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複光臨譚記,當真是來買糕點的嗎?
餘靜昭見柳複穿著雍容華貴,必是個有錢的主兒,正當她剛想迎上去親自招呼他以表誠心,卻被安如塵搶先了一步。
“哪有東家親自招待的道理?還是交給我們這些小的吧。”安如塵虛偽地笑著將餘靜昭推到一旁,自顧自地為柳複介紹起糕點來。
餘靜昭不知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便也沒再多說什麼,徑直退下了。
把她支走後,安如塵這才有了同柳複獨處的機會,他心中盤算著,若是無法以正當下人身份潛入他府宅,那就換一種方式,以買主和賣主的交易身份接近。
安如塵畢恭畢敬地向柳複介紹道:“客官,這些都是我們鋪子的新品,邊上這小碟裡裝的都是試吃,您若是好奇,自可以嘗嘗先。”
柳複本是一副居高臨下地姿態,斜眼睥睨著架上的糕點,但又拿起了一塊鬆子糕,放在嘴裡嘗了嘗,似乎並沒有那麼滿意,他抿了一口就扔掉了。
此間,安如塵的目光緊緊鎖在他的臉上,生怕遺漏一絲信息。
而後,柳複又款步走到下一個糕點前,嘗了一口,似乎又不滿意,於是他又向前跨了一步。
這樣來來回回他也嘗了近十種口味,卻看似並未瞧上一種,這很難不讓人生疑,他來此當真是買東西的嗎?安如塵的眼睛逐漸升起了殺意。
不過下一刻,他的目光又恢複如初,因為柳複在店裡轉了一圈後,終於在製作銅鑼燒的區域停了下來。
雖說當初是為了湊錢才開發出這高昂售價的銅鑼燒,但好在是她的一大特色,便也保留了下來,不過為了照顧底層百姓,她倒是將這銅鑼燒調低了價錢,不過定製款,還是要多收些的。
見柳複一直好奇地打量著一位譚記小廝當場做銅鑼燒的手法,安如塵即刻意識到他的契機,因此他趕忙走上前去:“客官可是對著銅鑼燒有想法?”
柳複瞥了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安如塵見狀,立馬從邊上拿起一個剛做好的銅鑼燒遞到柳複麵前,示意他嘗上一口。
柳複依然是先瞥了他一眼,接著才從他手中接下,放到唇邊咬了一口。
沒想到的是,柳複竟好這口,先前嘗了那麼多各色糕點他皆不滿意,唯獨這銅鑼燒倒合了他的胃口。
轉眼間,他就在安如塵麵前吃掉了一整個銅鑼燒。
安如塵嘴角頓時勾起一抹笑意。
“給我裝十個回去。”柳複大袖一揮,一邊同身旁跟著的隨從說道,一邊又拿了一個銅鑼燒。
見他隨從即將吆喝,安如塵卻連連製止道:“不不不!給這位貴客的銅鑼燒我們自是要做頂新鮮的,這裡的都是放了會兒的,待會兒,就待會兒,待我們做了一批最新鮮的,直接給您送到府上,您看如何?”
柳複眼皮閃動了幾下,然後咽下口中嚼碎的麵餅,應了下來。
“試問客官您家住何處?”
還未等柳複開口,他身邊的隨從先搶了話來:“我們老爺你都不知?這位可是柳複柳大人!家宅自是在城西柳宅!”
安如塵佯裝慌神,急忙致歉:“請大人恕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竟沒瞧出眼前這位貴客正是大名鼎鼎的柳大人!”
“無妨。”柳複的話語宛如一陣寒風,沒有一絲的憐憫,“現如今你既知我身份,那便可知我要的東西,是一刻不可耽擱的,所以這銅鑼燒,我未時就要拿到。”
“是是是,為表歉意,小的會親自送到您府上。”安如塵將頭低得更低去。
說罷,柳複攜隨從們拂袖而去。
帶他走後,安如塵立馬變了一副麵孔,從先前的諂媚驀地轉向凶狠,雖然隻有一瞬,卻也正是這一瞬,就被敏銳的餘靜昭捕捉了下來。
她不由得懷疑起安如塵的身份,也開始思考起自己是否捅了狼窩,先是有意瞞著她的蕭四,現在又是變臉的安如塵,是不是連時裕都並非她所想的那般良善?
自此,餘靜昭對這幾人起了幾分戒心。
之後,安如塵確實如約將柳複定下的糕點送至他家宅前,他先是提著大餐盒在宅子外四處瞧了一番,卻因行蹤古怪被守門的侍從發現,立馬用木棍將他擋在了階下。
安如塵隨即換了一副巴結樣,好聲好氣地說道:“兩位小官人,我不是壞人,是你家老爺在我家鋪子裡定了好些糕點,我故此送來而已。”
“交給我吧,我會替你送到。”其中一位侍從伸出手來,愣是不許他進門。
安如塵即刻回道:“我們這糕點有不同的吃法,況且我家老板讓我親自為你家大人帶話,若不是我親自說的,要是說岔了我家老板可要我小命!都是替人做事的,都怕丟了這飯碗不是?”
