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 無法改變的結局(1 / 1)

“鄭盈兒在此,官爺有何吩咐?”

“帶走。”為首的官兵手一揮,身後的兵卒陸續跟上將兩人押走。

陌玉緋被人群排擠在外,見此拉住一人詢問:“發生了何事?”

莫非又是押糧官那個案子?但彼時案發這兩人並無接觸二樓那位官員的機會。

那兵卒看了看前麵的首領,低聲道:“還不是牢裡那位大人……”

兵卒聲音越來越小,講到最後索性不說了跟著行列離開。

暮色蒼茫,長街上已不剩什麼人,更夫的囉音響起,宵禁時刻陌玉緋不敢多作停留,隻能放棄跟隨行列的想法,拽住雲的手腕,向小巷奔去。

黑暗藏起身形,列隊的軍馬從巷口擦肩而過,陌玉緋一路疾馳,到家時小屋的燈早已熄滅,她轉身卻發現剛剛鬆手之後,那少年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

陌玉緋皺眉,暗中鬆了口氣,看來也不像她之前見到的那樣弱,也是,畢竟是清風樓培養的刺客。

她緩緩推開門,屋中一片漆黑,三月中旬氣溫回升,也許是此地太過陰涼,仔細感受還是冷的,晚風穿過半開的窗戶撩起布簾,月光照出睡得安詳的人影。

陌玉緋沒有打擾,她輕輕掩住門扉來到院外趁著月色尚好,執劍練招。

呼呼風聲擦耳而過,長劍每一招一式從滯澀到越來越流暢,墨發飛揚翩若驚鴻,不知過了多久,陌玉緋收劍輕輕擦拭額角細汗。

慕瑾支開窗,趴在窗口凝望,深邃的眼眸被照得越來越亮,他平靜沉默臉上既沒有往常和煦的笑意,亦沒有刻意堆砌的冰冷或者是天真。

但此時的他才是最真實的自己,慕瑾微閉著眼細細打量著外間的身影,再一次為其感到驚訝,習武之道沒有人帶領,如同盲人摸象,很難有進步。

但這個人,似乎是真的聰慧,總有自己的理解,慕瑾交給她的劍譜,上麵畫的是一些殺招,攻為主。陌玉緋卻偏偏挑出為數不多的守,以守為主,守中藏攻,守時滴水不漏,攻時猛然突襲。

不知是更溫和了,還是更危險了。

“吵醒你了嗎?”陌玉緋將長劍掛在牆上,“抱歉。”

慕瑾揉揉額角:“無礙。”

“阿緋今日怎回來得如此之晚?”

陌玉緋邊舀水洗漱邊回應:“府衙又出案子,耽擱了。”

慕瑾隔著布簾側身躺下,他望著窗外的明月,緩緩閉眼,倦意如潮:“何事?”

清淺的聲音不知不覺漫上鼻音,陌玉緋察覺,聲音放低:“縣令宴請最近進城的押糧官……”

不多時,小屋徹底安靜,陌玉緋講故事般地闡述成功催眠人,她躺在床上,身體明明疲憊得腰酸背痛,思緒卻是如此清醒沒有絲毫睡意。

陌玉緋翻身側躺望著布簾子透出的影子,回想著今日發生的事,仔細梳理記下漏洞。

夜深,一旁傳來細碎的呢喃聲,如同蚊蠅,聽不清楚,似乎陷入了夢魘,他的聲音痛苦而掙紮。

陌玉緋輕聲喚道:“慕瑾?”

幾息後,那道身影微微靠近揪住布簾,他蜷縮著,想要接近又不敢接近,那若有若無的痛吟在掙紮過後默默消失。

陌玉緋盯著那發顫的身影,布簾角落露出的手指節被攥得發白,她不想窺探彆人的隱私,但是看到慕瑾這般,還是忍不住生出彆樣的情緒。

不知出於何種心思,她伸手握住那隻手,慕瑾的手冰冷修長甚是好看,陌玉緋握著手心漸漸出汗,半邊清涼半邊熱烈,黏膩糾葛,她猶豫再三沒將手收回。

布簾那邊,顫抖的身影漸漸平穩,某人盯著交握的手失神。

熬夜的後效大概是醒得特彆晚,日上三竿,陌玉緋支著下巴坐在院中數著來往的飛鳥,片刻後書生姍姍來遲,向她招手。

“阿緋,可以走了。”

陌玉緋不明白,昨晚熬夜的是她,為何這人起得比她還晚。

禍福相依,陌玉緋本打算今日去大理寺走一遭,但才到府衙才知又發生了大事。她昨日救的那男子竟死了,死狀和押糧官一般,眼睛瞪圓,嘴大張著。

死的是皇商,但本質上依舊是普通百姓,正因此此案並未被大理寺提走,屍體順勢被運到了府衙。

老仵作用鑷子取出屍首牙齒中的食物殘渣,驗過後並無毒,他皮膚上有針孔,但那是陌玉緋針灸時留下的,並非被毒殺。

排除一切不可能,老仵作根據他身體呈現出的狀態下定結論:“是被嚇死的。”

“他可有心疾?”

