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宓族長,有沒有興趣來驅魔司上……(1 / 1)

與此同時,雙榆花園。

魔物拖著僅剩的一點軀體,掙紮著一層層向上爬去。

明明它們應該是不死不滅的存在,連驅魔司都奈何它們不得,為什麼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族卻可以把它傷成這樣?

它太虛弱了,急切地渴望得到強大同類的援助。

終於來到了那間散發著強大魔氣的房間,它順著門縫鑽進去,破敗灰暗的一居室內,一個化了形的鬼魔正坐在沙發上,目光溫柔地望著躺在床上的少女。

它們魔族因怨念而生,大部分都是一團混沌的虛體,能夠修成人形化為實體的,要麼本身修為足夠強橫,如魔尊,要麼怨念深重無可化解,如眼前這位左使大人。

魔族左使,因拒絕投胎而在鬼界入魔,奈何橋邊,三生石畔,一把無雙劍殺了鬼界近一半的鬼差,魔尊趕到時,他正被閻羅手下的眾鬼圍攻、傷痕累累,是魔尊救了他,並帶他回了魔族,予以高位。

“左使大人。”魔物發出了嘶啞的聲音,它看了看床上安睡的少女,不禁吞了吞口水,那是強大者的食物,在未得允許之前它沒資格碰。

“我被狡猾的人族所傷,求您救我。”

男子聞言偏過頭打量了它一番,原本藏在陰影中的半張臉露了出來,那是一張過分漂亮甚至顯得有些陰柔的臉,皮膚因常年不見陽光而過分白皙,清秀的眉目中含著一絲莫名的愁緒,讓人一看便不禁心生憐愛。

隻可惜他說出口的話就不那麼溫柔了,“傷你的人修為高深,最重要的是他用的武器專門克魔,我救不了你,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安樂死。”

魔物聞言,眼神瞬間變得凶殘,“既然這樣,那左使不妨在我死之前賜我飽食一頓吧!”

話畢,它便向可口的食物衝去——

男子在魔物碰到少女的一瞬間抓住了它,聲音如天山上亙古不化的積雪一樣冰冷,“你找死。”

少女睡夢中感知到了危險,臉色變得驚恐,額上浮現出一層細密密的汗。

“不,不要——”少女喊叫道。

男子不敢再動,捂著低階同類的嘴不讓它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生怕吵醒睡夢中的少女。

然而無濟於事,寂靜的三分鐘後,少女緩緩睜開了灰白色的眼瞳。

她什麼也看不見,但她感覺到沉重的呼吸一下下打在她柔軟的脖頸。

“什麼……什麼東西。”少女牙齒打顫著道。

魔物掙脫了束縛,張大了利齒就要向少女的脖頸咬去。

一股寒風在少女的脖頸間輕輕掃過,卻沒有傷到她分毫,如果少女足夠熟悉冷兵器,就會知道,剛剛那微弱的風聲是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

黑霧蒸騰,男子不發出任何聲響,一步一步地退回了沙發上。

房間內一片寂靜,仿佛和她剛睡下時沒什麼兩樣,但少女知道,有“東西”在她房內。

“你是誰?”少女揚聲問道,“為什麼你要一直跟著我?”

“你是為了保護我,還是為了傷害我?”

沒有人回答她,寂靜的夜色裡,隻有她一個人的癲狂。

次日,上午十點。

“喂,邱處長,我宓遙,您今天在單位嗎?嗨呀也沒什麼事,您托我那事兒我給您辦妥了,您看您什麼時候有空,我去跟您彙報下工作?”

