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關2 取出二十兩銀子,硬是放進南……(1 / 1)

過了子時,最是一夜清冷時分。

離千泠寨幾十裡外的一處小村落中,一豆燭火燃了半夜,隻剩下堆成山的燭淚。

中年男子攏攏衣服,滿意地蓋上蠱罐,扶著桌腳走到床前,睡下了。

沒一會,中年男子感到鼻孔癢癢,一嗬氣,竟然什麼也嗬不出。

他驟然坐起,睜眼時,瞳孔變為全白,意識混沌,下床向屋外跳去。

翌日下午。

屠夫揪著一個瘦弱書生的後領,連抬帶拖地來到千泠寨。

同行的還有一個彎腰駝背的老頭,騎著一頭老驢,他身穿巫靈族服飾,是巫靈族人。

巫靈族人不過三四十萬,但分散的範圍卻大,很多百姓也樂意找巫靈族除妖降魔。

屠夫就是這麼一號人。

巫瑪納姑等一眾祭司來到廣場時,這三人已氣勢洶洶站在廣場,一見人來,三個人說出七嘴八舌的架勢,屠夫還錘了書生一腦瓜子,書生縮著腦袋沒敢還手。

其間,時不時夾雜幾聲“呃呃——啊”的驢叫。

巫瑪納姑手中的木杖在地上一磕,“一個一個來!你先說。”

被指到的老頭上前一步,先介紹了自己的身份,是三十裡地外杏林關村的村長,卻道:“我來請神女主持公道。”

巫瑪納姑問:“你是一村之長,村裡難道有人欺辱你?你跟他倆可是一路的?”

老村長搖搖頭,“老頭子一人前來,村中也並無人欺辱我。隻因昨夜半夜起床,聽得門外有小兒跳躍之聲,整齊劃一,似在半夜跳大繩。”

這話一出,年紀稍長些的族人都臉色一變。

古正也在大廣場上,正站在巫瑪納姑側後方,笑問道:“可是遇見趕屍匠了,你也是古稀之人,有什麼好稀奇的?”

老村長歎口氣,還對著巫瑪納姑申訴,“從前戰亂時,見過不少,自是不稀奇。但老頭子昨晚看得清清楚楚,隊末那個屍,他缺了半條腿啊!”

一瞬間,眾人嘩然!

一旁的屠夫等不及,看老村長有說完的意思,接著道:

“這狗東西給我的兩個女兒下蠱,約著一起私奔,今早我去他家一看,這狗東西果然背著包袱準備溜!”

他口中的“狗東西”是被他拎著脖子拉上千泠寨的書生。

書生一聽,替自己分辨道:“我是要去鎮上,參加明日的府試,哪有功夫和小淑小芬……”

屠夫橫眉豎眼地“嗯?”一聲,書生住口。

眾人一聽,知道這又是一段姻緣債。隻是被嶽丈拉來的,還是頭一回。

巫瑪納姑問:“你的女兒呢?讓我們這的蠱術師一瞧,就知道有沒有被下蠱。若有,我們自然按族裡律法懲治;若沒有,便趕緊放了書生,讓他考試去。”

屠夫一攤手,向巫瑪納姑直直跪下去,“納姑!我兩個女兒今天一早就不見了!能扯上關係的,我隻能想到這個狗……這個書生了!”

正當這時,空中傳來一陣虎嘯。

一隻通體赤紅黑紋,九隻虎頭的神獸盤旋在廣場上方。

虎背上,坐著幾個人,一人衝下麵揮手,正是南桑。

巫瑪納姑放下木杖,道:“不要驚慌,是神女回來了。”

南桑、慕傾之和祈玉真等人自虎背上跳下,一一介紹過後,又將這三人的分辨聽一遍。

慕傾之雖不在邀約名單,在場所有人也從未聽說過念天宗這個皮包門派,卻沒多過問。

原因有三:

一是巫靈族多年未承辦大活動,這一次得展示出熱情的待客之道;

二是神女帶回來的人;

三是慕傾之的長相人畜無害,白淨又討喜。當下就有婦人想招他做女婿。

巫瑪納姑道:“雅集的目的本就是各方靈修互相熟悉,為民除害,不如讓神女帶著幾位遠道而來的修士,一同去杏林關村瞧瞧。”

古正坐不住了。

他原本看見神女回來,已經三魂離了一魂,猜想是這些修士中途跳出救下了她,不知自己的心腹是否被活捉。

再讓他們一同前往,這幾個人各顯神通,看破了他布的迷陣怎麼辦?

南桑卻搶先道:“好呀,我還沒玩夠呢!”

