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合力忙忙碌碌,破敗的鋪子才被逐漸收拾妥當,每日回家,無一不精疲力儘倒頭就睡,但一想到即將開張,餘靜昭又興奮得睡不著。
她似乎距自己的夢想更近了一步。
時裕也是在這段時間裡才親眼見到傳說中的安將軍,初見時他還沒認出,以為他就是個雜工,甚至還不知死活地指揮他做事。
直至有一回蕭四實在看不下去終於向他坦白一切後,他立馬嚇得腿軟,險些就要當場給安如塵跪下。
不過安如塵倒是大度,並未過多計較,但他確實見到了辰王派來的另一位幫手——一個渾身蠻勁的頭腦簡單之人。
三人的成功會麵是他們任務成功的一大步,唯獨餘靜昭被蒙在鼓裡。
忙碌了兩日,眼看剩下最後一日,他們還需要將鋪子的後廚裝好備菜,多運些果子去,因此工作量還是有些重的。
待餘靜昭收拾清點完所有物資,她拍了拍車子,輕快地對在前麵驅牛趕車的時裕說了聲“走吧”,幾人才正式出發。
本來好好地推著一輛裝滿貨物的板車走在村裡的路上,餘靜昭卻偶然注意到身旁路過的村民們在對她議論紛紛。
頂著滿腹疑慮,餘靜昭雖想問出個究竟,卻又無奈於他們今日的進度,隻好裝作沒看見,繼續向鎮上走去。
但到了鎮上就更不對勁,不光是路邊有人在議論,甚至還有許多人刻意在他們鋪子門前逗留,留下些聽不清楚的閒言碎語。
餘靜昭滿肚子的疑惑,愈發覺得勢必要問清楚其中原由來。
可她作為鋪子東家著實不好出麵,因此她即刻決定派出他們中的交際花時裕,去深入敵營試探“情報”。
時裕果然不負眾望,沒多久就帶了消息回來。
他猛喝一大口水,發出“斯哈”一聲後,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去打聽了一下,之所以這些人總是對我們的鋪子議論紛紛,最大的原因就是……”
“就是什麼你快說!”餘靜昭已然迫不及待,實在忍不住時裕這副賣關子模樣。
“就是因為我們的店是個鬼店!”
時裕此話一出,餘靜昭豁然開朗。
確實如此,在她找出安如塵之前,甚至是她決定買下這間鋪子之前,這個地方鬨鬼之事便早已傳遍大街小巷,這鎮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雖說這鬨鬼一事是個烏龍,但人心哪是那麼容易說服的?一旦此地成了怨鬼聚集地,恐怕隻有會仙法的道士才敢光顧吧!
起初隻想著價錢便宜,卻忘了這時候的人還是很迷信這回事了,這下可有大麻煩了。
“不僅如此,還有更甚者。”時裕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句,還配上更加生動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誰傳的,說我們家的糕點原料都是臟的!吃了輕則壞脾胃,重則小命不保!”
傳言的荒唐程度是一則不輸一則,莫說餘靜昭了,連置身事外的安如塵都深感氣憤。
也不知是何人這般齷齪,竟散播這樣的謠言,如今滿大街的行人都知此事,她總不能一個一個跟人家解釋吧!
餘靜昭這時才體會到什麼叫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但這謠傳已經影響到他們今後的生意了,無論如何都要阻斷這些謬論的擴散。
可如何阻止又成了一件難事。
老話說,“擒賊先擒王”,那自然是應當先把這謠言的源頭找到,從根源處下手,於是,餘靜昭繼續讓時裕出門打聽,務必要搞清楚這謠言究竟是從誰口中傳出來的。
而其餘人,則需要在此為明日店鋪開張做好充足準備。
為了確保明日萬無一失順利開業,餘靜昭乾脆決定今晚就在店裡過夜。
蕭四和時裕都沒有回去,而是選擇留下來陪她。
夜幕悄然降臨,薄薄的夜霧籠罩了整個鋪子,微涼的夜氣逐漸席卷了餘靜昭全身。
“還在憂心什麼呢?”蕭四忽然拿著一塊披風走到餘靜昭身邊,關切地來了一句。
“你脖子上的傷怎麼樣了?”餘靜昭文不對題。
“我沒事,不用擔心。”蕭四溫聲細語道,輕輕的將披風披在了她身上,隨即又坐在了她身邊,“都是小傷,無礙的。”
餘靜昭道:“割到脖子了還是小傷?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再不小心一些,你便會小命難保?”
