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牆角 我這真人站在你麵前,你不好好……(1 / 1)

病念為生 千漫流蘿 3933 字 2024-05-01

時近年關。A市的街上張燈結彩,到處洋溢著迎接新年的熱鬨氣氛。

甫一天黑,華燈初上,刹那亮如明晝。

碩大的燈籠熾熱地掛在街道兩旁的樹上,錯落有致。如火一般,不斷搖曳。

燈穗兒隨著夜晚的冷風撩起又落下。

熒黃的小彩燈一圈圈纏繞在樹乾上,如夜幕中的繁星點點,靜靜點綴。

祝子曦穿著厚厚的羽絨服蹲在一棵大樹下,長款過膝,整個人看起來如同裹了一層棉被般臃腫。

有一絲冷冽的風從耳後的縫隙中溜了進來,她冷不丁打了一個寒戰。

從口袋中伸出手,把緋色的圍巾從脖子上取下來。圍巾在離開身體的一瞬間,上麵溫熱的體溫馬上消弭在冷空中。

祝子曦把圍巾鋪開,然後規整地一圈圈圍在脖子上。

耳後的風隔離在圍巾外,她細膩白淨的半張臉也掩蓋在軟綿綿的圍巾下。隻剩下一雙明澈的眼睛,如靜水般明定。

A市每到這個時節,便會趁人不妨簌簌飄下幾場漫天飛雪。櫛比鱗次的建築在翩然的飛雪中消弭了它冷硬的輪廓。

祝子曦今年大四,在A市的一所一流的綜合大學裡讀臨床醫學專業。

十二月要結束了,期末的硝煙已然彌漫。

全國大學生在這個時候,細胞內名為“學習”多巴胺基因被迅速激活,而平日逛街、聚會、K歌三件套被他們拋在腦後,一窩蜂似的往圖書館和食堂紮堆複習。

而作為A大王牌的醫學專業,醫學生更是通宵達旦,忙得七葷八素,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泡在圖書館。

她們專業的醫學教授說過極為經典的一句話:“我也不想折磨你們,但等我老了躺在醫院,落在你們手中,那真的想都不敢想。”

醫學生暗中腹誹:道理都明白,情感不允許。

被您殘虐的小心臟告訴我,咱們這師生之情要絕交半個月。

祝子曦的室友夏初語每天清早有一句口頭禪:“扶本宮起來,本宮要大戰三百回!”

“喳!”室友周安若、蘇涵異口同聲配合道。隨後沿著梯子爬上她的床,掀起被子,分彆扯著一條胳膊試圖把她從床上拉起來。

“哎呀!你們乾嘛,要強搶民女嗎?小女自知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公子們傾心小女已久,但小女心有所屬,恕難從命,還望公子們另擇良緣。”

夏初語一邊故作忸怩地掙紮,一邊戚戚然道。

室友對她爐火純青的精分現場見慣不慣,在數次的對手戲下,早已得心應手的配合演出。

周安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副不懷好意的表情:“垂涎你的乃是寨主胡漢三,想要娶你做壓寨夫人。放心,雖然你是第九任夫人,但咱們寨主肯定會一視同仁,待你如珠如寶。”

“強扭的瓜是不會甜的!”

“管它甜不甜,先扭了再說。”

“動手!”

於是夏初語被兩人強行逼迫下床。

十分鐘後,三人來到她麵前。

“寨主,人已經送來了,後麵有何指示?”

祝子曦置身戲外地欣賞了好久的宮廷?江湖大戲,領銜主演是三個室友,沒想到到頭來還有自己的戲份,角色竟是寨主胡漢三?

祝子曦看著麵前齊刷刷盯著她的三人,烏黑的眸子眨了眨,隨後鎮靜道:“先去圖書館禁閉八小時,容本寨主想想。”

