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雲霧和魔力交纏,繚繞成輝煌的形狀,層層疊疊,有明有暗的部分縱.橫交錯。
這樣的景色除了魘山,可以說是彆無可尋。
魘山之所以名為魘山,不止是因為它的可怕,更因為它的如夢似幻。
而我現在就像是做夢一樣。
魔脈是維持帝國運行的魔力源泉,按理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概念,但是在莫伏棱帝國的管轄下被劃分為了各種區塊,有核心也有支脈,大型城市和首都都是建立在重要的節點上。
而魘山正處於一個無法被忽視的地位。
我不知道這裡鎮壓了什麼,但我顯然是有點“醉”了。
這裡魔力的充沛程度幾乎讓那些雲霧都凝結成了實質,足夠有吸引力。這在魔女眼裡太“美”了,如果能忽略山上的那些危險成分,那麼這裡一定會是魔女休養的首選之地。
但我被威廉帶到了魘山的地底下,那是簡直可以稱作一座城市的查蒂永公府。這裡的人造太陽被永遠限定在黃昏的時刻,走在散發著熒光的“落日大道”上,濃重的詛咒的氣息不允許我再去覬覦什麼。
“威廉大人,蘭汀小姐,請先不要進入府內,大祭司還沒有醒來,不適合被打擾。”
服侍我們的人戴著野獸的麵具,上麵畫著一隻鷹,似乎整座魘山,隻有他一個人做著看守的工作。碩大的一座府邸,像是被燒殺過的死城一樣,全然死寂,這點倒是和青花鎮後麵的古堡很像。
查蒂永本府收到了弗蘭克親王寄來的信,皇室的金色印戳,紙張也是用提純後的鎏金做的。
上麵的字晃得閃眼,但全都是代筆,隻有後麵“弗蘭克·莫伏棱”的名字寫得像是狗刨。
東西沒什麼奇怪的,隻不過是些很鋪張浪費的信件,但畢竟還是鎏金製品,估計我轉賣出去也能換不少錢。
但特殊的是,這封信不是給威廉的,而是給我的。
我將信掃了一遍,去除那些毫無意義的廢話,我發現這竟然是一封恐嚇信。
隻是裡麵的內容被文官裝點得冠冕堂皇,就沒有了那種讓人憤鬱的心情,但不管怎麼說,這位弗蘭克親王的行為還是處處透露著怪異。
【他將會在誕生野獸的暗礁中失去你。】
【風暴過後世界依然被濃霧籠罩。】
【如若一定要殺死人類唯一的太陽,你也要讓他準備好迎接自己的死亡。】
【你們無法跨越無儘海。】
威脅信不奇怪,隻是語焉不詳的一些話,甚至對於我們來說還很委婉。但奇怪的是,上麵提起的地方都不屬於內陸,還有類似於風暴峽穀的字眼,這是上古傳說的戰場,讓我覺得十分具有針對性,我的耐心被耗儘了。
而無儘海曾經也是個謎題。
它被強大的神明遺棄,沉屙與暗影在裡麵遊行,所以四個大陸的人們不能通行。
但是現在的人類有陣法師特殊鏈接的結界咒法,加上民間流傳的野路子,如果你想離開莫伏棱帝國,隻需要有充足的資費和強健的身體,稍微吃點苦頭,事情也有很多實現的可能。
路不一定都是人走出來的。
就像我,我並不是莫伏棱大陸的土著,我來自更西麵的地方,那裡本來是一個很小的國家,很零散,戰亂後才被統一起來,屬於是已經消泯於曆史的赫拉斯帝國的無名注腳,連一句話都不會存在於光明聖殿的曆史教科書裡。
但那裡確實是培養出魔女最多的地方。
這是沒有人知道的秘事,不過信上對我的警告卻是:
“你來自蠻荒的古國,瑰麗又強大。複興的號角已經吹響,如果真的能發生的話,那麼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我很確信知道我的人大部分已經死去了,而弗蘭克對於我的認知也並不深刻,應該是從哪裡得知了赫拉斯的曆史,有了因由就搭戲台唱戲。但他不夠穩重,單從複興一個無名小國的目的而言,就能讓我能順藤摸瓜找出他背後的人,不過我也有些詫異。
比起魔女自己,皇室竟然掌握了更多的信息。
這下我猜到了魔塔消失的原因了。
當帝國不再需要魔術師,棋盤上的棄子就會被隨意處置。
而魔女更加冷漠。
……
回溯咒法結束,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威廉在為我準備食物。地下城永遠都是黃昏落日的景象,一開始還好,但看久了人會膩,會發瘋。
特彆是處於一種感覺上就十分異常的密閉空間的時候,讓人很壓抑,像是待棺材裡一樣,耳朵裡還時不時聽到鳴響,但是威廉好像已經很習慣這樣的環境。
“至少有一個小隊失蹤。”
他聽著戴著老鷹麵具的那個人報告,手裡的蛋花打出了非常完美的形狀。
“要把這個事件定性為我們需要限製的行為類影響嗎?”