聽他一言後,兩位侍從麵麵相覷,最後說道:“我帶你進去,見完我家大人即刻離開。”
既已成功入府,安如塵心中極其欣喜,連忙點頭答應。
在一侍從的跟從下,他進入朱紅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精心修剪的庭院,院內假山石林立,流水潺潺,花木扶疏,四季常綠。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小徑,可以通往宅內的主廳。
在路上走著,安如塵趁機觀察周遭環境,偶然瞧見一個富貴打扮的男子帶著好些人向門外走去。
安如塵的直覺告訴他,此人應是柳複的心腹。
那人也是警覺,竟發現了安如塵的目光,故此,兩人視線相對,擦肩而過,卻並未起任何衝突。
隨後,安如塵來到主廳。主廳寬敞明亮,多用隔扇、掛落等裝飾手法,雕梁畫棟,彰顯主人的富貴與品位。室內擺放著紫檀木或黃花梨木製成的家具,而柳複,正坐在一張雕花椅上玩弄著棋子。
見安如塵來此,他不由得小心起來:“你為何在此?”
安如塵身後的侍從先答道:“回大人,此人說有話必須同您講。”
“哦?”柳複甩袖支起腦袋來,“什麼話還必須要親自帶到?”
安如塵先向他作了個揖,隨後彎著腰說道:“大人,我家老板說,您是我家貴客中的貴客,絕不可怠慢,因此她說,我家糕點是何其有幸能得到您的喜愛,為表誠心,日後隻要您遣人將您當日所需的糕點單子送來,小店便隻收您一半價錢,且竭誠為您送至府中。”
柳複許是今日心情大好,並未為難安如塵,隻出聲笑了笑,隨後扔給他一袋賞錢,道:“那便多謝了,既然是你接待的我,那今後的糕點,便都由你來送,可彆給我耍什麼心眼子。”
安如塵咽了口口水,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就此在侍從的陪護下離了宅子。
沒承想,他竟托了餘靜昭的福,成功混入了柳宅,雖隻是進出,且還被人看護著,但總比一事無成要好。
今後的計劃,也能見機行事了。
此後,鋪子的經營甚佳,每日進賬也差不多,時盈時虧,但好在大差不差,餘靜昭心裡便是高興的。
但在張棟來此的兩日後,她家的客流量猛然劇增,門檻都被踏破了部分,且無一例外,這些人大都是來買她家的糖藕。
說來也是古怪,為何這些人儘數來買糖藕?
不過這對餘靜昭來說卻是件好事,因為來早的人自是可以買著糖藕,來晚的人也不會就此離開,大家都秉著所謂的“來都來了”原則,雖買不到糖藕,也得買些彆的回去,故此,譚記這些日的進賬暴漲,害得餘靜昭算盤都撥不過來。
雖這勢頭喜人,但她還是想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讓她家鋪子一躍成為這鎮上最出名的糕點鋪。
於是,她趁空抓了一個因比他人遲了些而沒買著最後一塊糖藕的人,向他詢問其中緣由。
那人聽了餘靜昭的提問後,卻顯得一臉不可思議又一臉急迫,匆匆道:“你居然不知道?”
餘靜昭搖頭,她確實不知。
“哎呀!”那人一拍大腿,頓時提高了嗓門,“還不是因為張棟昨日詩會時隨意作詩一首,大夥兒都對此有了興趣!”
不明其中意,餘靜昭的眉頭鎖得更緊,追問道:“什麼……什麼詩啊?”
說著,那人就吟了出來:“糖藕甘如玉,絲連似繡工。金秋賞心悅,甜蜜溢心胸。”
“這詩……好像不怎麼樣吧……”餘靜昭小心問道。
“那又如何?隻要是從張棟嘴裡講出來的,那便是一頂一的!”
見此人愈說愈激昂,餘靜昭隻得尷尬笑笑。
她不得不感歎,原來在這古代,竟也有這般狂熱的追星族。
等等!不對!既然張棟名氣這般大,僅僅是隨意作詩,就可以為她的鋪子招來這般多的客人,這豈不是天大的良機?
而轉眼現代,商業裡不也有利用明星效應來促成產品銷售之事嗎?那她何嘗不借鑒一下?正巧這眼前就有一位絕佳的選擇。
餘靜昭想至此處,立刻馬不停蹄地打包了好些糕點,火速向張棟奔去。
“代言人?”張棟發問,他從未聽過這個說法,故而蹙起了眉頭。
“對!代言人!”餘靜昭滿臉興奮,同他將其中之事簡單道來,“就是請你出一冊遊記,裡麵多提上幾句我們譚記糕點,之後再為我們鋪子的招牌題幾個字,最後簽上名,這樣便可得五十兩,你覺著如何?”
張棟思考了一番,轉了轉茶杯,暫時還未做出回複。
餘靜昭倒也不急,她隻坐在此處候著張棟對她的答複。
靜了良久,張棟先是歎了口氣,隨即說道:“罷了罷了,那我就幫你這個忙吧!”
“多謝張郎君!”餘靜昭連忙起身拜謝,接著將帶來的盒子掀開,露出裡麵各色的糕點來,“這些隻是見麵禮,您隨意享用。”
“你不會就想拿這些報答我吧?”
“自然不是,這些是請您吃的,而答應您的報酬,我們譚記也是會一分不少地交到您手中。”說著,餘靜昭就從餐盒裡端出一疊新鮮的糖藕來,雙手送到張棟跟前。
張棟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送到嘴裡,咬了一口,還是倍感酥脆,他似乎對譚記的糖藕很是滿意。
如今,代言之事說定,餘靜昭便不再愁名氣不夠之事,有了張棟的加持,譚記糕點之名必能傳到街頭巷尾的每一處角落。
她有信心,譚記糕點鋪,必會財路興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