“臉色發青發黑,應當是有。”

陌玉緋用劍柄抵住屍體背部,沉默不語,片刻後出門。衙差跟在她左右,詳細解釋今早緝拿經過。

“報官的是那皇商的兒子,他當時慌慌張張跑來,再後來驚悸下暈倒。”

若是普通人家,或許會以為是意外死亡,儘管死狀可怖也會找理由說服自己,來報官,意味著默認是他殺。

陌玉緋看向衙差:“他人呢?”

衙差撓撓頭有些尷尬地避開視線:“陌狀師有所不知,那人恰好是書院大儒的得意門生,出了這事當即被接走了。”

“明年可就要科考了,自然是不敢耽擱。”說到這,他停頓了,悻悻道:“這不是大人不在嘛,衙中隻剩下縣丞縣尉等大人,自然是不敢得罪的。”

縱使縣令在,怕也是不敢得罪大儒。陌玉緋道:“去宋宅看看吧。”

昨日出了那事,我不曾見過這大儒所謂的得意門生。

今日一早,宋府便掛起了白布迅速發喪,而死者的妻子此時還待在大理寺,甚至不知她的夫君已死。

堂中披麻戴孝者擁擠在一處,他們對著空蕩蕩的棺材嚎啕大哭,聲音淒厲,聞者悲傷。陌玉緋和慕瑾上前上完香,便隨著小廝去昨晚的裡屋調查。

狼藉的地麵已被收拾得乾淨整潔,就連陌玉緋昨日用撿劃破的被子,也換了新的。

“他昨夜醒來過嗎?”

小廝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陌玉緋說的是誰:“老爺,夜半醒來過一次,還因口渴叫過一次水。”

此屋的窗,相比於大堂的要寬上不少,窗戶是開著的,能一眼望過去外麵庭院大半的景色。

小廝解釋:“老爺最愛欣賞美景,吟詩作畫,故家中的窗戶也采取這種最能容景的構造。”

陌玉緋記得昨日窗前擺設的有屏風,喜歡賞景,又用屏風遮擋,真是矛盾的說法。屏風被撤走,地上留下的四四方方的兩塊痕跡,很顯然擺設屏風的人並不是一時興起。

擺了這麼久,為何要撤走,又為何撒謊。

陌玉緋:“屏風,誰撤的?”

“回大人,昨夜老爺醒來覺得胸悶,想吹吹風便命人把屏風拿走了。”

“屏風在何處?”

小廝啪的一聲跪下:“大人……奴……那下人笨手笨腳不小心摔了屏風,石子戳破了綢緞,奴方才得知那狗東西竟膽大包天,為隱瞞給燒了。”

陌玉緋也不知信了幾分,她揪著方才的話題繼續問:“你家老爺,可有心疾?”

“沒……沒有的。”

“最近有吃過什麼藥嗎?”

“不曾吃過,老爺身子好。”

房中擺設齊全,有不知名的花草,書案上擺著不少冊子,正中央鋪開宣紙,紙上是一串墨點,毛筆倒在角落暈開一大片。

打掃得這般整潔,案上確實這般模樣不太合理,若以他殺作結,這手段要麼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要麼,並非死人後才打掃,皇商醒來得知一切,不知為何對於驚嚇他的東西,沒有選擇報官,而是選擇隱瞞,甚至派人銷毀屏風。

他坐於書案,此時又看到了什麼,驚懼之下活活被嚇死。

“你方才說他最愛賞景作畫,不知陌某可否有幸一觀。”

小廝猶豫著,最終還是在竹簍裡翻出些畫卷。

陌玉緋將其中一頭遞給慕瑾,再緩緩拉開,宣紙潔白如雪,紙上美人身姿曼妙,細腰纖纖一握。

作畫之人手藝高超,人物栩栩如生,仿佛要從畫中走出。奈何奇怪的是畫中人的臉不知為何被塗掉,看不出來是誰。

陌玉緋接連打開幾幅畫,皆是如此。

“這些畫為何會這樣。”

小廝道:“大人不知,我家老爺是個畫癡,但偏偏畫不出令自己滿意的人臉,每次畫完後便會塗掉。”

“知曉了。”陌玉緋將畫卷放回原處,“不知你家公子何時回府?”

“公子憂思成疾,夫子為其憂心近日怕是不肯放人。”

大致了解情況後,陌玉緋抱拳告辭,途經大堂時,裡麵傳來爭吵聲。

不似方才哀慟的哭啼,此時是據理力爭的辯論,宋家產業很難不讓人覬覦,屍骨未寒,無人問津真相,隻將眼光投在那小小的銀錢上。

陌玉緋搖頭歎息,彆人家事,她不好管,也無從管起。

大理寺,某種意義上是她的上級,大概是陌玉緋近日的風頭太大,那邊的官差對她熟了,見她來竟然也沒過多刁難。

劉縣令被列為謀殺押糧官的罪犯,原本是不允許人探查的,但不知為何陌玉緋順利進了地牢。

陌玉緋站在木欄外,一線之隔,一人處變不驚,一人潦倒頹廢,相比剛進牢時縣令苦苦喊冤,希望她救他。

今日不知為何,劉縣令格外的沉默,見陌玉緋來,隻看了一眼就又低頭數稻草,他坐在角落存在感極低。

“你向大理寺卿說了什麼?”

縣令身子微頓,他挪著腿轉身背對著陌玉緋:“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