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原書裡,皇家的除夕家宴,有一段特彆重要的劇情——
在家宴上,老皇帝連聲歎氣,心不在焉滿腹憂愁的樣子,讓所有人都捏了把汗。
隻因為老皇帝強娶進宮的那位婉妃,久病難醫,已經氣息奄奄了。
老皇帝正犯愁時,殷舒站了出來。
他向老皇帝引薦了當初救治他母妃的那位神醫,也就是主角攻,葉浮塵。
而彼時的殷嘯,為了討好父皇,剛剛派人在民間尋得一良方。
他獻上方子,卻被葉浮塵指出這方子裡有許多不足之處。
老皇帝被葉浮塵說動,家宴也不辦了,立刻領著葉浮塵前往婉妃宮中,請他為婉妃治病。
而殷嘯則孤零零地回了宮。
他以為自己能夠借此機會,博得老皇帝青眼,沒想到家宴上,卻被殷舒的人出儘了風頭。
其實以殷嘯的年紀和身世,能夠有心尋找藥方,討好父皇,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事了。
但誰叫他哥天生頭頂主角光環呢?
隔日,大年初一,婉妃病愈,喜上加喜,老皇帝宣布普天同慶,為婉妃祈福祝壽。
自此以後,局勢初定。
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之位,已是殷舒囊中之物。
簡而言之——今晚的除夕家宴,就是殷嘯這個可憐缺愛的小反派被打臉,逐漸走向黑化的開始。
107、
我惴惴不安地等在宮門口,至少想了二十幾種方法安慰殷嘯。
我已經在腦補殷嘯嗷嗷亂叫著衝回宮裡發脾氣的可怕景象了。
也不知道,今天我與錦蘭他們布置的窗花,能不能活過今晚……
我歎氣。
正當我的心七上八下時,那匆匆的甩袖聲,來到了近前。
我戰戰兢兢望過去。
嗯?
我眉頭微皺,有一絲困惑。
殷嘯怎麼看起來……心情還挺好的樣子?
107、
殷嘯回宮了,一切無恙。
我擔心的事情,原書裡的劇情,並沒有發生。
我實在好奇,追問殷嘯:婉妃沒有生病?家宴上沒有出什麼事?
殷嘯嘴角噙著的笑淡了下去。
他端詳著我的表情,問:“老師與婉妃,不熟吧?”
我一磕絆,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是有點突兀,心虛地掩了掩唇,挪開視線:“是不熟,隻是從旁人那兒聽說,婉妃受疾病所困。你也知道,她是雛菊翠萍那對孩子的生母……”
殷嘯幽幽盯著我,語氣冷硬:“你讓那兩個小丫頭月月給婉妃寫信,來往書信本王全都看過,從未聽說婉妃生過什麼病。”
嗯?
這麼說,原書劇情裡婉妃生病,是因為擔心兩個女兒的安危?
現在確認兩個女兒過的安好,婉妃心裡的石頭落了地,自然無病無災。
可是……
我看向殷嘯,有些不解:“那你為何這麼早回來?”
今夜是除夕,大年三十,他怎麼早早就離了席回來?
殷嘯咬牙盯著我,踟躕半天,歎出一口氣:“本王想回來放爆竹。”
我驚訝:“就為了放爆竹?”
“……對。”殷嘯衝我冷笑,賭氣似的語氣:“就是為了放爆竹。”
我“哦~”了一聲,趁著我還比殷嘯高,揉了他的腦袋一把。
我一摸完,就迅速衝去庫房取爆竹,聽見背後傳來殷嘯惱羞的罵聲。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108、
四月,又到了殷嘯的生辰宴。
這次的生辰宴是由我全權安排的,地點設在京中時下最熱鬨的酒樓錦玉軒。
殷嘯生辰當日,一整棟錦玉軒都被包下,隻招待殷嘯與受邀而來的有識之士們。
李室看著銀子像流水一樣飛走了,心疼地感歎:“今日來的人,也不夠坐滿一整棟錦玉軒啊,是不是太過了啊?”