電話那邊的男聲很溫潤, “不用,我現在在你們羅老師辦公室裡,你直接過來就好。”

宓遙拿電話的手一頓,嬉笑著應了。

金秋十月,北河大學觸目所及生機盎然,本科生剛剛結束了苦逼的軍訓,開始了他們新一頁的大學篇章。

宓遙是北河大學民俗學的三年級研究生,她從本科時就在這所全國知名的高等學府就讀,學校的一草一木經過七年的洗禮後再沒有一絲一毫能夠觸動她,此刻隻快步向知新一樓走去。

“姓邱的去找羅老頭乾什麼?”宿離疑惑道。

宓遙腳步不停,丟下一句“不知道”便向前而去。

“哎哎哎。”宿離性格跳脫,路上不知看見了什麼,突然刹了車,“老大老大,彆往前走了,快過來看,這不是你昨天救的那個小白臉嗎?”

宓遙腳步一頓,轉過頭走了過去。

宿離正停在樓下一張巨幅海報前,“源邦資本2023年秋季校園招聘主題會,主講人,源邦資本創始人兼CEO,成原。”

她又往下看了看公司介紹,不由撇了撇嘴,“成立時間不足五年,員工人數不超過100,什麼小破公司,也敢來咱們公司開專題招聘會,就業指導中心那幫人是吃乾飯的吧?”

宓遙停在海報前,盯著海報上的文字,不發一言。

宿離知道自家主人是對這個男人動了些心思的,這些年族裡催得越發厲害,信件如雪花般寄往她們的研究生宿舍,如果宓遙過了今年還不能帶回一個讓她們滿意的族長夫人,那麼被押回族裡接受配種幾乎就是必然的事情了。

可哪個正常的人類男性,會願意拋棄年邁的父母、體麵的工作,背井離鄉地跟她回那個犄角旮旯的山裡呢?

尤其是,這個男性還非常富有。

宓遙下意識地想點根煙,又想到待會兒還要去老師辦公室,硬生生地收回了手。

“走吧。”她輕聲道。

知新一樓蓋了足足25層,是北河大學所有學院行政與教職人員的辦公地點,宓遙的導師羅立成是社會學院民俗學教授兼係主任,當初劃分辦公區域,院裡為了穩住這位剛剛從彆校挖來的高水平人才,特意將采光最好麵積最大的一間屋子給了他。

宓遙敲敲門,在門內人的應聲中推門而入,“老師,邱處長。”

羅立成頭發花白,麵貌青矍,是一個非常符合大眾認知的知識分子。聽到學生的聲音,他停止了與邱正的交談,轉頭慈祥道:“你來啦。呀,小宿離也來啦?”

宿離從宓遙身後探出頭來,嘻嘻笑道,“羅老師好。”

旁邊的邱正不動聲色地掃了宓遙一眼,分明正值夏季,宓遙卻穿了件長袖衛衣,衛衣袖子夠長,將她的手腕嚴嚴實實地遮住。

看來這次的魔物不好對付,他想。

“今天上午,小邱處長專程來了我的辦公室。”羅立成邊說邊帶上了案上的眼鏡,“小邱處長說,想要你明年畢業後去他那兒工作,給編製給戶口,給廉價公租房,月薪五千,唔,雖然工資不高,但咱們專業今年的就業形勢你也知道,我覺得還是不錯的,你怎麼說?”

邱正偏過了頭,幾乎不敢對上宓遙探究的眼神。

他是國家驅魔司緝凶一處處長,和宓遙是近十年的老交情了,宓遙如果想進驅魔司,早在十年前就可以進,何必等到現在?他此次奉頂頭上司的命令前來,直接找到了宓遙導師這裡,這事兒乾的不地道,尤其是在他清楚知道宓遙是個什麼性格的情況下。

十年前,他還是個剛剛工作的大學畢業生,被外派到陵江,出的第一個任務就被一個快要化形的魔物追得滿山頭跑,全組十幾個人除了他全部喪命,山穀中橫七豎八地堆著昨天還一起吃飯談笑的同事們的屍體,邱正滿手鮮血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差點要被嚇瘋。

那個時候是宓遙救了他,事後他盛情邀請宓遙以特派員的身份進入國家驅魔司工作,天花亂墜地說了整整一天,卻被少女以我要考大學的荒唐理由拒絕了。

不過少女父母雙亡、生計艱難,邱正發揮了邪惡人類的邪惡用心,以一丁點兒鈔票換取了純真少女的信任,成功讓宓遙替他賣命、幫他誅殺一些他奈何不得的魔物。

三年後,他憑借在任期間優異的表現結束外派,回北河提乾,當上了緝凶一處的處長,也是曆任以來最年輕的處長。

與此同時,宓遙經過三年苦讀,順利拿到了北河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但老實說,邱正當時完全沒想到她真能考上來著,一般四肢發達的人不都應該頭腦簡單嗎?

