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錢出嫁(1 / 1)

小家有雞鴨 柒柒深煙 4677 字 11個月前

一上來就提“私奔”,這可不成體統,站在一旁的其他人也自覺地捂住了耳朵。

廖薑薑尷尬地看了眼眾人,壓著聲音訓斥韓愷止道:“你胡說什麼呢?”

“沒時間了薑薑!”韓愷止卻不以為意,滿臉慌張,“我這一生隻娶你一人為妻!”

廖薑薑心中遽然升起一股不詳之感,結巴問道:“你……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啊?”

這下餘靜昭倒來了興致,偷偷把捂著耳朵的手放空了些,悄悄聽著。

但廖薑薑的反問似乎噎住了韓愷止,他一時噤聲,咬住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你快說啊?究竟怎麼了?”廖薑薑心中的不詳之感愈發強烈起來。

餘靜昭也乾脆不裝了,直接將雙手放下走了過去,困意全無。

被廖薑薑一番逼問,韓愷止才開了口:“我……我被家裡安排了親事……”

“什麼!”餘靜昭反倒比廖薑薑反應更大些,迅速從椅子上竄起,疾步走到韓愷止跟前,“你說清楚,什麼叫安排了親事?”

被餘靜昭這架勢唬住,韓愷止一臉呆滯,廢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語氣裡盈滿了無奈與憂傷:“我……半月後,就要同秦家小姐……成親了……”

此話一出,廖薑薑霎時愣在了原地。

餘靜昭瞥了廖薑薑一眼,見她目光凝滯,胸中正義之氣熊熊燃起。

她立馬上前揪住韓愷止的衣襟,抬頭瞪著他的眼睛,咬牙切齒道:“你就不會反抗嗎?你就不會同你爹娘說你要娶之人隻有薑薑嗎?你現在跑來這裡同她說非她不娶又有何用?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我……我……”韓愷止被餘靜昭搡得渾身發抖,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字來,“你……你是誰?”

“阿昭,罷了,放開他吧……”隨後,廖薑薑將手搭在了餘靜昭的小臂上,將其緩緩壓下,隨後才回複了韓愷止的問題,“她是我東家,也是我好友。”

韓愷止自知對不住廖薑薑,在被餘靜昭揪住衣領後,他先是掙紮了會兒,而後沒多久,便平靜了下來。

隨後,鋪子裡迎來了一片死寂。

見韓愷止和廖薑薑二人都無動於衷一言不發,餘靜昭咂了個嘴,主動發問:“不是說如若湊齊六百貫錢,你二人便可成親嗎?”

“是……”韓愷止倒是開了口,但顯然底氣不足,“可我實在湊不齊這六百貫……”

實在湊不齊?餘靜昭聽後冷笑一聲。

說實話,在真正見到韓愷止和廖薑薑同時出現後,餘靜昭並不看好這份感情。

如若韓愷止當真愛她,為何要提出私奔一事?如若他當真能給廖薑薑一份獨一無二的幸福,為何他韓家人卻提出這般為難的條件來阻止她進門?

他們韓家顯然就是要攀附權貴,口口聲聲說隻要有錢就可以讓廖薑薑進門,在她看來,不過是找個借口好逼退“窮苦”的廖薑薑。

這門親事,不結也罷。

餘靜昭是這般想的,不過估計因為自己非局中人,也並不了解二人之間的羈絆,她始終無法與廖薑薑感同身受。

可看著廖薑薑躑躅猶豫的模樣,餘靜昭也能明白,她並不想放棄這門親事,但又實在想不出好法子來。

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結局話本子裡多了去,但落地現實,卻很難實現。

門當戶對才是每一戶人家畢生所求。

當初,她和蕭驌,不也是因利益之由,而捆綁在一起,最終落得個什麼也不是的下場。

又不忍看見廖薑薑一副心碎模樣,餘靜昭隻好壓住心中的不滿之情,敷衍地先將韓愷止打發了:“你先回去把你能籌到的所有錢兩算好,明日一起拿來,我們先算算還差多少再做打算。”