巫瑪納姑怪道:“這可是為民除害去,可不是玩。你須要儘職儘責,也不能讓道友看笑話。多和道友互相學習。”

“哦哦,是,納姑。”南桑撅著嘴應承下了。

古正本想見縫插針,卻沒有一個氣口容他插一句。

他又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女兒,想讓古芳容去帶歪思路。

巫瑪納姑道:“芳容在嗎?讓她去布置雅集會場去,彆一天天像個沒事人。”

這話是在大廣場數百號人麵前說的,可打狠古芳容的臉了。古正隻能笑道:“納姑啊,芳……”

“芳容不是偷懶的人,”南桑倒先跟巫瑪辯駁起來,“您讓她布置雅集,她肯定不會找個由頭溜的。”

古正:“……”

南桑笑問:“是吧,古阿叔?”

在南桑和巫瑪的一唱一和下,來討公道的老村長和屠戶不由得生出一個念頭:果然族內當家的還是巫瑪!

回去一宣揚,人們對巫瑪納姑的尊崇更甚。

慕傾之三人到宴賓樓收拾行李時,南桑和巫辛跟著巫瑪納姑,來到她的小院兒。

古正和高原在後麵跟著,隻見神女和巫辛低頭走了一路,巫瑪納姑叨叨了一路。

古正笑道:“看來又要被訓了。”

高原不想和他聊這些,隻道:“怎麼回事?”

他說的,自然是南桑安然無恙回到千泠寨的事。

古正的臉板下來:“我怎麼知道?我知道的恐怕還沒你兒子多。”

巫瑪小院兒的圍牆上放著出芽的洋蔥頭和大蒜,綠油油的,長勢甚好。

巫瑪納姑永遠那麼好滿足,你給她端一杯熱水,她就會笑著跟你說謝謝,然後拉著你的手坐在她身旁,靜靜地注視你。

她不會說愛,卻比誰都會表達愛。

巫瑪納姑拍著南桑的手,“和三清仙堂的弟子多接觸接觸,以後也有個幫襯。”

南桑不是慣會撒嬌的脾性,因此“巫桑”從小也不撒嬌。但和巫瑪納姑呆在一起,總能讓南桑感到內心的平靜,好像族裡的紛爭都拋在身後。

這是巫瑪納姑第一次主動和南桑說“正事”。

是關乎南桑的未來。

巫靈族許久沒承辦過青年修士雅集,這次作為東道主,巫瑪納姑年近八十,全部事親力親為。

她說,自己四十年前主辦過一次,到現在還記得。隻是她拿遠日程表,眯著眼看的樣子,和四十年前挺直的腰背,乾練的眼神總是不一樣了。

巫靈族不求長生,人有老病死。

臨走時,巫瑪拿著流星玉,說:“下次回來前先發個消息,給你包餃子。”

末了,巫瑪打開一個上鎖的有年頭的木箱,取出二十兩銀子,硬是放進南桑的四海錦囊中。

巫瑪納姑道:“跟朋友在外,總要應酬。”

“快走吧,走吧!”

高原回到自家後,坐在廳堂中擦劍,下方站著高山。

高山已經抬眼看了數次,知道阿爸是要問罪,但一炷香燃儘,高原也隻是讓他站著,什麼也沒問。

高原收劍入鞘,冷聲道:“這麼沉不住氣,在戰場上早被砍死了。”

高山不敢頂嘴。

高原問:“到底怎麼回事?”

高山講了今日的事情,隻是隱去了一些話,再放大慕傾之的部分。

高原斜乜他一眼:“彆人羞辱於你,你就這麼跪了?”

高山:“我……那時候三清仙堂和合歡宗的人已經來了,我不好再……”

高山隻敢間斷地揣度一下阿爸的臉色,見他眉頭擰出川字,慌忙道:“不過慕傾之的念天宗蹊蹺得很,兒子以為,得好好查查。”

高原道:“還用你說?”

“罷了。”高原放下劍,“這幾日,你沒和神女說什麼吧?牽連不到我們就行。”

高山的左臉又泛起火辣辣的痛,他想起河狸壩下,水中飄搖的倒影,以及那一朵被他欺負過的杏花。

嫁給我吧。

高原見他回憶良久,怒拍桌子,“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混賬!”

“不不,阿爸,我……沒有。”高山支支吾吾道,“我剛才想了這幾天,沒有什麼……”

高原半信半疑,隻能讓高山先退下,跟著神女一起去杏林關村。

高山走出高家,也疑惑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

明明當初,阿爸同他隱晦地提過,“可多同神女接觸接觸。”

他明白什麼意思,也一直逢場作戲。

高山一路下坡,走到巫瑪納姑的小院兒時,卻被告知,神女和幾位道友,一刻鐘前已經出發了。

高山:“啊?”

巫瑪納姑若有所思,“他們那也不缺人手了,你閒著……去把我菜園子裡的肥澆了吧。”

高山: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