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序語(五) 夢醒了。(1 / 1)

世界逆行 鱈遊魚 3665 字 2024-05-01

事情發生僅在一刹那間。

異變的宛如尖刀一般的尖銳指爪直接從背後戳進少年的胸膛,喬戟明明已經在防備著這隻未知的次源體了,他雖然及時將聯結的那尊三米多高的人形機械擋在少年的身後,但是仍舊擋不住那隻尖銳的指爪,直接將新型金屬打造的堅固無比的人形機械撕出一道口子,然後穿透人形機械,戳進少年脆弱的胸膛。

伴隨著鮮血湧出,灰色開始在少年的心臟上紮根,像失去色彩一般無機質的灰色開始從種下“種子”的位置蔓延,像是剝奪走少年所有的色彩,少年的胸膛開始逐漸的膨脹,手腕上帶的檢測器瘋狂警報。

“嘀嘀——警告!灰化閾值上升!50%……60%……70%……”

少女瞪大的眼眸之中,瞳孔幾乎縮成針尖大小,正瘋狂的顫抖著。

她的視野之中,那抹熟悉的身影就站在自己弟弟的身後,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臉龐,隻是……一身扭曲的輕甲,褪去所有色彩,似乎像死人一樣無機質的灰色,變異宛如尖刀的指爪,正插入她唯一僅剩的親人的胸膛之中,就連湧出的鮮血也開始逐漸褪色“灰化”。

“感知”中,兩人一前一後,同樣的心臟的位置,灰色的寶石像是毒瘤一樣寄居在胸膛,讓少女幾乎崩潰,

“小安……梵……時……”

她失蹤了的男朋友,變成了次源體,然後傷害了她唯一的弟弟。

次源體用冰冷無機質的全灰色瞳孔注視著眼前的少女,緩緩將指爪從少年的胸膛抽出,原本沾染在指爪上鮮紅刺目的血液,應經開始逐漸“灰化”。它微微抬起手,一麵銀灰色的鏡子出現在少女的麵前。

花安的眼瞳猛然瞪大,剛剛的穿心之痛都沒有讓他如此失態,他也顧不得自己的傷,用儘最後1%的光輝,少年抬手用儘最後的力氣,將少女從鏡子麵前推開,同時,一直藏在他掌心的小芯片猛地飛了出去,不太明顯的卡在少女肩膀上智能小助手的存儲倉艙門的小縫之中。

在花安動作的一瞬間,喬戟就已經反應過來了,更加成熟的大人壓下暴漲的怒火,快速衝到花安身邊,伸手扶住少年軟到下去的身體,“聯結”迅速發動,將少年受損的心臟、肺葉所有的傷口聯結起來,保證少年暫時不會因為心臟被破壞而死去,但是已經失去的大量血液,和已經和心臟融為一體的“種子”卻沒有任何辦法處理。

少年的灰化閾值堪堪停在65%,他的形體已經稍微有點扭曲,理智也在即將墮落的邊緣。

鏡麵驟然碎裂,原本在花安身後的次源體已經站在了原本鏡子的位置,隻是他卻沒有做出任何攻擊的動作,無機質的眼睛注視著被花安推倒在地的是少女,它並未張口,但是像是電流經過的無機質且帶著雜音的聲音在爆炸過後的寂靜之中忽然響起。

“你……滋滋……你……滋滋滋你是……誰。”

花安已經混沌的意識被這句話短暫的喚醒。

“混蛋源體!離我姐姐遠點!”

【快站起來啊姐姐——那已經,不是姐夫了……不是你所愛的梵時了!】

模模糊糊的聲音忽然在嗡鳴一片的耳邊響起,像是一道驚雷、一柄尖錐,裹挾著呼嘯的劇痛襲上心臟的位置,少女這才開始劇烈的喘息,不知何時,眼眸中蓄滿的淚水,順著臉頰悄然滑落。

白色的光芒宛如利箭一般劃破黑暗,直直射向次源體的胸膛。

與此同時,喬戟也同時發動“光輝”,將光箭聯結在次源體的胸膛位置,不出意外的話,可以一擊致命。

但是次源體似乎知道這樣的攻擊,隻移動自身位置是沒有用的,被聯結起來的光箭會像是追蹤箭一樣,一直追逐著它,直到阮琴女士、喬戟的光輝閾值耗儘,或者它被穿透胸膛為止,所以它抬起手,一麵鏡子突然出現在它和光箭之間的路徑上,鏡麵突然浮現出深黑色的旋渦,像是黑洞一般,將光箭吞噬了進去。

聯結被硬生生切斷了。

花安撐著身體站起來,眼前一片暈黑,他明明想擋在自己姐姐麵前保護她,但是身體卻不受控製的,伸出手,向著離他最近的喬戟而去——

【想要……讓種子播種……】

喬戟很敏銳,一把鉗製住少年的手腕:“冷靜點,花安!”

