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殷舒的人?推我落水?
圖什麼啊?
我起初有點困惑,但是想了想後,發現其實有跡可循。
我原本就是該輔佐殷舒的一枚小棋子,現在跟了殷嘯,努力領著他往上爬,還卓有成效。
一年前,殷舒當太子,和探囊取物一樣容易,一年後,我領著他弟橫空出世,可不是拉仇恨嗎?
雖然殷舒大度,容得下我們,但是他手底下的人……可不一定了。
更何況他人好心善,手下忠心耿耿,說不定有人自願充當死士,來除掉我。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殷嘯。
殷嘯給我端藥的手頓了一頓。
我接過熱騰騰的藥碗,皺著眉頭喝那些苦的要死的藥時,聽到殷嘯喊我:“老師。”
“嗯?”
我滿嘴都是苦味,一抬頭,被他陰惻惻的眼神嚇得險些嗆住。
他問:“你為什麼敢肯定,我哥不想殺你?”
我解釋道:“他不是那種人。”
殷嘯悶悶不樂。
79、
殷嘯以“彆落下病根”為由,強行給我放了三個月的假。
我嚴重懷疑他是想摸魚。
80、
我以“三個月假期太長了”為由,給殷嘯布置了四個月份的寒假作業。
笑死,風水輪流轉,以前都是被作業折磨。
現在終於輪到我來布置作業了。
我樂。
81、
但我沒樂多久。
我布置的作業,完成期限是三個月。
殷嘯第六天就完成了。
不是,兄弟,等等。
這是正常人寫寒假作業應該有的速度嗎?
不僅如此。
這幾天,殷嘯的騎射武藝也沒落下,甚至還抽出空,與朝中的幾位大人聯絡往來了一番。
我在病榻上躺著的這段時間,總感覺,殷嘯好像又長大了一點。
我欣慰,又有點茫然,但更多的還是欣慰。
82、
趁殷嘯和武師傅練習騎射的功夫,我起身離開攬月殿,打算出門。
多虧那些影分身老太醫們的幫助,我身體基本好了。
也就殷嘯還不放心,硬是逼我在宮裡靜養。
這幾日我沒事做,經常出去閒逛。
錦蘭看了,也不奇怪,隨口問我:“紀大人,這是去哪兒啊?”
我笑笑:“我去見殷舒殿下。”
錦蘭風風火火跌跌撞撞兵荒馬亂地衝過來,想攔我。
我安慰她:“沒事,小殿下要是問起,你就說不知道我去了哪兒。出事了我擔著。”
錦蘭還是不放心。她用不讚同的眼神,目送我離開。
83、
殷舒的宮殿和殷嘯對應,一個攬月殿,一個旭日殿。
日月對應,主次分明,殷舒就是活脫脫的主角劇本。
平步青雲,一生順遂。
我敲開旭日殿的朱門,裡麵的宮人懶洋洋地來開門,一看是我,軟乎乎的表情瞬間繃緊了。
他們慌慌張張,讓我等會,進去請示了一會,才把我請進去。
我跨過門檻,進到殿內。
旭日殿,庭中,栽種著一顆高高大大的枇杷樹,冬日也能開花。
滿樹滿樹的枇杷花是淡黃色,像陽光一樣的顏色。
連這座宮殿裡的地磚,踩起來,都是暖洋洋的。
和殷舒給人的印象一模一樣。
84、
我見到殷舒了。
好消息:殷舒對我,還是非常友好。
壞消息:殷舒身後的人,對我不太友好。
前段時間我落水的事情,讓殷嘯查遍了整個皇宮,鬨得人儘皆知。
紀大老爺,我宮外的那位爹,也鬨得沸沸揚揚,半個京城都知道我半夜在宮裡閒逛掉水裡了。
最後,這個犯人查出來,居然出自殷舒的旭日殿。
雖然我是受害者,但是這件事,無疑抹黑了殷舒的名聲。
聽說,連老皇帝都私下找過殷舒,問及了此事。
他們本來就不喜歡我,現在更煩我了。
85、
殷舒和我在旭日殿裡閒逛了一會,到哪兒都有那群人跟著。
我渾身不自在。
殷舒心細,看了看我,看了看身後,尋了個理由把幕僚和隨從們全打發走了。
枇杷樹下,燦金色的日光靜靜穿過黃澄澄的花,照著我倆不近不遠的影子。
這是我和殷舒第二次單獨相處。
第一次,是我求他,讓我去殷嘯那裡教書。
第二次,就是現在了。
他突然喊我:“子晉。”
接著,他用一臉歉疚,根本讓人生不起氣的表情,道:“你落水一事,是我宮裡的人做得不對。實在抱歉。”
我直說沒事。
本來就沒放心上,他堂堂一國皇子,這麼一道歉,更沒什麼可計較的了。
我為我收下的那柄骨扇,向他道謝,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
寒暄的過程不算輕鬆。
我總擔心,他再提起,讓我來投靠他的事情。
可是直到離開,殷舒也沒再提過這件事。
我猜想他並不是忘了,隻是看出了我的窘促。
86、
殷舒留我在旭日殿用了晚膳,估計還是怕我尷尬,就我們兩人。
聊著聊著,我偶爾有逾矩的地方,他也依舊保持著溫和平靜的笑意。
我一麵覺得他善解人意,一麵又覺得他很累。
87、
臨走前,殷舒派了兩個宮人,送我回去。
為什麼是兩個?