“好!”韓愷止這回答應得倒是爽快。

臨走前,他還看了廖薑薑一眼,餘靜昭瞥見了他的目光,滿是說不儘的堅定。

而她卻輕笑了一聲。

待眾人合力收拾好鋪子後,餘靜昭便鎖起了店門。

漸漸的,在鄉村一聲聲犬吠中,夜色偷偷降臨。

許是將要入冬,星鬥來得要比以往早了許多。

此時夜已深沉,稻杏村的寧靜更顯濃鬱。天穹上,一輪明月如洗,灑下銀輝,將大地裝扮得分外清幽。星星點點,猶如遠處漁船上微光,散落於深邃的夜空中,閃爍著仿佛在低語。

廖薑薑和廖禾禾以及廖粟粟睡在一起,即便現下夜深,身旁的妹妹都在酣睡,她卻毫無睡意。

一絲口乾之意湧了上來,廖薑薑乾脆掀開被褥輕手輕腳地起了床,悄悄來到廚房中拿出瓷碗,往裡麵倒了些清水。

當汩汩水柱從茶壺中流出,最終一並彙入到瓷碗底部時,她在其間瞧見了自己的倒影,不自覺出了神。

“怎麼了?”廖亦昂的聲音驀地從她背後傳來,她端瓷碗的手不禁顫了一下。

廖亦昂接著發問:“有心事?”

廖薑薑抿了抿嘴唇,還是搖了搖頭。

但廖亦昂作為她的兄長,對自己的胞妹自己很是了解,於是,他緩緩走近了些:“薑薑,你打小就這樣,總是把事情憋在心裡,你知不知道你是有家人可以傾訴的?”

“我……”廖薑薑的聲音帶上了半分嗚咽和顫音,“大哥,我……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說著說著,廖薑薑的淚水就從眼角順著雙頰滑落下來,鼻音也愈發重了起來。

廖亦昂看著滿眼心疼,因此走得離她更近了幾分,接著,他又伸出手來輕拍廖薑薑的後脊,試圖給她些慰藉。

“愛一個人難道有錯嗎?”廖薑薑頂著鼻音吭出幾字來,淚痕已然布滿了她的整張臉,“為何……為何一定要拆散我們……”

“愛一人當然沒錯,但你們的愛卻不足以超脫世俗。”

廖薑薑雙目含淚,忽然昂起了頭。

廖亦昂接著說道:“婚嫁之事,從未是隻要雙方相愛就作數的,婆家、彩禮、嫁妝等等哪個不是要精心考量的?古人言‘婚姻大事絕非兒戲’又怎不是苦口良言?”

“可大哥,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什麼是真心?”廖亦昂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你二人的真心,換來了什麼?倘若他當真是為你好,為何遲遲不願將你迎進門?為何會提出要將你私自帶走一事?”

“大哥你……知道了啊……”

廖亦昂抿了抿唇,深歎了口氣,微微點了點頭,道:“阿昭同我說了。”

“所以……”廖薑薑仰起頭來眨了眨眼,呼吸平靜了些許,“你也覺得我和他之間絕無可能嗎?”

“不。”廖亦昂道,接著再從懷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從其中發出的清脆碰撞聲能夠推測,裡麵裝著的,估計是銀兩。

隨後,廖亦昂用手掂了掂,塞到了廖薑薑的手心:“你從小到大都從未順著自己的心意去求取過什麼,這回我很高興你有了自己的追求,這裡有二十五兩,是家中唯一能攢出的閒錢了,你也知道,阿娘是需要服藥的……”

“我懂。”廖薑薑吸了鼻子,將眼中的熱淚逼了回去,接著,她又從中再掏出二兩銀子重新遞到了廖亦昂手中,“這些銀兩算我欠家中的,今後我必定會還。”

“薑薑,我們是家人,我們都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最好的歸宿。”

“我明白。”

“以後,你要是覺得自己離追求太遠,就回家吧,家裡不缺你這口飯。”

廖薑薑的心隨著廖亦昂吐出的字字,漸漸穩了下來。

她攥著手裡沉甸甸的銀兩,不禁思緒萬千。

“大哥,你……為何看得這般通透?”廖薑薑問道。

而廖亦昂先是柔和一笑,隨後便將手搭在了廖薑薑的頭上,輕捋她的青絲:“因為你大哥我……也是這樣過來的啊……”

“是……阿昭?”

