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 連先生回來後,他們再次回溯了當……(1 / 1)

連先生回來後,他們再次回溯了當時的情形。這不是一件需要大量時間的事情,事實上僅僅是兩秒鐘過去,連先生就給出了答案:他被八卦陣困住了,無法行動,沒有生命危險。

足足十八個字,二十多個手勢,文棲想到了能從連先生這裡得到答案,可沒想到能得到那麼詳細的答案,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一時間他兩瓣桃花目微微眯起,狐疑地盯著連先生,大膽猜測這個人在胡扯。

那種肉食動物威懾性的目光下,連先生不得不坦白:我可以和他共感。

文棲因此更棲詫異地瞪了他一眼,這回和以之前不同,還帶著一種“你倆怎麼能這樣”的疑惑,或者說是質問。

他是不會傷心的,可這種眼神一出來,每個人都覺得他會傷心。他看向什麼人的時候,簡直像是預先把這種傷心注射到對方體內,讓人感同身受。

因此連先生很明顯地在這種情緒裡掙了一下,並且很快補充道:以前沒用過。

所以這就不算騙我?死和尚,王八蛋。

文棲心裡把這人罵了八百遍,要是內臟能冒火星子,這個名字現在已經被烤糊了。然而他沒有繼續追究,倒不是罵完就寬心了,決定大發慈悲放過連先生,而是因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他是個很懂得大事為先的人。

這件大事就是思考對方想做什麼。對方一開始和小二合作,先是想弄死樂樂,後來又想弄死連先生,現在又對小木頭人動手。

他們這種活了很久的老東西都知道,死是一件太簡單的事,想讓一個人痛苦一定不能快刀斬亂麻地把他的頭砍掉,而是要讓他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死去,一個接一個,殺到最後,也許不用動手,那個人自己就會痛苦死掉。

他不確定對方的目的是不是也是這個,但是很清楚對方弄出這一團糟,並非是為了知道他是否絕頂聰明,能不能把幕後黑手揪出來。

而且他大概是心太大了,一時間居然想不出來,自己到底和什麼人結下了這種程度的血海深仇。難道是那北山妖王複活了,想到他墳前撒尿不成?

現在事情真是一團糟!

而且不久後,又有一件糟糕的事情發生了,是暗鴉最先發現的。據說是有個自媒體博主把那天文棲找裴央南時,在大馬路上狂奔吼叫的視頻發到了往上。

文棲那時候顧著找裴央南,一顆心跟怎也鑽不進針孔的線一樣抓狂,形象當然不那麼注意,但他自認沒有醜的時候,視頻裡的他看著也彆有一番風韻。

那個博主很顯然也這麼認為,因此文案並沒說他的長相不符,著重的是他陰毒、精神不正常,不適合當代言人,總之就是要把他拖下水。

並且他就要成功了,因為市長又給他打了電話,支支吾吾地和他說:“老大,您……您……您……最近怎麼樣?”

文棲頭疼地按了按眉心:“我很好,沒發瘋,不殺人,那天隻是個意外——我家有個小孩走丟了,得去找,比較著急。”

那頭市長這才訥訥地掛斷了電話,沒說後續打算怎麼處理。文棲看得出來,他並沒有被自己說服,他隻是有點怕自己。

有時候所謂的崇拜就是這麼一回事,你光芒萬丈的時候,世人給你套上無數的光環,標榜你就是神,他們最愛你;可一旦你累了,想脫下光環歇口氣,世人就會當作你背叛了他們,所有懷疑和惡意都會紛至遝來。這就像一場巨大的扮演遊戲。

文棲早就接受了這樣的道理,也沒什麼想不通的,因此麵對連先生時他甚至還能笑得出來。

大概是事情的確沒有糟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而且連先生太鎮定了,這種鎮定也感染了他。他心生一計,問連先生:“你是不是也會做人偶,你能做一個和我一樣大的嗎?”

連先生沉默片刻,比劃道:要做那個人嗎?