我猜是因為,萬一他們之中的誰想殺了我的話,另一個能夠出來製止吧。
可是萬一他倆都想殺我呢?
我忍不住笑出聲。
88、
我一回到攬月殿,感覺就像回了家一樣熟悉。
喔,這冷冰冰的門檻,冷冰冰的地磚。
我回到寢殿裡去。
喔,小殿下的表情也是冷的。
這就有點嚇人了。
87、
錦蘭說,殷嘯知道我離開以後,就進了寢殿,一直沒出來。
我尋思他這是在守株待兔呢。
我不敢立刻回寢殿,去沐浴拖延時間,又把牙木塞嘴裡,站在盥洗室裡裝死。
有一種數學考試考了15分遂在大街上兜兜轉轉不想回家的茫然感。
就這麼呆了一個時辰,我回到寢殿前,發現裡麵的燈仍然亮著。
我緊張到口乾舌燥。
錦蘭看我這樣,歎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
我頗有一種上刑場的感覺。
88、
我到底還是回去了。
寢殿裡沒有彆人,隻有殷嘯一人。
他與他的床榻依舊隔著一層薄薄的月影紗,我看見他正襟危坐的模糊輪廓。
周圍兩盞燭火,頂著室內深重的寒氣,火光抖抖瑟瑟。
殷嘯坐在那兒,分明有話和我說,卻因為發脾氣,就是不開口。
他在等我開口。
我硬著頭皮,就是不說話。
我索性三下五除二,乾脆利落躺回床上,兩眼一閉開始睡覺。
我是這樣想的——隻要我睡的夠快,殷嘯就追不上我。
89、
古人講究風水,覺得臥室太大風水不好,所以連皇子的寢殿,都修的小小的。
所以,我閉上眼的下一秒,這小孩就已經走到我床邊了。
這麼快,你這是交閃現了?
我歎氣。
90、
殷嘯竟然坐在我身後,撈起我一縷黑發,捧在手裡把玩。
一邊玩,還一邊雲淡風輕地問我:“老師,你今日去哪兒了?”
他玩我頭發的力度,不輕不重,像是捧著一條上好的綢緞,不至於扯斷,卻能讓我感覺到。
我突然害怕。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了一種“你再裝死就把你薅禿”的威脅感。
可怕,實在太可怕了。
91、
為了我滿頭的命根子,我終於妥協了。
男兒頭上有黃金,禿是不可能禿的。
我輕輕揮開他的手,撐著床坐起來,和他麵對麵。
殷嘯看著我的眼睛,微微一滯,偏過頭去。
“我是去見了殷舒。”
趁殷嘯開口之前,我趕緊解釋原因——
首先,我是真心不希望,我被推落水這件事,影響他們兄弟二人的關係。
殷舒和殷嘯之間的兄弟情尚存,這是件好事。
“我想扶小殿下上位——小殿下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周圍沒人,我直說了:“不論最後我是否成功,你們二人的兄弟情,都是小殿下手中的一柄利劍。小殿下該好好利用才是。”
殷嘯一愣。
他大概沒想到,一直教導他兄弟和睦的我,會說出“利用”這兩個字。
我想,我現在在他眼中,或許有些不堪。
我微微低眉,用我尚且還比他高出一截的視角,盯著他的眼睛說:“就算不提利用……你不是也喜歡你大哥嗎?我為你打點好關係,對你應該也有好處吧?”
“喜歡?”殷嘯皺眉抿唇,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我揚揚眉。
他難道不知道,他對待這個與自己爭搶皇位的兄長,有一分格外包容的親近嗎?
至少,一對真正憎恨彼此的兄弟,不會兩兩成雙,在禦花園遊湖。
因我的話,他沉思。
我靜靜看著他沉思。
92、
我等的有些困了,突然,聽殷嘯問道:“他的人,差點殺了你,你也不在意嗎?”
語氣有幾分妒味。
“不在意。”我果決道:“他好好活著,和你處好關係——對你的前路有幫助的話,我不在意他究竟想不想殺我。”
這是實話。
殷舒就算真想殺我,我又能怎麼辦呢?還不是得和和氣氣相處著。
誰叫我如今是一個可可憐憐的皇室打工人呢?
唉。
93、
正當我做好心理準備,準備和殷嘯再辯論三百回合的時候——
殷嘯看看我,忽然笑了。
笑裡有幾分釋然。
少年的臉生的太漂亮,平時光凶人了,一笑起來,竟是有幾分昳麗。
現在輪到我愣了。
94、
也不知道為什麼,殷嘯突然就不追究這件事了。
他看起來心情大好,掀起月影紗回了自己那睡,腳步輕快自在。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心情突然就好了?
我也不懂,但是事情解決了,總算能鬆一口氣了。
95、
夜漸漸深了。
周圍一片死寂,殷嘯睡了,我卻醒了。
我兩眼瞪直,垂死病中驚坐起——
臥槽、不對!
原書是一本耽美小說,就算主角攻不登場,主角受也依舊在散發魅力。
我想到剛剛,殷嘯在聽到我說“你喜歡你哥”後,心情就莫名好了。
……
所以,君臣cp變成兄弟骨科cp了?!
總感覺,題材好像在不過審的邊緣悄悄試探。
我有些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