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是這樣的……”
玉檀戰戰兢兢地剛說兩句，蓮兒便立即知曉是怎麼一回事，原來，是那何瑞康因為“合歡”之事跑去了“紫砂珍寶閣”興師問罪去了。
此舉竟歪打正著讓蓮兒知曉何瑞康對待“合歡”的態度——這不是正中下懷嘛？！先前，她就是因為不能確定何瑞康對這把壺的態度，所以一直不敢貿然去找皇上，現在，時機這不是來了嗎！
真乃天助我也！蓮兒越想越激動，當即拔腿就要往宮裡衝去。
玉檀看她這麼激動，還以為她是因為秦權壺被打碎的事生氣，想衝到“紫砂珍寶庫”去大鬨一番罵人家管理不善呢，忙攔在她麵前，“大小姐，您的心情奴婢能理解，但不可衝動行事啊，這件事我們還沒敢告訴周浦王呢，要麼還是先知會他一聲，讓他來判斷吧……”
蓮兒聽到他的名字，一股無名之火湧上頭來，“憑什麼？他算老幾？玉檀，你什麼時候幫他說起了話？”
玉檀嚇了一跳，戰戰兢兢道：“大小姐，這把壺……它也有周浦王的一部分啊……竊以為還是跟他商量一下比較妥當，小姐這樣貿然前去宮中，他知道了一定會擔心的……”
雖說玉檀戰戰兢兢，攔在蓮兒麵前的身子卻紋絲不動。蓮兒不知從哪來的怒火，將一旁茶幾上玉檀端來的一盅湯一巴掌掀翻在地。
玉檀嚇壞了，立即哆嗦著跪倒在地，一邊哭一邊道著小姐息怒。確實，真正的王春華素養是極好的，活了十七年，還從未發過一次這樣大的脾氣。蓮兒這一轉世，便利用王春華的身份做儘了王春華前世從未做過的事情，各種反套路，說不嚇人是假的。
玉檀收拾著地上的碎片，帶著哭腔道：“原本想給大小姐準備皋盧茶，周浦王無意中看見，對奴婢說，您前不久還中過還魂草之毒，忌皋盧茶這種生冷苦寒之物，不妨弄一點貝母雪梨湯之類的，味道不錯又可以潤肺止咳，大小姐您一定喜歡……說實話，大小姐與我都隻是府上暫居的客人，這些日子奴婢看下來，周浦王對您實屬格外照顧了，讓那幾個夫人都有些妒忌了。就算‘秦權’主要是大小姐製成，但至少看在周浦王這麼關心您的份上，彆去宮裡鬨了，彆讓他那麼擔心，好嗎？”
“讓開。”
蓮兒看著跪在地上的玉檀，和那一盅被打翻在地的湯，冷冷地吐出這兩個字。
高聳入雲的宮殿，紅牆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莊嚴神聖，每一處都是精雕細琢的藝術品。屋脊上形態各異的瑞獸或蹲或立，栩栩如生，守護著這座皇家的居所。沿著青石板鋪就的禦道前行，兩旁是一排排漢白玉雕刻著龍鳳、祥雲、蓮花等吉祥圖案的欄杆，工藝精湛，細膩生動。清晨的陽光透過這些雕欄，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如同一幅精美的畫卷。 “王春華”一路匆匆前行，無心欣賞這美好的風景。好在作為陛下親封的華亭郡主，雖然不像前世一樣擁有一座宮殿，但和前世一樣得到自由出入宮中的許可，所及之處暢通無阻。來到皇上麵前的時候，皇上臉上除了病容，除了疲憊，更多的是愧疚。
“你的那把壺，朕還未好好把玩，不想竟給打碎了。朕知道，這是你耗時多日的心血之作……”
“陛下，壺摔碎了可以再製，下一件會更好。”蓮兒小心翼翼地瞄著皇上的表情，“若人的良心摔碎了，就再也補不回來了。何瑞康摔碎聖上心愛之物，罪該萬死，但蓮兒也未必就是無辜之人。”
聽她似乎話裡有話，皇上不由得打量了她一眼。
……
“什麼？你說那把‘合歡’真正的作者不是蓮兒，而是何瑞康？”
“是，”“王春華”小心翼翼道，“‘紫砂珍寶庫’的宮女們都親眼為見，何瑞康之所以打碎秦權壺，就是因為衝去‘珍寶庫’找蓮兒理論所致。‘合歡’並非蓮兒所製，她卻能據為己有，拿來獻給聖上，這豈止是對原作者的羞辱與不敬，更是對聖上尊嚴的踐踏啊。這樣一個人留在宮中，還能成為管理紫砂壺的女官，豈不諷刺。”
皇上拿起還放在桌上的那把“合歡”，左瞧右瞧，這把壺沒有刻章，實難分辨究竟是何人所製，不免陷入了為難，“可是現在何瑞康已死無對證，如何能證明這把壺是他所製呢？”
