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璐是妖管局對外交流部的主任，這天中午她收到一份快遞，據說是前同事新研發的產品，請她試吃。

這位前同事可是局裡有名的老饕，哪有好吃的都逃不過他的法眼。前同事在時，她最期待的事就是每周五晚上去蹭飯，那飯菜彆提多香了，把她一隻熊貓精硬生生調教成了肉食動物，看見紅燒肉就兩眼放光。

因此此刻接到快遞，她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流口水。

顧不上擦嘴，她連忙把包裝打開，按照說明書的指示，先把底料倒進鍋裡加水煮沸，再依次把食材放進鍋裡，蓋上蓋子。

等待水再次沸騰，她連忙揭開鍋蓋，蒸騰的熱氣中夾雜著酸菜的酸香和魚肉的鮮美，頓時飄散了整個辦公室。

她筷子還沒夾到魚肉，唾沫卻先一步分泌出來。魚肉在酸菜和魚湯的熬製下，變得異常醇香，被湯汁完美包裹，幾乎剛到嘴裡就開始融化，爆發出酸、辣、鮮、香。而且她的每一次咀嚼都釋放出更多的湯汁，每一次塞肉都帶來更多的滿足。哪怕肉已經被吞下，湯汁的鮮美也依然縈繞口中。

而且魚肉好吃，素菜也不逞多讓。趙璐最愛的就是這湯裡煮的鮮筍，與魚肉的濃香不同，筍更清香，淡黃色的表皮上掛著奶白的湯汁，咬進嘴裡，鮮筍的纖維在牙齒的壓迫下發出清脆的“嘎吱”聲，對熊貓精來說簡直是再直白不過的誘惑。

然而她正吃得過癮，辦公室的門卻突然被敲響。

她渾身一激靈，莫名有種偷腥被抓包的心虛感，連忙把小燉鍋藏進櫃子裡，然後把腰杆挺得不能再直，直脖子直臉道：“請進。”

——光見這架勢，說方才她正在和外國蝙蝠妖開有關人妖和諧未來的國際會議都有人信。

接著隻見門“砰”一下被推開，足足八個腦袋齊刷刷擠進來，個個都是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樣。

“璐姐璐姐，好香啊，你又在吃什麼好吃的？”

“是樓下那家江南菜的新菜品嗎？我昨天才去過，可沒聞到過這種香味？”

“我的好姐姐，給人家也嘗一點點嘛~”

這八人表麵上是她的手下，實際上是她的祖宗，全是前同事從全國各地綁架回來的各種重型罪犯，要擱從前，得打下十八層地獄下油鍋煎炸的那種。也不知道那人是怎麼做到的，這些當年稱霸一方的梟雄們，居然真的就安安分分地在妖管局當起跑腿的小職員來。

可是他們願意屈居，趙璐可不敢怠慢，生怕自己哪點沒做好惹怒了祖宗們，成為本局第一個因公殉職的優秀員工。

因此猶豫片刻，她還是如實道來：“是文棲寄來的……一點點小零食？”

不料“文棲”這兩字剛冒出來，眼前八人頓時兩眼放光，知道的清楚他們隻是上下級，不知道的得以為他們全部有一腿呢！

趙璐簡直被自己的想象嚇出了一身汗毛，可未等她說話，大祖宗九嬰已經搶先撲到她身上：“是媽媽！媽媽還說了什麼？”

強烈的危機意識讓趙璐立馬把“什麼也沒說”給吞了下去，當即生造出一篇惹人淚下的“母慈子孝”詩篇，並且煞有介事地把自己的小電鍋重新端出來，裝出一副真是那麼回事的模樣，道：“就是這一鍋，人人都有份，我們大家一起吃！”

八隻大妖連連吞了好幾下口水，一時間趙璐甚至分不清他們是覺得文棲可口，還是覺得這鍋火鍋可口。不過求生欲讓她什麼也沒問，僅僅是眼觀鼻鼻觀心地吃起筍來。

心道：要不是這筍好吃，這破工作老娘是一天也不想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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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五點鐘，趙璐準時下班。

自從天災降臨之後，不僅是人類，哪怕是強大的妖族也有被汙染的風險。因此妖管局入門處擺放著足足十台汙染檢測機，每名員工上下班時都要刷卡檢查，一旦有什麼異常就要隔離。

趙璐的汙染值從前很穩定，徘徊在10%左右，然而自從她百歲大壽一過，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短短兩個月，汙染值就上升到了25%。要知道，妖族汙染值一旦到達30% ，就會被妖管局列入重點監視名單，一旦到達50%，基本上就沒救了。

所以她深深歎了口氣，感覺自己就像走向屠宰場的羔羊，已經預料到待會兒檢測器裡預警的紅燈了。

然而就在她踏進檢測器的那一刻，裡頭的機械音既然報出了一句：“汙染值24%，安全。”

她心裡“咯噔”一下，一時間疑心自己聽錯了，汙染值怎麼可能會下降呢？連最尖端的人類科學家都沒法研製出降低汙染的藥，就在上個月，還有知名人物因為重度汙染被強行安樂死了。

她心裡砰砰直跳，當即決定退回來一步，再測一次。

然而機器還是播報道：“汙染值24%，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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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獨有偶，今天下班時，九嬰的汙染值從29%下降到了28%。

混沌的汙染值從46%降到了45%。

饕餮最誇張，汙染值從48%下降到了45%，直接下降了3%

……

同樣的現象也在人類聚集區裡發現，G市的普通市民餘悅，今天在朋友的陪同下去“汙染防治處”進行一個月一次的檢測。

上一次檢測時她的汙染值首次突破了20%，當時給她遞結果的醫生一臉惋惜，眼神明晃晃地傳遞著一行字：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怎麼汙染程度這麼高？

人類的體質不如妖，一般汙染程度達到35%就脫離人類範疇，成為汙染物了。

當時她雖然表現的很鎮定，還告訴陪診的朋友不用擔心，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自己很樂觀，可實際上一回到家，就控製不住大哭了一場。

她還年輕，她不想死。

從那以後，她一直很害怕汙染值檢測，仿佛那是死神的倒計時，每念一次，自己距離死亡就近一步。

但就算再害怕，她今天也不得不去。因為人安局規定轄區內的人一個月內必須進行一次檢測，違令者斬，今天已經是期限的最後一天了。

她走進檢測儀時渾身都在發抖，直到她聽見了那個熟悉的機械音：“汙染值16%，安全。”

一瞬間，餘悅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