我心平氣和,告訴他:“二殿下如今在民間名聲比不過大皇子,年輕官員不敢輕易站隊,老一輩也看不清局勢,隻能靠我們花銀子,多造勢。”
殷嘯十四歲了,無人再喊他“小”殿下了。
李室歎氣:“也對。”
李室是上個月剛來的,原本,他和我一樣,也是為皇子授書講學的侍讀先生。
甚至我們的經曆也特彆像——他也是皇上欽點的好才子,本來是要去殷舒那兒的。
然而,殷舒婉拒了他,說自己這不缺侍讀。
於是李室就被一腳踢到了殷嘯這兒。
起初,李室聽說我在殷嘯這待遇不錯,還以為殷嘯是一位好相處的可愛小皇子。
結果……當天,殷嘯看了李室一眼,差點沒把他踢進護城河裡去。
還是我為李室求情,這才幫他爭取到一個幕僚的身份。
109、
生辰宴上,殷嘯身邊儘是一片奉承恭維的聲音。
他周圍來來往往無數賓客,比去年還要熱鬨。
殷嘯本人並沒有多激動的樣子,隻是不冷不淡地應付著。
我一開始有點擔心,他這樣會不會失了人心。
但是觀察了一會,我發現我想多了。
這世上有殷舒那樣,用親善拉攏人心的皇子;
也有如同殷嘯一樣,僅憑一身上位者氣質,就能夠將彆人吸引到自己身邊的皇子。
110、
半天過去,殷嘯忽然走進我休息的客房,重重把門摔上。
他拽出我身旁一把椅子,默默坐下。
我輕歎:“二殿下,今日是你的生辰宴,你不在怎麼行。”
殷嘯閉目養神,偏過頭:“吵的很。”
我無奈一笑,勸他:“今日到場的年輕官員皆是京中有識之士,等到二殿下爭太子之位時,他們都會成為二殿下的助力……”
“本王清楚。”
殷嘯長長舒了一口氣,突然把我拽住,有些孩子氣地道:“你出去,本王就出去。”
我揚眉一笑:“好。”
111、
我覺得很奇怪。
拉我出去的人也是殷嘯,因為我出去而生氣的也是殷嘯。
喝酒時勾肩搭背不是很正常嗎?有什麼好生氣的?
我和其他人喝酒也不行了?
112、
這次生辰宴辦的很順利。
殷嘯的名聲在京城裡傳開了,他手下的幕僚也成倍成倍地增長。
事情比我想象的還容易。
有人說,論長相和氣質,殷嘯比他哥殷舒更有帝王之相。
我心說,確實。
那種居高臨下,目中無人的眼神,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尤其是不苟言笑的表情。
——就算最近殷嘯的勢頭漲得如此之猛,都沒能讓他的唇角揚起一絲絲的弧度。
然而,
很快就發生了一件,讓殷嘯笑逐顏開的事情。
113、
錦蘭:“欸,對對對……再近一點……”
院子裡,錦蘭揮著手,示意我和殷嘯站的再近一點。
“老師,怎麼了?不敢和我比了嗎?”殷嘯嘴角噙著濃濃的笑意,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愉悅。
“……沒有。”我歎了口氣,不情不願地向後一站。
錦蘭站在我們旁邊,用我平時使用的戒尺,為我們量了半天。
片刻以後,錦蘭收回戒尺:“嗯……二殿下的身高果然長了!比紀大人高出一小截了!”
我撇撇嘴。終於還是到這一天了。
殷嘯這小子,自從被我養好了胃,正常進食以後,身高就像雨後春筍一樣不停拔高。
他爹他哥都長得高,殷嘯能長高,當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不停安慰自己。
比殷嘯矮又怎麼樣?殷嘯還不是要喊我老師嗎?
我回過頭,不得不微微仰頭,才能和殷嘯對視。
我仰頭的這樣一個小動作,似乎大大取悅了殷嘯,殷嘯雙手抱胸,表情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神采奕奕。
明明是麵對父皇褒獎,幕僚恭維時,眉也不抬一下的少年……
居然因為長高了,開心成這樣?
