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祖 身為長姐,是否有管教之權?作……(1 / 1)

杜霏微四處環視了一番,走到了中央。

“不用看了,老太太昨日出城燒香,傳了話,明天才回來。”

韋夫人來者不善,居然特意支開了祖母,看來這幾個族老,十有八九也已經被她收買了。

杜霏微卻不以為意,她捋了捋袖子,輕輕笑道:

“不知道嬸母這是何意,竟然把諸位族老都請來了。”

杜霏微笑著與他們見了一禮,又給他們倒了茶,之後便施施然坐了下去。

“放肆!”

韋夫人一拍桌子。

她麵色沉沉:“此處都是族中的耆老,我也是你的嬸母,長輩在此,你竟如此不通禮數!”

此話一出,幾個族老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唯有正首坐著的一位並不言語。

杜霏微:“嬸母此言差矣。霏微已然像諸位族老們行了禮敬了茶,怎麼能說我目無尊長呢?隻是我今日實在受了驚嚇,勞累不堪,這才坐下來緩緩身,休息好了才能應對族老們的談話,不至於應對失宜。”

杜霏微嘴上這麼說著,卻好整以暇地品了一口茶。

她心裡明白,韋夫人今日必然是有備而來,恐怕自從她提出分家之後,韋夫人便開始思索應對之策,今日看來是準備充分了。

所以不論她怎麼做,韋夫人都會找到借口趁機發作的。

更何況前幾天那盞茶,不是早就給韋夫人準備好了因由?

果不其然,韋夫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向幾位族老盈盈拜道:

“諸位族老可都看到了?這丫頭不知從哪學得如此牙尖嘴利,我雖是有心教導,可到底不是親娘,很多事情都有心無力……”

“今日在您幾位麵前,她都如此放肆,甚至前幾日,她在永安侯府的賞茗宴上,還當眾對我們芷珊潑茶……可憐我家芷珊自小知書達理,回來之後還為大姑娘遮掩…”

“但我們芷珊畢竟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啊,這萬一燙出個好歹可怎麼辦…!”

韋夫人攥著一隻素色帕子,說到痛處時將帕子放在眼下,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

幾位族老聽了這話坐在椅子上更是指指點點:

“豈有此理!”

“是啊,一個女娃娃,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對自己的親姊妹下手…”

“我杜家何曾出了這麼一個孽障?”

“這讓我如何向她的父親交代?”

杜霏微聽著他們的話,覺得好笑,上一世自己被嬸母欺辱至死,當初要把她嫁給那個六旬老官做填房的時候,她也不是沒有抵抗過,但結果呢?

也是這群道貌岸然的人,讓她以家族為念,妹妹與三皇子的婚事在即,亟需吏部助力,做姐妹的同氣連枝,她身為姐姐理應為妹妹犧牲一點。

杜芷珊是人生圓滿了,那我呢?

我就活該去死對嗎?

杜霏微看著這群人的嘴臉內心麻木,百無聊賴地等待著後續發難,不料這時,中間那位一直沒說話的族老動了動,他臉型方正,鬢發皆白,額頭刻著深深的川字紋,一臉嚴肅:

“霏微,你嬸母所說,可是確有其事?”

杜霏微抬頭,此人是祖父的同胞兄弟,他的四叔祖父,雖然一生未曾出仕,卻是族中學堂的掌教,父親和自己當初讀書都是由他開蒙。

他雖然為人嚴厲,但卻持身秉正,上一世被杜芷珊冒名甚至栽贓時,隻有他相信自己,哪怕在出嫁之事上他保持了沉默,但杜霏微還是承了他這份情。

故而她執弟子禮向他下拜,直視著他的目光一字一頓道:

“確有此事,但,卻另有隱情。”

旁邊的一位族老站起身來急道:“你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四叔祖父抬肘虛虛一攔,歎了口氣道:“那你便說說,有何隱情?”

“敢問先生,子曰忠孝節悌,是忠為第一,孝次之,節再次之,悌為第四,弟子所說然否?”杜霏微執了弟子禮,仍舊以師遵之。

“然也。”四叔祖父應道。

杜霏微進一步問道:“那敢問先生,若是忠孝節悌難以兩全,是否應取忠孝為先?”

“理應如此。”

“那既如此,若有人辱我父母,背棄忠義,霏微是否理應護我父母聲名?”

四叔祖父點了點頭:“不錯,父母受辱,子女哪怕身死也要護佑他們的名節,這也是聖人所言。”

杜霏微:“若此人是我的妹妹呢?身為長姐,是否有管教之權?作為妹妹,卻當眾折辱家中長輩,是否理應受罰?”

韋夫人聽了這話,心中一虛,她太熟悉芷珊的性子,外麵的人都誇她溫婉大氣,可實際上卻極為心高氣傲,她本就被杜霏微壓了一頭,前些日子自己與杜霏微的爭執又傳了出去,這孩子八成真在外麵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了。

因此,她急忙打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明明是你自己驕縱跋扈,目中無人,居然倒打一耙,誣陷起你妹妹來了!諸位族老可莫要被她騙了,芷珊是你們從小看著長大的,性子最是溫婉柔順,怎麼可能在外麵做這樣的事情,必定是她肆意構陷!”

