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月 等淩夭出了試煉堂已經是第二……(1 / 1)

等淩夭出了試煉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澄淨候在門口,看見他出來,麵無表情地開口:“長老,師父有事要和你說。”淩夭點點頭,下一秒就消失在原地。

原本在屋內來回踱步的老頭看見淩夭來了,頓時眼前一亮,拉著他的手苦口婆心道:“白道友的驗心過程是我親眼看著的,你放心,他絕對是一清二白,不會傷到你……你之前從未出過清上門,隻怕你在外會過不慣呐,若是你想回來,就和我通訊。世間的人形形色色,你不要輕信於人,要保護好自己……”

淩夭看著喋喋不休快小半個鐘頭的老頭,也有些無奈。他抬手打斷了老頭的話,“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擔心我,我可精著呢。”

老頭見此也不再多說,他想給淩夭塞幾件護身的法器,都被擋了回去。淩夭好歹在門內活動了兩百年,這老頭的全副身家還沒他多呢。

趁老頭子轉過身去添茶的空檔,淩夭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出來時已是日落西山,萬丈霞光在整片天空鋪排,殘陽未褪,橘紅的光圈濃重似油墨般暈染開來,也模糊了視線,擾亂了思緒。

明日就要走了,總還覺得沒有完全準備好。這一路都要和白道友一起,也不知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說到白道友,不知道他正在做什麼。淩夭一步一步走著,不知不覺竟來到了迎客峰。他料想白道友此刻說不準正在打坐修煉,也不好意思過多打擾,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轉身欲走。

“淩道友此番前來可是有話要講?”白顧生從屋內走出,很是疑惑不解。淩夭一踏入迎客峰,他就感知到了,隻是來人遲遲不進屋,這番行為著實讓他費解,索性直截了當出麵,打算問個清楚。

淩夭步子一頓,訕訕道:“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有些問題想問問白道友罷了。不知白道友現在可有空?”

白顧生微微側身,露出身後的門,示意淩夭進屋詳談。

隻是看著皎皎明月,他更想待在戶外。於是淩夭笑起來:“白道友這兩日逛過清上門嗎?我這有一個好去處。”

白顧生搖搖頭,如實回答:“未曾,昨日驗明正心後,就來了這裡。清上門是仙家重地,縱使我算是清上門的客人,但畢竟人妖有彆,四處走動,隻怕衝撞了其他弟子。”

一隻木製小舟憑空出現,落在白顧生麵前,隨後小舟開始變大,直到能裝進他們二人。淩夭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待白顧生上舟之後,便踏上小舟,操縱小舟朝他所住的峰頭飛去。

不多時二人就到了,淩夭邀白顧生下了舟,隨後就進入洞府搬出兩把木椅來,放在空曠的庭院裡,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壇酒,一碟今天下午才從老頭子那裡薅來的桂花糕,擺在桌麵上,取一套青瓷杯盞,斟滿酒。兩人一同入座。

期間白顧生一直愣愣地盯著淩夭,很不敢相信這人的儲物袋怎麼跟個百寶箱似的,什麼都有。

淩夭看著他不可置信的眼神,笑出聲來:“白道友不必多怪,我這個人一向安於享樂,所以這些東西備得是多了些。”

白顧生默默點了點頭,端起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一瞬間從口腔衝上腦門,下一秒就止不住地咳嗽起來,他連忙把酒放回桌麵上,不敢再喝。

看到他這副模樣,淩夭啞然失笑:“白道友見諒,清上門弟子沒一個喝酒的,這還是我多年前托一個來上香的酒鬼買的燒酒,味道是衝了一點。不過,看白道友這副模樣,你竟是還沒喝過酒嗎?”