當時文棲心裡想的都是怎麼樣把幕後之人弄出來揍,怎麼樣把對方踹到屋頂上之後帥氣地扭頭就走,而且絕對不回頭,並沒注意到連先生表情不對勁。

聽到提問,他也隻是簡單做出了肯定答複,並且告訴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既然他用裴央南釣我,那就不能怪我再做一個裴央南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我們也能釣到什麼人。”

連先生還是沉默片刻,然後比劃道好。

文棲於是兩袖清風地跟著他走進房間,再親眼看見無數的枝乾像另一種生命體一樣從他身上生長出來,漸漸爬滿了每個角落。在這個時候,文棲忽然覺得連先生身上有股不同尋常的神聖意味,近乎大地之母,孕育生命那種東西。他不知道這樣想對不對,但一個生命可以誕生另一個生命,並且沒有任何條件,那隻要他想,隨時可以毀滅世界。

他居然一直跟這麼個東西合夥,還慫恿他和自己一起乾大事!不過再一想又覺得很合理,人都喜歡乾大事,連先生肯定也不介意。

接著,他就見連先生手起刀落,絲毫不心疼地砍下自己身上的木料,拿起刀開始雕琢。那不是一般人雕琢用的小刀,而是足足有一米多長的長刀,殺人的時候他見過它的影子,原來這種刀乾起藝術來也一樣靠譜。

不過與其說是刀靠譜,不如說是主人靠譜。連先生的神情非常專注、認真,動作也很熟練,有的時候手都能快出殘影。

文棲是真的羨慕連先生,感覺他什麼都會,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能做好。但有的時候又覺得他挺倒黴的,因為這樣的人一旦有了軟肋,就什麼都會被求著去做,而他偏偏又一點都不擅長拒絕。

文棲看的時間長了,有些無聊,也想嘗試做一個小木頭人,折騰了好久,最後還是失敗了,做出來的東西四不像。他雖然對這種結局頗為不滿,認為這種東西應該很容易做才符合道理,但自認為是個成熟的人,不該因為這種小事發脾氣,隻好把木塊隨手埋到屁股底下藏起來,裝作無事發生。

後來,在他發呆發得幾乎睡著的時候,連先生拍了拍他的肩,告訴他好了。

他睜開眼,愣了一下,感覺一瞬間思緒像一大包行李,從他身上咕嚕嚕地滾下來,不見了。他找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眨眨眼回過神來,就見一個長著笑眼的長發青年盤腿端坐在他對麵,像從他記憶裡走出來那般,仿佛下一瞬就會開口對他說話。

頂著這種若有若無、若虛若實的目光,文棲幾乎石化成一尊像,得用儘全力,才能哢嚓哢嚓地扭過頭,模樣非常狼狽。

他也不管連先生能不能理解,就要求道:“接下來的事情你幫我做,我不想看見他。”

可是連先生卻第一次反駁了他,比劃道:為什麼,你不是想他嗎?

文棲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他抓住連先生的衣角,不知道是因為用力還是心情的確比較澎湃,他扯著這片布料發抖。

有的人沒法想太深,他就是傷口,埋在最初的赤子之心裡,注定了這輩子哪怕見過再多的死亡,結再多的痂,也沒法把中間這塊心剜去。

“他已經死了,永遠不可能活過來。”文棲捏著眉心,語氣有點發狠,是那種“不要再說這個話題”的狠法。

果然,這回輪到連先生沉默了。

文棲以為事情到此為止,準備拍拍他的肩膀,發表一篇感言,告訴他: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會幫我的。

大家都該把過去拋下,未來才是人生,過去隻是過去。

可這時連先生忽然比劃道:如果我喜歡的人死了,就算是屍體,我也要千千萬萬年和他在一起。

文棲愣了一下,起初隻是不知道他為什麼說起這個,兄弟我們不是在聊我那死去的老哥嗎?關你什麼事啊?他頭頂疑惑,於是看了一眼連先生,然後就開始覺得毛骨悚然。因為他發現,連先生說這種話,神情居然是認真的,帶著哀傷。

他就是那種可以抱著逐漸腐爛的軀殼,親吻他身上的蛆蟲的那種人。

這麼一想,被他喜歡上的人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文棲打了個寒顫,隻能慶幸那個人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