杜霏微挑眉:“哦?溫婉柔順?她在外麵指揮丫鬟編排長姐、引導他人辱我父母、甚至當眾辱罵我師門的時候,可是眾人親眼所見,那日賓客皆為見證。”

韋夫人:“你信口雌黃!”

四叔祖父攔住韋夫人的話頭,似是抓住了一點關鍵:“若此事確如你所說,那芷珊此行,確是有辱家門風範,你父親杜皓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兒時也是在我膝下開蒙,隻是…你方才說芷珊辱你師門,不知是何緣故?”

杜霏微抿了抿唇。

雖說如今已經回到京城,可山長喜靜,雖書院暫時閉院,卻難保哪天又要重新洞開,若是她此刻將此事宣揚出去,後麵麻煩的事情更多。

但燕旭堯那個大嘴巴已經把此事捅了出去,估計今後的日子恐怕難以得個清靜。

四叔祖父見杜霏微沉默,也不強求:“霏微,這些年你不告而彆,除了年年寄回來的書信,我們竟無一人知曉你究竟在哪,如今剛剛回京,又風波不斷,哪怕今日我不問,來日杜家的長老們也必將尋你探個究竟。”

杜霏微無奈,算了,有什麼麻煩讓山長自己去解決吧,反正他神出鬼沒,沒幾個人知道他在哪裡。

“叔祖父,霏微並非故意隱瞞。當年父親去世前,曾書信一封,讓我到他的忘年交公棠先生處讀書,當年父親驟然離世,霏微悲痛萬分,在家裡停留一刻便心如刀絞,故而才不告而彆,往公棠先生處去了。”

四叔祖父聽了“公棠先生”幾個字,也雙眼驟亮:“公棠先生?你說的可是怪才公棠哲?”

“正是此人。”山長啊山長,怪隻怪你名聲太大,我就算是想幫你遮掩,都有心無力啊。

四叔祖父撚了撚胡須:“原來如此,原來竟還有這樣的典故,那公棠先生來曆成謎,卻實在學識淵博,且此人性情極怪,想來也是他不讓你透露行蹤的吧。”

杜霏微點頭:“正是。”

“是了。”四叔祖父笑著對其餘的幾位族老說:“這些年霏微既然是在公棠先生席下讀書,那必然出不了什麼岔子,依我看此事霏微雖然莽撞了些,但也實屬芷珊有錯在先,身為杜家後人,怎可在外麵隨意詆毀已故伯父、攀誣長姐呢?依我看,芷珊怕是要好好教導。”

四叔祖父畢竟是族中學堂的掌教,說話很有分量,聽了他這個話,其餘幾位族老也頻頻點頭,似是認可了此事。

韋夫人在此期間根本插不上話,但多少也聽懂了,杜霏微三言兩語把自己撇了個乾淨,一切反倒是我們芷珊的錯了?

她喝了一口茶,涼涼道:“各位族老,芷珊再不濟,也是本分的閨閣姑娘,不像有些人,這麼多年把持著杜家的財政,剛回來就鬨著要分家,看來我們杜家廟小,怕是容不下這尊大佛了。”

“什麼!分家??”

幾位族老聽了這個話,剛剛平靜起來的情緒又重新點燃了起來。

曆來隻有男子分家,哪有女子分家的道理?

四叔祖父聽了這話也難以平靜,他看著杜霏微的眼睛問道:

“霏微,你想分家?”

杜霏微點頭:“想的。”

四叔祖父:“你可還記得我當年教你,我們杜家緣何能夠成為望族?”

杜霏微:“記得。襄陽杜氏,詩書傳世,有良田千頃,族中子弟多出仕入將,族中親齡友善和睦,融洽鄉裡,是為一地之郡望也。”

四叔祖父點了點頭:“你既知曉,那今日,又為何要提出分家這等中斷家族基業的事情?”

杜霏微:“四叔祖父可還記得,當年我父親從襄陽老家一路科考入京,在京中置辦了宅子,並將家祠遷至金陵,不可為不勞心儘力。”

“你父親天資聰穎,至仁至善,實在是可惜了。”

“但叔祖父可還記得,原本金陵杜家便是我長房的資產,我母親以郡主身份嫁過來後,更是著意添了不少,這才有了杜家眼下的繁榮。”

“不錯。”

“今日霏微提出分家,正是因為,父母已逝,二叔冷眼,嬸母不慈,哪怕如今杜家偌大家業已經分給他們甚多,卻仍舊填不滿他們的狼子野心,嬸母居然偷偷換下了我母親名下鋪子的掌櫃,意圖霸占我長房資產!”

杜霏微提出此事,一眾嘩然。

當年杜皓臨終之時,已經將許多家業分給二房,如今杜霏微手上握的,大多是她母親的嫁妝,以及父親最初的那些基業,想不到連這些,韋夫人也要強占!

“霏微不孝,無法侍奉於父母膝下承歡天年,卻也看不得我母親的嫁妝被妯娌侵吞的事情!”杜霏微一指韋夫人,聲音悲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