我都不知道他是成熟還是幼稚。
氣氛正熱鬨輕鬆時,忽然間,李室急急忙忙從攬月殿外衝了進來。
“二殿下!外、外麵……”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把不安的氣氛也一同帶了進來。
沒等他說完,他身後的殿門,便被一個老太監給推開了。
我認出,那是老皇帝身邊的太監。
他領著兩名華服豔美的女子,走進來,麵上帶著虛偽奉承的笑。
殷嘯上一秒還笑得恣肆漂亮的表情,重新凝成了冰。
113、
“二殿下。”老太監執著一把拂塵,笑嗬嗬地上前。
一邊走,一邊對身後兩名女子說:“來,你們過來,給二殿下看看樣貌。”
兩名女子輕輕上前,彎下她們盈盈一握的軟腰,嬌聲道:“見過二殿下。”
殷嘯閉上眼,非但沒興趣還分外煩躁:“曹公公送錯地方了,她們可不是本王身邊的人。”
一旁,李室一臉迷茫與不安,問我:“這是出什麼事了?曹公公不是皇上身邊的人嗎?怎麼會突然帶女人來攬月殿?”
我無奈一笑,告訴他:“以後你就習慣了。”
老皇帝雖然昏庸,但膝下隻有兩個兒子,他對這兩個兒子可是愛惜得很。
他聽說殷舒喜愛詩詞書畫,於是從此以後,但凡看到好詩好詞,就立刻把作詩者請到宮裡,連人帶詩“送”給殷舒。
我和李室就是例子。
而殷嘯——他似乎對什麼都不感興趣,雖然各方麵的才華出眾,可是誰也摸不清他的喜惡。
我不懂他,老皇帝更不懂。
於是老皇帝隻好以己度人,把自己最最喜愛的,送給殷嘯。
我看著那兩個滿頰桃紅的女子,有點分外無奈的滋味。
114、
老皇帝不是第一次來送女人,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可是這一次,和以往都有些不同。
殷嘯讓曹公公將人帶走,曹公公卻並未挪步。
他掐著嗓子,忽然說:“皇上念及二殿下自幼與生母柔貴妃分開,從未體驗過母子親情,這幾年來,一直日夜掛念著二殿下啊。”
“皇上特挑了兩位美人,給二殿下做妾,要是二殿下不喜歡,做個通房也是好的。”
“其實啊,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希望二殿下這兒多點人氣,早日生個一兒半女,這大涼江山才能後繼有人啊。”
我忍住沒有笑出聲。
這什麼狗屁邏輯?
孩子小時候沒得到母愛,父親不想著多陪陪,反而讓孩子自己去生孩子?靠這種方式彌補親情?
老皇帝要是真的這麼想,那他可真是個大聰明。
殷嘯全程黑著臉,冷冷聽完他的一番話。
曹公公諂媚地彎著腰,皮笑肉不笑:“皇上慈父之心,二殿下不可以不體諒啊。”
說完,也不管殷嘯同不同意,曹公公拂塵一揮,大步走了。
留下攬月殿內的所有人,默不作聲,一片死寂。
兩個嬌美女子也察覺到氣氛不對勁,茫然看了看四周。
攬月殿的這位二殿下……似乎和她們想象的,有點不一樣。
年輕男子哪有不愛佳人的?能見到她們還無動於衷的,難道是那方麵不太行?
錦蘭看她們倆惴惴不安的表情,趕緊領她們去其他房間,先把她們給安置了再說。
115、
一連好幾天,攬月殿的氣氛幾乎是冰點。
我和錦蘭這些一直跟在殷嘯身邊的,知道他最厭惡這些事情。
自然也就不會觸他黴頭。
但是這幾年,攬月殿也陸陸續續來了些新人。
例如李室。
李室因為說了一句“二殿下年紀到了也是該娶妻了”,險些被殷嘯整個劈了。
我好言好語救下李室,他看我的眼神又崇拜又感激。
“二殿下年紀還不大,還不必操之過急,倒是紀大人……”
李室死裡逃生,還不忘嘴賤兩句。
“紀大人待我如此之好,要是不嫌棄,我家中還有一小妹……”
當晚,殷嘯宣布李室因為“左腳先進門”被罰俸一個月。
我樂。
116、
這些年來,攬月殿裡第一次住進宮女以外的女人。
夜半,我睡在殷嘯附近,有點忐忑不安。
多虧了她們,我想起自己一開始睡在這兒的原因,是為了防止殷嘯被爬床。
這兩名女子……既然是老皇帝遣送過來的,一定也會儘職儘責地完成使命。
我每晚每晚睡不好覺,生怕哪天睡死過去,害殷嘯留下一些不好的回憶。
考慮到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我決定提前跟殷嘯打個招呼。
入睡以前,我撩開月影紗,對著驚訝的殷嘯比了個“噓”的手勢,小心翼翼坐到他身邊。
“你……”殷嘯剛說出口一個字,被我趕緊攔住。
我看了眼窗外,小聲道:“二殿下,我有事跟你說。”
117、
深夜,攬月殿內。
搖曳的燭火將殷嘯的神情照的有些微妙。
他的目光輕輕落入我眉梢,微蹙的眉心透出了一絲我不理解的掙紮。
他唇角泄出一絲輕氣,同樣小聲地問我:“什麼事?”