“王春華”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道：“陛下且看那壺頸刻字，氣韻生動，遒勁有力，據小女所知，蓮兒並無多少才學，或許會一些製壺手藝，但這樣的篆刻是萬萬做不到的。想要驗證這把壺究竟是何人所製並不難，隻消令其寫字辨認，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皇上恍然大悟，連連點頭，不過忽而卻又露出為難之色，“理雖如此，不過眼下狀況你也有所知曉，蓮兒是啟光最寵愛的女人，直接把她抓來宮裡這樣質問，隻怕啟光要一哭二鬨三上吊，朕倒不是擔心這個，而是擔心如果他鬨到皇後那邊，以皇後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吃不消他的一番折騰。”
蓮兒愣了愣，皇上的反應有一些些出乎意料。但細細想來，卻也在意料之中，皇後隻不過是他的推托之辭，真相是，他被那“六萬大軍腹瀉案”搞得焦頭爛額，頭痛複發，懶得插手再管這些紫砂壺的事情。
她絞儘腦汁思量著對策，忽然靈機一動，換了個角度道：“陛下近日是否為六萬大軍一事心煩意亂？小女亦是如此，這起離奇的案子，民間眾說紛紜，若不儘快破獲，隻怕容易引起民心騷亂。其實，對於此案，小女也有一番拙見，不知可否能為陛下分憂？”
皇上的臉色動了動，忙道：“速速道來。。”
她斟酌片刻，謹慎道：“此案離奇之處在於，從敵軍臨時草草加派兵馬的表現來看，‘敵軍陰謀論’與‘內鬼勾結論’都不成立，但若說是我方內鬼單方麵的陰謀，又沒有任何人從中得到實質性好處，這就構成一個矛盾點，不是嗎？”
皇上摸了摸下巴，打量著麵前的女子，陷入沉思，這些問題，那天文德殿緊急會議時大家就有所討論，他並非沒有考慮過，但那天文武百官爭論了幾個時辰，最終還是沒得出個狗屁結果。被“王春華”這麼三言兩語，已經全部總結完畢。
“王春華”繼續道：“那我們不妨換個思路，這起案子也許未必是‘陰謀論’，隻是貪官克扣軍餉、引進‘過期糧草’意外導致的士兵腹瀉，就能解釋得通犯人的動機何在了。”
皇上眉頭深鎖，沉重地點了點頭。
“王春華”分析道：“如果那一批‘問題糧草’早幾日被大家吃了，那便是連這場戰事都打不起來了，當然也不會導致全軍覆沒；在開戰那天被大家吃了，才意外導致六萬大軍的覆滅。必然與偶然的疊加，才導致了如此詭異的事件發生。也唯有如此，才可以解釋犯人的動機何在。”
皇上眼前一亮，恍然大悟，不由得又對麵前的女子刮目相看。
……
和前世一樣，蓮兒繼續勸說皇上查抄“有可能從中撈到好處”的軍官。作為頭號將領，已經在沙場自刎而死的楊祖明，肯定是頭一個要被查抄的。作為調遣、部署一切的兵部尚書，那曾經“欺負”過蓮兒的張賁也肯定是並列第一。至於那些管糧草的、管兵馬的、管官員任命的……不消說，統統一番好查。
關乎整個國家的尊嚴問題，皇上那個急啊，這一時間，宮中但凡跟查案有點關係的官吏都出動了，被派去同時查那些“疑犯”。疑犯那麼多，逐一排查皇上哪還等得及，恨不得立即就破獲這起“腹瀉案”。
在皇上焦灼地等候時，蓮兒也不忘見縫插針，和前世一樣，適時地提出可以查一查鹹陽宮的太子妃周氏。因為這太子妃周氏平時就花錢如流水，還偶爾乾些賣官鬻爵的勾當，她與楊祖明相熟，不能不一起查查。皇上先是一愣，隨即也同意了徹查鹹陽宮。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在鹹陽宮太子乳母住過的那間閒置小屋裡，發現了一個隱秘的隔間，隔間裡塞得滿滿當當都是金銀財物，還有一口不大的甕，裡頭藏了一個賬簿，打開一瞧，赫然是太子妃周氏的字跡，記載著與楊祖明、張賁勾結貪汙糧草的所有交易，筆筆詳細。
這本小小的薄薄的賬簿拿在皇上手裡，和前世一樣，他的手連同這本賬簿顫抖不已。
這一世，蓮兒學聰明了，把所有可能追溯來源、具有特征性的財物全部變賣兌換成了無法溯源的金銀，塞進太子那間房裡，這樣，可真是天衣無縫、死無對證了。
哼，老天給我重生那麼多次，就是為了方便我更快弄死你們的。她得意地想著，甚至忘記了這永世“死亡輪回”的痛苦。
這時，隻聽門口傳來一陣女人的呼喊和太監們的勸阻。
“娘娘，不可啊……”
“放開，事關人命，豈可草率？你們若不讓開，讓我把真相告知陛下，就是草菅人命的幫凶！……”
蓮兒一愣，隨即暗自冷笑，這聲音，不是何淑妃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