“曦曦——”夏初語哭兮兮的表情還沒儘數顯露,便被左右兩人架著出了寢室門。

隨著“砰”的一聲門響,演出告一段落。

如此可見,每天出現這樣的場麵時,大家離發瘋的邊緣不遠了。

*

祝子曦生性極為怕冷。

雖說圖書館每到冬天,暖氣晝夜開個不停,可是進進出出的人太多,讓暖氣在一次次門的張合中溜走。

祝子曦去過一次,圖書館每到期末位置十分緊俏。當時她坐在了僅剩的幾個空位——門口進出處。

一下午冷冽的風時不時飄進來,吹得她頭昏腦脹。她不由擔心,考試還沒考,先把自己吹感冒了。

於是,祝子曦索性到了考試日,便獨自蜷縮在寢室的椅子上。身上裹著小毯子,懷裡抱著熱水袋,看著手上的專業書。

此時,幾摞複習資料已經堆滿了桌子,平日擺放的相框、鏡子、護膚品、小飾品等物件被她統統鎖進抽屜為考試資料騰位置。

對於一個從小到大自製力強大的好學生,無論在哪個地方學習對她並不造成什麼影響。

認識她的人都會評價道:祝子曦啊,一個沉浸下來學習,仿佛隱居世外的高人練功,任地動山搖,我自巋然不動。

-

祝子曦在專注梳理知識點的過程中,收到了來自她真正的“寨主夫人”——祁灼的信息。

兩人連續半個月沒見了,他忙著在外地進行籃球閉關訓練,她忙著複習專業課,彼此之間忙碌的節奏很是一致。

祝子曦因為性格的原因,很少當麵跟祁灼發消息說那些小情侶之間甜言蜜語的話。

倒是祁灼,談戀愛後像是自動開啟了情話技能滿點模式,動不動就發幾十條膩歪的情話。

每當夜晚,祝子曦凝視著手機裡的合照,思念難安的心稍稍得以慰藉。

那種苦澀又甜蜜的感覺,如月色低垂在枝頭,朦朧撩人卻又冰冷如刃。搖搖晃晃,懸在波瀾微動的心湖上。

這晚,在要跨年的前十一天,專屬於祁灼的提示音響起。

手機屏幕上隻有短短一句話:

【我回來了,曦曦。】

祝子曦看著這六個字,眸子亮起來,燦爛若星河。

她把手機緊緊貼在胸口,感受著胸膛下狂亂的心跳。

他們都理解錯了:能影響她心境的永遠不是環境,而是人,那個叫祁灼的男人。

祁灼,他終於回來了。

*

兩人約在晚上五點半,A大附近的茂悅商城見麵。

祝子曦蹲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這是他們平日約會前固定見麵的地方。

樹枝遒勁扶搖入空、樹乾深褐厚實,三個人手牽手,才堪堪把這棵樹合抱在一起。

如此便能想象到,褐色的土壤下,粗大的根莖如巨大的鷹爪箍住大地。

這棵樹的樹齡據說已經上百年了,茂悅商城的開發商在承建之初考慮到樹的曆史價值以及所延展的商業價值,便把這顆古樹保留了下來。

漸漸的,這棵古樹成了商城一大不容忽視的風景線。

祝子曦看著手機屏幕,上麵顯示的時間恰好是17:30。

可是,她心心念念的身影沒出現。

從中學到大學,他們總是聚少離多。

每次他結束訓練後總是匆匆前來,有時會遲到十幾分鐘乃至更久。

那個恣意張揚的男人,跑過來時身上總帶著熱騰的體溫,仿佛燃燒的盛夏,帶著灼人的光彩。

祝子曦有時等久了,佯裝生氣道:“祁灼,你再遲到,我就要跟彆人跑了,讓你再也找不到我。”

那個身高一米九八的男人,那個平日裡跅弛不羈、桀驁不馴的男人總會在這時彎腰屈膝,仿若向她俯首稱臣。

他低下頭與她平視,那雙眸子生得極為好看,漆黑又明亮,看向她時直白又透徹,仿佛眼中隻有她一人。

他微微眯眼,帶著勾人的氣息:“祝子曦,你敢跑個試試,你看是你跑得快,還是我抓人抓得快。誰敢撬我牆角,信不信我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他捏了捏她的臉笑道,“還沒人招了我能全身而退的,沒辦法祝子曦,我這輩子就賴在你身上了。你記得乖一點,彆讓我抓到什麼把柄啊。”

祝子曦聽著他霸道至極、近乎狂妄的語氣,多日不見的思念、委屈與痛苦如潮水般向她湧來。

她眼圈一紅,眼底情緒哀傷至破碎。

祁灼看到她的樣子,以為自己太凶把她唬哭了,手忙腳亂,連忙擁她入懷。

他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聲道歉,聲音柔軟又糾纏。

“曦曦,我惹你哭了,我是混蛋。前麵一直是你等我,以後讓我等你。隻要是你,多久都會等,一輩子也等。”

這句話就那樣潛入她的呼吸,銘心刻骨。

*

前幾日A市連連下雪,地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大部分地方的雪已經被環衛工人處理得差不多了。

而大樹外有塊空地,積墊起了兩、三厘米的雪未被人發現清理。

月光瑩瑩,在地上折射出剔透晶亮的光。雪色與月色在靜默的空間悄然邂逅。

祝子曦思潮澎湃。她隨手撿了一根濕冷的樹枝,在雪地上隨心所欲地畫了起來。

五分鐘後,畫麵出落完成。

畫麵是一副半身像:男人棱角分明、一雙斜長的雙眼,鼻梁高挺,薄唇勾起小小的弧度,眉眼間一股慵懶勁。

她端詳著這幅畫,對於他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表情,她都了然於胸。

可她畫得再好,也不及他本人的萬分之一。他就是那種與生俱來讓世間所有語言、所有色彩在他麵前通通不作數。

她心念一動,準備在人像旁寫下“混蛋”二字。

左邊部首三點水還未寫完,她背後驀然響起了一道懶散的聲音:“又在畫我,打算睹物思人啊。我這真人站在你麵前,你不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