“是,此前千年,我一直在山野中修煉,從未來過人世,雖然看見過凡人,但畢竟未曾體會過他們的生活。直到三日前才踏入此地,因我不懂得遮蔽妖氣,掌門尋得了我,故而前來報備。”

淩夭一下恍然大悟,笑著說道:“道友還請放心,雖說我也還還沒去過這方人世,但我工於心計,城府頗深,你和我一路走,絕不會吃虧的。”

白顧生隻是不通人情世故而已,但他之前看過許多書,知道這兩個詞不是什麼好的形容詞,但是看淩夭一臉傻嗬嗬樂的樣子,也不好再說些什麼,隻是心中暗道,淩道友也不精明,看來以後再人間的日子,還是要自己多多提防。

此時隻是月初,隻有半痕新月斜掛天邊,但月光卻是出乎意料得亮,灑落地麵,淺草無風自動,幾聲蟲鳴不時響起。

淩夭一杯接一杯喝得有些上頭,麵上一片潮紅。稍微有點修行的人都能分解酒精,千杯不醉,但淩夭沒有這麼做,因為這是三百多年來第一次喝酒,他並沒有喝酒的愛好,隻是在那一次聽酒鬼燒香,祈求戒掉酒的時候,意外有些心動,托酒鬼買了酒,他出手抹去了酒鬼喝酒的記憶,但多年來,沒有時機,也沒有一個人陪著他喝酒。

淩夭端起酒杯,直勾勾盯著杯中的倒影,水波粼粼,自己的麵目也有些扭曲,不知覺低吟:“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白顧生扭頭看向他,注視著他緋紅的雙頰,無端端的想到了自己在山中看到過的,明豔非常的桃花……

感受到他的視線,淩夭也轉過頭來,兩人的目光一時交錯,相顧無言,但都忘了收回視線。

盈盈月色,照在白顧生的臉上,淩夭看得有些呆了,他的眼尾有一顆淚痣,小小的一粒。但光影交界處就模糊了許多,朦朦朧朧,隱隱約約,看不到真切,所以隻能將目光重新移回他清澈透亮的眼眸。

隻是看多了有些心虛,淩夭不好意思地乾咳一聲,絞儘腦汁找了個話題:“不知道白道友,找到了許相公…呸呸,不是,找到了你的恩人,你會如何報恩呢?”

白顧生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以前看過的書上說,我應當以身相許。左右人壽不過百年,對我而言不過朝露罷了。等恩人百年之後,因果已儘,我便能得道成仙。”

書?他從未去過人世,哪兒來的書看?一時間淩夭捏緊酒杯,問道:“白道友,你從哪兒看的書?”

白顧生遲疑了一會才答複:“一位常去人間的大妖,他同我一樣,也是千年的修為。這百年我寸步未進,他就帶了些書來給我看,上麵都是這樣的,女妖受了恩惠,便以身相報。”

這話著實詭異,喝多了的他一時失去理智,忍不住站起來斥道:“女妖書生,才子佳人……這些書把人說得這樣壞。不管再怎麼飽讀詩書,再怎麼誌存高遠的女子一遇到事,有男子幫了她,不論是大恩還是小人情,也不想其它的法子報答,從此便芳心暗許了,一門心思撲在男方身上。怎麼就沒想過那人可能是個衣冠楚楚實則人麵獸心的虎豹豺狼!這些書,定然是那個妖怪嫉妒你修為有成,特意尋來害你亂心智,沾染更多因果的邪典。”

看見白顧生被自己驚得桃花眼微瞪,一時之間淩夭酒也醒了大半,囁嚅嘴唇解釋:“我…我倒也不是反對,隻是想著,那個妖怪實在是用心不良,明明報恩的法子有這麼多,仗著你不懂世事,偏偏隻給你介紹以身相許這一種。雖說人生短短百年,但若是你恩人今世是個惡人,或者七老八十了,對你來說,報恩也太煎妖壽了。”

白顧生端起那杯酒,再次淺淺抿了一下,卻還是被刺激地眯上眼,然後緩緩開口:“你說得對,此次是我思慮不周,多謝小友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