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證 車在向陌生的方向行……(1 / 1)

萬籟俱寂 零□□叁 2921 字 2024-05-01

車在向陌生的方向行駛著,葉聞汐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綠化帶想要張口,剛吐出半個音節又硬生生憋回去,癱回座位閉上眼睛。

穆景明卻立刻在路邊停了車,他無法通過鏡麵觀察葉聞汐的舉動,隻好解開安全帶向後座探過身,語氣小心翼翼:“你生氣了?”

“沒有。”葉聞汐依舊閉著眼。

“那你坐到前麵好不好?”

葉聞汐抬眸,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語調七轉八扭的,但總算坐回到副駕駛,穆景明態度誠懇:“下次不會了。”她覺得這話耳熟得很,沒有思考脫口而出:“你是不是總打架啊?”

穆景明愣了愣,隨即仿佛想到什麼開心的事情一樣:“沒有,我小時候都是挨打的。”

“啊?”

“好了,這裡不方便等車。”穆景明重新點火,“快到了。”

“我們去哪啊?”

“警局。”

“警局?”

葉聞汐跟在穆景明身後,男人仿佛已經輕車熟路,轉了幾個彎敲敲門。

“請進。”

“於警官。”穆景明隨手關上了門,“我有新的線索。”

於樂原本客套的笑容褪去,他正了正色,抽出檔案袋:“剛好我也有事情和你說。”

“穆先生,剛剛有人來警局,說那晚他親眼看見葉小姐跳下了江。”

……

葉聞汐沒想到所謂的人證隻是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小男孩,怯生生地坐在板凳上,警官說話的聲音大上一些便向母親身後躲幾分,隻露出不安的眼睛窺探著。穆景明坐在人對麵,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你是什麼時候見到葉聞汐的?”

男孩沒有說話,手指攥緊母親的衣擺搖搖頭,“他記不清了,還是個孩子,你們彆為難他。”

“你確定看見隻有她一個人在橋上?”

點頭,是肯定的答複。

“為什麼不報警?”這次開口的是穆景民,“那麼晚了不回家,家人放心你自己一個人在公園裡嗎?事情發生了這麼久,怎麼現在才說?”

“……我,媽媽,我害怕。”

“還有……”

“穆先生!”

於樂緊急叫停,他做了個向下壓的手勢隔在三人中間:“先冷靜一下。”

“我很冷靜。”穆景明站起身,他聲音沉穩,相較於平時隻是語速快了一些。

“葉小姐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公園外路口的監控也確實沒有人經過,因此我們初步判定……”

“那我問你,葉聞汐的手表你們找到了嗎?一個沒有家長陪同的九歲小孩11點在公園逗留,公園外有多少條小路,小路有沒有監控,你們查清楚了嗎?嗯?”

“……”

“穆先生,我們,江域範圍太大,找東西簡直是大海撈針……”

穆景明用力抿緊唇,胸膛起伏著:“我不想聽故事,錢我可以出,我隻知道她不可能是自殺。”

“……”

“有一個姓馬的,應該叫做馬昊,或者中間還加一個字,你們查了嗎?”

“馬昊?”

於樂對他的印象很深,先前在公安工作時人算是那裡的常客,他不知道這兩人之間能牽扯出什麼關係,更何況……比起死者家屬,他確實更偏向於相信一雙客觀的未經世事的眼睛,但警察的職責令他不得不應下:“好,我會儘力的。”

“喂?”電話那麵隔了很久才接通,聲音斷斷續續,信號不是很好。

“宋辭,幫我查個人,具體情況發給你了。”

“好。”聲音由虛變實,頓了頓問道:“和聞汐有關?”

“算是。”

“國外不方便,我告訴宋俞幫忙查了,應該很快。”

宋俞……穆景明感到一陣久違的熟悉:“又吵架了?不方便的話……”

“方便方便。”宋辭及時打斷他,“他自己沒事找事。”

“謝謝。”

“沒事。”

“那我先掛……”

“穆景明。”

“嗯?”

“好好的。”

穆景明短暫地愣了幾秒,餘光瞥見正在手機上敲敲打打的葉聞汐笑了笑,他這段日子已經聽了太多次這種話:“好。”他重複著點頭:“我挺好的”

幾乎是掛斷電話的瞬間葉聞汐抬起了頭:“宋辭?宋傳民的女兒?”

“嗯,她是朋友。”

“你的還是我的?”

“我們的。”

“哦……”這是葉聞汐第一次聽見除了穆景民之外屬於朋友的稱謂,有些好奇也有些開心,她順著剛剛的搜索記錄向下劃了幾條,意料之外的都是負麵新聞,加粗的黑色標題下女孩瞪著弧度很圓的眼睛現在數台攝像機下,無措又無辜,“怎麼……”

“你相信嗎?”

“當然不信了,這些三流媒體的傳聞沒什麼可信度,雖然沒有記憶吧,但如果是朋友的話,她應該是一個很好的人。”

穆景明俯下身湊近些,很快地接著說去:“所以小汐,你能明白嗎?”

“明白什麼?”

“我相信你不可能自殺。”

“……”葉聞汐偏過頭,側臉鼓起一個弧度,看了他一眼又緩緩地將視線轉移開。

她不清楚生前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但從穆景明口中得知到的十幾年朝夕相處,她的所有記憶與習慣都存放在那裡,在她麵對一片空白時,穆景明是那個畫家的角色,去粉飾,去裝扮,仿佛在做什麼填色遊戲。

就像兩棵彼此纏繞的樹木,無論旁生出多少枝椏,無論日後多麼繁密高大,他們的根脈都始終相連,連養分都在汲取同一片土地。

“我明白。”因此葉聞汐說道,“你彆有太大壓力。”

“沒有。”穆景明不覺疲倦地又重複一遍:“我挺好的。”他翻出相冊內的一張照片,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裡麵的幾個人穿著藍白色的校服。

穆景明指著左側蓄著齊肩短發的女孩:“宋辭。”手指劃向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孩:“這個是江狄,最後麵留著寸頭的叫秦墨初。”

葉聞汐一一看去,最後將目光定格在穆景明身上,他似乎連眉梢都帶著笑意,眼神沒有對焦鏡頭而是看向舉著相機的自己,目光裡是淺淺的溫柔。

“穆景明。”她說,與人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裡所有話題都是圍繞著自己,她甚至隻知道人的名字與職業,“說說你自己吧。”

“我?”穆景明有些意外,“我沒有什麼可說的。”

“怎麼會,你那個時候不還說小時候總是挨揍嗎?”

穆景明沉默了一會,思索著開口:“我小時候身體很不好,幾乎是一陣風就能吹走的那種,天氣冷一些就反反複複地發燒,所以在學校的時間很少。我不太愛說話,比起做遊戲那些更喜歡自己畫畫吧,同學們不喜歡我也情有可原。”

葉聞汐詫異地眨眨眼,無法把眼前的人與他口中弱不禁風的形象重合在一起,被同學孤立是多麼難熬的一件事情。

“沒事的,我又不是什麼可憐蟲。”穆景明想起昨晚的夢境:“挨打是因為多管閒事吧,他們都是那麼說的。那個時候校門口有很多流浪貓流浪狗,有些人會去傷害甚至虐待它們,我去製止又打不過,隻好一次一次地挨打。”

“那你可以跑啊。”

“我跑了怎麼知道到底能不能打得過他。挺蠢的,是吧。”

“沒有。”葉聞汐很快否認。

“但是你最後來救我了。”

“我?”

“嗯。”聲音輕輕柔柔,“你總會來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