少年瞳孔一縮,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乾什麼。

73%的灰化閾值,足以讓他明白,自己已經踩在界限的邊緣了,就算自己能夠僥幸活下去,那麼在不久的將來,自己也會墮落為那樣的怪物……會突然喪失理智,傷害家人、傷害朋友的怪物,像梵時、像自己的父母那樣。

所以,是時候做出選擇了。

少年反手握住喬戟的手腕,他的眼睛是和花開一樣的桃花眼,短碎發在這場戰鬥之中已經被風吹的亂七八糟,有的地方還沾染上奇奇怪怪的東西,但是那雙黑色的眸子中含著前所未有的決絕。

“喬叔,我們必須,把那家夥拿下!我和那家夥……必須,被留在這裡。”

少年的聲音並不大,他刻意的壓低聲音,不想被自家姐姐聽到。作為她唯一的親人,作為她即將成為的親人……就算姐姐會難過、會痛苦,但是他也絕對不能把危險帶給姐姐。

“喬叔,以後就麻煩你替我照顧姐姐和零零了。”

喬戟很明白目前的狀況,也理解少年的選擇,他也很想保護自己一手帶大的少年,但是他更清楚他們所承擔的責任。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女的身上,眼角餘光瞟到張開小短手擋在主人麵前的小助手上,似乎又明白了什麼。

“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

紳士深吸了一口氣,暫時壓下了眼眶之中湧動的熱意,他的指尖再度凝聚出微弱的白光。

作為紳士數十年的老搭檔,阮琴女士也明白了他的決心,所以她也認同,所以……她也會一起承擔。

後來,發生了什麼,花開已經不太清楚了。

她隻記得漫天飛舞的光雨,連綿不絕的爆炸,飛濺的白色汁液,已經崩解的扭曲肢體——

阮琴女士和喬戟一身狼狽,沉默的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少年躺在少女的懷中,表情溫柔安詳,一點也沒有還活著的時候中二和跳脫,就像是陷入深眠的小王子一樣,如果不是他的胸口已經完全破碎開來的話——那裡麵已經空空蕩蕩,沒有“種子”,也沒有心臟,空空蕩蕩的。

碎裂的鏡子和被毀壞的機械造物在周圍大麵積散落著,在機械碎片冒著的煙霧和爆炸留下的小團火焰和星星點點的灰燼中,鏡子碎片逐漸畫成灰色的光點隨風逝去。

破碎的頭顱像是恐怖片中的惡鬼那樣,滾在她的腳邊,灰色的、無機質的膚色,同樣灰色的瞳孔擴散,無神的望著天空,薄唇嗡動,像是在說些什麼。

梵時的生命早就終結在兩個月前的警戒區戰線中了,那時候,已經一無所有連記憶都沒有的他,在麵臨死亡的時候,在想什麼呢?

少女怔怔的,抱緊懷中少年的身體,半跪在那顆頭顱麵前。

她想要伸手去觸碰那熟悉的臉龐,但最終也沒有伸出手去。

在她的感知之中,似乎有一抹半透明的身形同樣半跪在她的麵前,抬起雙手捧著她的臉頰,額頭貼上她的額頭,青年漂亮的丹鳳眼微微彎起,笑的一如既往,明明是那種冷豔的長相,但是笑容卻像是冬雪初融,天空之中投落下來的溫柔的陽光。

“抱歉,直到最後……也沒能再見你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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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暗之中,一抹身形猛然從床上坐起來,少女捂著胸口大口喘氣,那種壓抑的,害怕的、悲傷的、痛苦的、各種各樣的情緒還在腦海之中回蕩,眼淚控製不住的大顆大顆的順著臉頰滑落,墜落在她胸前的薄被上,濡濕了一片布料。

她下意識的想要抱緊懷中的什麼,但是柔軟的觸感總算讓她回神了一點——

她正一身粉色的毛茸茸的兔子睡衣,窩在軟軟和和的床上,蓋著一層軟綿綿的薄被,空氣中飄著熟悉的微弱的薰衣草花香。

所以……隻是做了一個噩夢嗎?

花開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還在翻湧不息的情緒,這時候才感覺到臉頰上的濕潤和微涼,她抬手用手背輕輕蹭過,手背上全是濕潤的水漬。

她伸手,按開了床頭邊上的小夜燈,溫柔灑下的光芒之中,一邊的小助手飛了過來,他的屏幕上閃爍著微弱的紅光,一副困的表情包在屏幕的正中間。

“怎麼了嗎?花花?”小助手飛在她麵前,忽上忽下一點一點的,就像是一個困倦極了的人的腦袋在不停打盹的樣子。

“……沒什麼,隻是做了個夢而已。”花開已經將自己臉上的淚痕擦乾了,隻是眼睛還有點微微紅腫著,她抬手假裝自己在揉困頓的雙眼,掩飾住有些發腫的眼眶,透過指縫,看到了小助手屏幕右下角處的時間。

光輝紀年445年3月20日,0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