“不是。”廖亦昂的眼神略顯了幾分沉滯,“那個小娘子,興許已經嫁人了……所以,我不想你也像我一般,每日夜裡,都會暗自責怪自己,當初為何不將她娶來……”

廖薑薑這也是頭一次聽自己大哥談及他的故事,平日裡,廖亦昂總是以笑示人,滿心滿眼都是廖家,往往讓他人覺著,他應當是沒有心上人的。

可當下,趁著這濃濃的夜色,他竟吐露了真心。

“我明白了。”廖薑薑淡淡道,“但是大哥,我還是想再爭取一下。”

“去吧。”

朦朧的月光灑落在廖亦昂翹起的發尾,點綴著搖曳的燭火,宛如鑲嵌在暗絨般夜空中的寶石,靜謐而神秘。

翌日,廖薑薑和廖禾禾二人乘著餘靜昭的馬車來到了店中,再度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可當幾人快要行至店門前之時,蕭四卻駕馬停了下來。

餘靜昭立覺不對勁,於是回過身子去看了看,正巧蕭四也坐在馬上扭過頭來,朝她歪了歪頭示意她往前看。

餘靜昭隨即跳下車去,沒走幾步,便瞧見了手捧一個小木盒站在門口的韓愷止。

韓愷止見餘靜昭下了車,立馬踉踉蹌蹌地迎上前去,匆忙將手中的小木盒交到餘靜昭手中:“這是我昨日翻箱倒櫃找出來的全部銀兩了,看看還差多少?”

餘靜昭先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後再接過小木箱清算了一下。

沒承想,韓家這一大戶,也依然是窮駑之末了——獨子能拿出的私產,不過也才值三百貫錢左右而已。

可廖薑薑和他的婚事,可是需要六百貫的。

後來,坐在車上的廖薑薑也下了車,從懷中掏出昨夜廖亦昂交給她的銀兩,一齊交給了餘靜昭。

可這又如何,他們二人現在所擁有的銀兩,全然不夠那六百貫。

“這可如何是好?”韓愷止慌得急跺腳,可突然,他又頓住了,“要不我還是和薑薑私奔吧!”

餘靜昭當下就怒罵了他一嘴:“私奔私奔,你腦子裡隻有私奔嗎?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當真帶著薑薑私奔了,你韓家大門大戶的自然不怕什麼閒言碎語,但薑薑呢?你讓她爹娘如何在這鎮上做人?”

韓愷止霎時百口莫辯。

廖薑薑問:“那我們該如何湊齊剩下的錢呢?”

餘靜昭癟了癟嘴,衝著韓愷止上下打量了一番,接著說道:“他不是也可以賺錢嗎?”

“可愷止他平日裡是要去學堂溫書的。”

“這有什麼?下了學出來賺錢啊!這鎮上那麼多活兒可乾,隻要他不嫌累,何愁賺不到錢?”

“可是……”

“我小舅下學都有時間飲酒消磨,你還擔心他為了溫書沒時間?差這點時間嗎?勤工儉學懂不懂?”

廖薑薑愈發聽不懂餘靜昭說的話了,她心中反倒不自覺生出一個念頭——餘靜昭究竟是想幫他們,還是單純看不慣韓愷止?

可當廖薑薑正欲繼續反駁時,韓愷止站到了廖薑薑跟前,將她攔在身後,向餘靜昭發了話:“好,我去,我一定要湊齊這錢,讓薑薑風光大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