蕭四對此也隻是笑笑,不做聲。
這反倒加深了餘靜昭的疑惑,直到現在冷靜下來,她才反應到,為何蕭四一介農人會有那樣的身手?為何他能和安如塵那樣的高手進行對打,而隻是傷了點皮毛?
他這個人身上的秘密,好似比她想象的還要多。
她的眼睛盯著他出了神,蕭四也偶然察覺到餘靜昭一直在看著他,於是他先發話:“你想問什麼便問吧。”
有了他這樣一句話,餘靜昭才大膽發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農人。”
“你昨夜那身手可不是一介農人可以做得出的。”
忽然蕭四又笑了一聲,繼續解釋道:“我老家在一個亂崗,那裡賊寇眾多,就像時裕一樣,我們都是同一村子裡來的,在混亂中長大,倘若我們不會點身手,便難以保命。”
他的解釋還算得體,餘靜昭也勉強信了下來。
蕭四本以為餘靜昭會就此罷休,沒承想她卻來了一句:“我不知你們究竟是何人,來此又有什麼目的,你不願說我就通通不在乎。隻要你不害我家人,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若你們起了歹心要置我家人於不利,我定會跟你們拚個魚死網破。”
從她話裡行間,蕭四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才知曉,原來餘靜昭一直都在懷疑他們的身份,表麵上的和睦關心不過都是裝模作樣。
她這話猶如當頭一棒,讓蕭四更加不便與她相認。
不過不相認也好,要是餘靜昭當真知道他就是蕭驌,二人之間必會生出嫌隙,他也不知以何顏麵麵對她。
“好。”蕭四淡淡地回了一句。
夜色漸深,涼意漸濃,忙碌了一整日的幾人找不到床鋪睡,所幸趴在桌子上就草草睡下了。
枕在臂彎中,眾人相繼入眠,唯獨餘靜昭慌了心。
明日,明日該如何是好。
漸漸地,天色微微亮了起來,餘靜昭昨夜睡得甚是不佳,不僅是姿勢問題導致擰了脖子,更是因為她心中的憂慮擾了心神。
她率先起床洗漱,隨後將餘下的幫手挨個叫醒,幾人隨意吃了點糕點填肚子,便開始了開業擺設。
餘靜昭先前準備了許多紙張,上麵印了譚記的招牌,順手還填了句廣告詞,不過她的廣告可不是為產品而打,卻是為一場實況表演而打。
至於是何實況演出呢?那就要從街坊中傳播的謠言說起了。
有關他們鋪子的謠言,大部分都是在說他們的吃食不乾淨,又或是他們的鋪子是鬼店之類的,既然如此,那就見招拆招。
說他們鋪子吃食不乾淨的,那就把食材都搬到鋪麵外頭,給路過的所有人當場表演糕點製作;說他們鋪子是鬼店的,那就糾正大眾關於死亡的觀點,魂靈不應遭人排斥和懼怕,它應是亡者愛意的延續,世上本無鬼,不過是人心有鬼罷了。
因此餘靜昭搭了個台子在鋪子門前,準許路人自行購買食材,她免費為客人製作糕點。這樣一切透明公正公開,直接堵住謠傳者的嘴。
除此之外,她還在二樓設置了一塊DIY自製糕點區,為的就是讓客人正視魂靈,向離世親人禱告,做出其心中的糕點,向親人道出心中所念。她甚至還做了一麵心願牆,可供客人掛上他們想對親人所說的話語。
恐懼來源於未知,隻要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愛意的痕跡,那懼怕自會消散。
見一切準備妥當,安如塵一聲哨響,一大群鴿子頓時騰空,它們振翅而飛的響聲吸引力眾多行人仰頭觀看。
這時,鴿子們再紛紛鬆開爪子,讓爪子上抓著的紙張隨風飄落,一張張地落在地上。
這浩大場麵著實引人注目,大多人都會不約而同地從地上撿起紙張瞧上一瞧,見這活動有點意思,便也會真的自備食材找餘靜昭做糕點。
她的手法顯然見效,許多趕早集的人聽聞後都湧了過來,沒多久,譚記鋪子麵前的路就被圍得水泄不通。
一個年輕男子先擠了進來,丟下一小袋糕粉和紅棗在餘靜昭麵前,說:“這是我自家的材料,你拿這些能做什麼?”