無論如何,北河身為國際大都市,不比陵江管理鬆散,來到此地的兩人不能再乾之前那樣的肮臟生意,邱正在驅魔司係統上為宓遙正式掛了名,從此宓遙成了他手底下一名登記在冊的臨時員工。

也是在那個時候,邱正才猛然發現,宓遙的身份並非她所說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江湖異士、民間高手那樣簡單。

今時今日,邱正對吸納宓遙進入驅魔司一事原本就不抱有什麼希望,他今天來這裡隻需要確定一件事情就可以了。

“羅老師,”邱正麵帶微笑,“我那兒窮酸得很,宓遙是您老的得意門生,不知道有多少家公司搶著要她。我們也不過是提前給人遞根橄欖枝,盼望著小宓能看在您的麵子上,屈尊考慮一下敝單位。”

宓遙原本對邱正越過自己直接找到羅立成施壓這件事極其不滿,可邱正這番話說得妥帖,她不由緩了臉色,道:“驅魔司招人曆來嚴苛,我身無長物,連收服個低階魔物都要費上九牛二虎之力,恐怕不能勝任貴單位的要求了。”

眼前女子睜著眼睛說瞎話,邱正表麵笑嘻嘻,內心苦唧唧。

百年前戰火紛飛,魔族因人間的眾多執念而生,為抵禦魔族,人類成立驅魔司,總算沒有釀成大禍。而到了近些年,魔族日益猖獗,驅魔司卻日漸式微,要不是有宓遙坐鎮北河,早不知該出多少亂子了。

若非如此,馮司長怎麼會火急火燎地派他務必招攬宓遙呢?

“你不想進驅魔司,那你畢業以後有什麼安排呢?”羅立成疑惑問道,他身為導師,還是有義務關心一下學生的未來發展的。

邱正豎起了耳朵,打算聽聽宓遙怎麼說。

宓遙一臉茫然,“我還沒想過,我覺得像現在這樣,每天上上課,沒事兒打打零工挺好的啊。”

羅立成抽抽嘴角,恨鐵不成鋼,“研三了,彆人考公的考公實習的實習,就你整天不務正業,連帶著把小宿離也給教壞了。現在這麼好一個工作擺在你麵前,你卻想都不想就給拒了,你——”

宿離無辜躺槍,邱正連忙說了些客套話讓羅立成消氣。

“與其在這裡費儘心思地拉攏我,不如去驅魔司乾些實在事。”宓遙偏頭道,“十年前我就說過,憑人類的力量很難抗衡魔族,與妖族結盟才是上上選。”

羅立成和邱正麵色俱是一變,人族與妖族積怨上千年,要結盟談何容易?

羅立成歎了口氣,摘下了眼鏡擺擺手,“算了算了,是我老了,搞不懂你們現在的年輕人了。小邱啊,回去跟你們馮司說一聲,這事兒我幫不了他。”

邱正應了聲是,起身告辭,宓遙盯著邱正離開的背影望眼欲穿,羅立成無奈,隻得快速交待道:“我新收了個學生,今天下午來組裡報到,你到時候記得過來。小宿離,你也跟著來吧,大家互相認識一下。還有,你的開題報告十一月底交,彆忘了寫。”

宓遙和宿離點頭應是,看羅立成沒什麼事情了,忙不迭起身溜了。

“邱處長!邱處長!”宓遙在邱正身後著急忙慌地喊道。

邱正停住了腳步,主動道:“宓遙,你的提議我會跟領導彙報的,不過我個人認為希望不大,你不要抱太大期望。”