“當然。”
“那我去喚醒錫禾隊長。”
除了這位鷹先生,我還沒有在地下城裡看到其他人。所以這裡自然也是沒有廚師的,威廉切菜都切得無可挑剔,在廚房裡顯然不是生手,他將餐盤擺到我麵前的時候,我還感到有些惶恐。
但實在非常美味。
之前卓瑪說的是真的,威廉確實非常會做飯,他把處理得漂亮又香氣四溢的獸肉夾到我的餐盤裡,配上品質極佳的果酒,我的身體和心靈都得到了非常大的安慰。
直到這次美好的午餐快要結束,鷹先生才把一個怒氣衝衝的中年女人帶到我們麵前。
“這個世界上多的是你無法理解的事物,包括殘忍虐殺同類各種東西。”
“我見過很多異於常理的事物。”
“因為自我的欲.望而打亂我們的步伐,這是需要強加性的控製性東西,不應該出現在你的身上。”
她說這話的時候看的不是威廉,而是我。
所以我可以認為她是在對我生氣。
錫禾的眼睛隻露出來一隻,另一隻被包在起球還拉絲的繃帶裡。
我很少能見到這種灰色的眼睛,像是無法包容一切事物。我和她對視了一會兒,之後錫禾把視線移開,對威廉說:
“對於魔塔的餘黨而言,如果有不得不使用魔術的情況,我們需要滴水不漏地將他們把握,不能再讓禍害遺千年。”
原來這才是她生氣的原因。
但她生我的氣也確實沒錯。
我不知道我的情況要被劃分為哪一邊。
魔塔和魔女向來都是綁定在一起,巴裡被魔女控製,魔塔也無法撇清關係,即使那些死去的魔術師已經成為了幻影,但他們被魔女所控製,更加聽話,實力也不容小噓。
更何況那個魔女背後還是根係龐大的騎士公會和皇室。
查蒂永家族好像處於了非常被動的地位。
再加上嫁接了邪神之眼的巴裡,如果是要以這些東西為敵,我不清楚那些戴著野獸麵具的人的實力如何,但無論他們是魔導師還是黑騎士,其實他們的力量在邪神與魔女麵前都實在是太弱了。
所以錫禾才不願意浪費資源去做有損查蒂永家族利益的事。
“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錫禾抱著自己的手臂,作為保守派,她認為在祭司清醒之前不應該做出任何有危險性的舉動,可威廉的回答卻是:
“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威廉還是執意要拯救巴裡。
確實,我想這才是他。
錫和隊長氣了個夠嗆,但在查蒂永麵前,一切的指令都是必須完成的。鷹先生大概就沒有她這樣的煩惱,詢問好威廉注意事項之後,他就摘下了自己的麵具,露出和錫禾有五分相似的臉。
這裡的人都長得差不多,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這是我在見過其他幾名先遣隊的人員得出的結論。
他們應該不存在血緣上的聯係,但就是有莫名的一種紐帶維係在他們之間。
讓人費解。
我隻能把好奇心先放一放,因為魘山和魔塔才是現在最重要的東西。
魔塔在地麵產生的裂隙裡倒塌,這是魘山漫山流淌的魔力傳達給我的信息。
這裡曾經也是有主人的,隻不過主人的氣息早已被各種紛雜的信息掩蓋,但我還是能從混亂的空間和時間裡捕捉到我想要的東西。
深度回溯的咒法很適合魘山,它有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故事,而我隻去尋找我可能熟悉的麵孔:
“我知道這會很艱難,但希望你不要介懷過去發生的事。”
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撐著自己手裡的長劍才沒有倒下,他同樣也是碧藍色的眼睛,但是頭發是純黑色的。
而在他對麵撫.摸著他的女人穿著光明聖殿的製服,披散著一頭金色的長發,比起聖潔,我更願意用“光輝”去形容她。
是比當初落魄的魔女好一百倍一萬倍的人物。
威廉和她長得很像。
我看到她背後皎潔的月亮,不同於查蒂永公府現在的永遠的黃昏,一切都是那麼平靜、偉大。
聖女捧住男人的臉,輕輕地開口:
“沒關係,反正馬上就會被遺忘的。”
她抬頭親.吻了男人,而自己聖潔的身體也染上了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