哥～大明湖畔的榮榮和遠遠……”

“等你回來～”

夏栩被他倆惡心的一激靈，他躥起來朝教官敬了個禮，“謝謝教官！”

然後撒腿就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