我生怕彆人聽見,壓低嗓音:“陛下送來的那幾個女人,你……彆碰她們。”
他挑起眉頭,驚訝地看了看我,明顯是沒料到我會這麼說。
果然、他問:“為什麼?”
我低著頭,正巧沒能看見殷嘯藏在陰翳裡,晦暗不明的眼神。
118、
老皇帝將才子送給殷舒,將佳人送給殷嘯,當然是出於愛。
不過,帝王的愛不比黎民百姓的愛單純。
他愛著這兩個兒子,也怕他們。
他怕殷舒、殷嘯盯上他的龍椅。
明知自己終有一天會駕鶴西去,拱手讓江山,他卻無比害怕那一天到來。
這幾年,殷舒殷嘯越來越年長,老皇帝遲遲沒有立太子,也是這個原因。
為了試探他們是否有奪位之心,老皇帝給殷舒殷嘯都送了幾位美人過去,暗示他們儘快留下子嗣,穩固國本。
誰要是上鉤了,就是急著上位,暴露野心了。
——原書的劇情,是這樣寫的。
以老皇帝的智商,能想出這樣的方法,已經挺厲害了。
雖然我知道,殷嘯不近女色,最厭惡床笫之事。
但是萬一對方下藥……這都是說不好的事。
一旦殷嘯碰了她們,老皇帝立刻就會起疑,到時候,才是真正和帝位無緣了。
所以我這幾天才盯得這麼緊。
119、
想到殷嘯沒登帝位,我就會慘死——我心下緊張極了。
殷嘯卻一副悠然自得的悠哉樣。
半夜,我睡不著,起來轉了一圈,把防爬床機關從1.0升級到了2.0。
隻要有人敢在半夜偷偷進入寢殿,就會觸發機關,碰響一大串鈴鐺。
我期待,卻又不希望有人真的觸發這個機關。
120、
我們和那兩名女子相安無事地度過了大半年。
到年底,我見她們的次數不過四五次,少的可憐。
甚至我連她們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實在是陌生的不能再陌生了。
但我知道,她們和我見得少,不是因為她們低調——
而是因為,她們的目標不是我。
不過,隻可惜,她們真正的目標和她們相見的次數,比我還少。
殷嘯實在太忙。
121、
這半年來,我比起殷嘯的老師,更像是他的幕僚,左膀右臂。
那些聖賢書上的大道理,他已經學的夠多了。
缺少的,是實操。
所以,我現在的任務更重了。
我要輔佐殷嘯,讓他成為一個出色的皇子,再之後,是可靠的太子;
最後,就是君臨天下的天子。
如果是剛穿過來的我,一看到殷嘯登基,絕對撒開了腿光速跑路。
但是現在……
至少,我想看著他,成為一個明君。
122、
到了年底,曹公公又來了一趟攬月殿。
好消息,這次不是送人的,是來接人回去的。
兩名豔美的女子唉聲歎氣地離開,她們以為自己錯過了天賜的好運。
殊不知,自己是在虎口走了一遭。
聽曹公公身邊的小太監們小聲嘀咕,原來,送到殷舒那邊的幾名美豔女子,也被完璧歸趙了。
我絲毫不意外。
嗯,不愧是主角受,彎的很徹底。
然而殷嘯聽到這些話,卻皺起眉頭,不太愉快的樣子。
我覺得奇怪。
殷嘯不是喜歡他哥嗎?聽說他哥沒有沾女色,怎麼還不開心呢?
……
總不會是有什麼綠帽癖的性/癖吧?!
我越腦補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