“我明白我明白。”宓遙道,驅魔司能培養出邱正這麼個飯桶出來,可見其廢物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原本也沒指望人家真能聽她一個臨時工的。所以她攔住邱正,肯定是為的另一件事。

宓遙從兜裡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方塊,三兩下把東西變成相機的形狀,狗腿地捧到邱正麵前。

“您看,邱處長,為了抓這玩意兒,我昨晚一宿都沒合眼,肩膀都給我拽脫臼了,這可是工傷啊,這補貼是不是……”

邱正上上下下打量了活蹦亂跳的宓遙一番,實在沒看出來這人工傷在了哪裡。

“你這次沒有補貼。”邱正毫不客氣道。

宓遙哢嚓一聲,龜裂了。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宓遙當即捋起袖子要和邱正乾上一架。“我為了你們這幫淨會坐著吃乾飯的人半夜不睡覺跑出去打架,沒有工傷補助也就算了,居然連三百塊錢的補貼都要克扣?”

邱正扶了扶眼鏡,麵對宓遙的憤怒非常理直氣壯,“你被當事人投訴,說是打碎了他們公司剛裝好的玻璃,人家要你全額賠償。”

宓遙張大了嘴,不由在風中淩亂了,“不是,那塊玻璃又不是我打碎的,再說了什麼玻璃能值三百塊錢,當他家玻璃鑲金啊?”

“人家那玻璃是進口的。”邱正道,“原本該賠一千的,剩下那七百塊錢處裡幫你墊了,以後記得還我。還有,當事人說你還損壞了他一台筆記本電腦,有沒有這事?”

宓遙想了想,昨晚那小帥哥好像是一直拎著他那電腦,跟寶貝似的,都被掛窗戶外麵了也不鬆手,後來她把人往上掄的時候那人才撐不住脫手了。

“乾嘛?要不是我,從二十樓摔下去的就不是他的電腦,而是他本人了,我分明是為了拯救人民群眾好不好,這也要我賠?我告訴你,電腦我可賠不起啊。”

“哦,當事人倒是沒有讓你賠他電腦。”邱正道。

宓遙聞言鬆了口氣。

“當事人說電腦裡麵有他剛寫的投資組合策略,這個新策略預計能幫他賺一個小目標,所以他讓你賠他一個億。”

宓遙一口氣提不上來,直接倒在了地上。

宿離跨步衝上來,哭著抱住了她癱軟的身子,“老大你怎麼樣?老大你有沒有事啊?你放心,這筆債我幫你一塊還,不就是千方百計不讓你回族裡、為了他們這幫飯桶心甘情願打白工一輩子嗎?早就告訴過你了人類沒一個好東西嗚嗚嗚。”

邱正咳了一聲,臉上泛起陰謀被戳穿後可疑的紅暈,“行了行了,驅魔司上下一致認為這個要求過於離譜,馮司親自打電話給當事人的父親,當事人不會再要求巨額賠償了,也不會向上投訴的,你放心吧。”

宓遙氣若遊絲地強撐起身子,“真……真的嗎?”

邱正抽抽嘴角,“真的。但你這次的疏忽實在太大了,你居然不消除當事人的記憶讓他有機會投訴?驅魔司成立這麼多年,頭一次處理投訴事件,一幫老職員們都激動壞了。”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不賠償就好。”

宓遙在宿離的支撐下站了起來,用力握了握邱正的手,從邱正的表情上看估計是要把他手筋都捏斷了,“我對因我的工作失誤而對當事人財產和精神造成的損失分外愧疚、寢食難安,我現在立馬去找當事人賠禮道歉,爭取讓投訴變成好評。”

邱正看著宓遙一溜煙離開的背影,吸了口涼氣,道:“她不會是去找當事人算賬的吧?”

“喂—— 你冷靜一點啊——馮司賠了一瓶茅台才把當事人安撫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