餘靜昭低著頭露出彎彎的笑眼,並未回話,徑直做了起來。
她將那袋紅棗倒入清水中,仔細地洗淨每一顆果實。她的手指靈巧,輕輕地挑出雜質,然後將紅棗放入砂鍋中,加入清甜的泉水,用文火慢慢熬煮。隨著火候的逐漸升溫,鋪子前彌漫起了一股濃鬱的棗香,令人心曠神怡。
熬煮的過程中,餘靜昭不時地翻動著鍋中的紅棗,確保它們均勻受熱,釋放出最甜美的汁液。
待到紅棗煮至軟糯,在一旁幫忙的蕭四便熟練地撈出,用石臼和木杵將它們搗成細膩的泥狀,這一過程既是對體力的考驗,也是對耐心的挑戰。
接下來,餘靜昭取出預先篩過的細麵粉,將紅棗泥與麵粉按照特定的比例混合,加入適量的蜂蜜和牛油,使麵團更加柔軟綿密。
隨後,她將調好的麵團放入木製的模具中,用力壓實,再小心地將其翻轉,輕輕敲出一塊塊形狀規整、色澤誘人的紅棗糕。這些糕點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讓人垂涎欲滴。
最後,餘靜昭將這些紅棗糕擺放在竹籃中,蓋上濕布,讓它們在溫暖的灶火旁慢慢發酵。
現下,就隻差棗糕出爐了。
“您若是願意在此地候著的話,便可在棗糕出鍋的那刻吃到新鮮的糕點,若您有事要離開,我們也會在棗糕做好後再差人送到您家去,您看如何?”餘靜昭在一盆清水裡揉搓著手上殘餘的麵粉,一邊笑盈盈地對那人說道。
那男子故作思考一番,躑躅了片刻,答道:“我還是在此地盯著你們,莫要給我掉包了!”
“好!”餘靜昭爽快應聲,隨即伸出手臂將其引進店內,“那您不妨進小店瞧瞧,二樓還專設有自己製作糕點的區域,廚具、製作方法及原料都給大家備好,您隻需享受自己動手的快樂便好!”
聽著倒是新奇,那男子頓時來了興致,大搖大擺地就往店裡走去。
見他走了進去,本還在一旁看著的人也紛紛跟著往裡麵走,大部分都是出於獵奇之心,想進去看看熱鬨。
不一會兒,譚記店鋪的門檻就被絡繹不絕的客人一一邁過,他們要麼是被花樣百出的新款係列糕點吸引,要麼就是被香軟可口的銅鑼燒勾了魂,店內頓時人聲鼎沸。
隨著一筆又一筆的銅錢進賬,餘靜昭的心裡早已樂開了花。
但眼下,她心中卻還有一件事,那便是這謠言究竟起於何人,是誰要陷害她?
這些日子,她都是老實做生意,在價錢上也很是體恤百姓,怎麼會有人和她結怨呢?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任何頭緒。
正在此時,時裕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中響起:“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誰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