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英宴設在南陵杏林苑,這裡也是玄陽宗在南陵的落腳點,碧靈江支流穿苑而過,周圍遍植杏樹,正是春意盎然的好時節,杏花掛滿枝頭,一片靜美春色。
千羽和九幽之前來過一次,他們熟路進入翠樓,此刻這裡已圍著不少的人。
江湖中人見到翠樓內出現身著南疆服飾的千羽一行人,忍不住朝他們打量起來,但為首的畢竟都是一些身負盛名的前輩,自然知曉赤蠱宗的名聲,故而紛紛對千羽點頭示好,麵色和善。
千羽環視一圈,她對江湖之事都不甚了解,瞧著這些前輩們都很是麵生,無意同他們交談。更何況她冷著一張臉,渾身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勢,周圍人見此也不好自討沒趣同她無用寒暄。
她在人群中尋了很久也沒見著劍靈宗的人,就連額頭有花鈿的煥顏宗也沒瞧見,反而在靠近大廳最裡側瞧見了身著青衫的魏薦,魏薦此刻正麵色和煦地看向她,四目相對,她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礙於情麵,千羽理了理衣衫做足心理準備,慢慢走向魏薦,拱手行禮道:
“魏前輩彆來無恙!”
眾人見赤蠱宗聖女竟向名不見經傳的青田宗問好,一個個好奇地瞅了過來,但魏薦倒像是沒有感受到周圍的變化一樣,依舊是一副淡然自若,他回了個禮,榮辱不驚道:
“聖女也彆來無恙!”
言罷,千羽收起手,尋了個位置坐下來,一抬頭就瞥見門口出現的一抹紅色倩影,荀緋此刻正扶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夫人走進翠樓,婦人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起來似乎是病了有些日子了,但額頭鮮紅的花鈿襯得她精神很好,她極好看的眉眼此刻滿是神采奕奕。
她們身後還跟著一位身著白衣的高個子中年男人,此人一舉一動頗為儒雅,渾身散發出一股濃厚的書卷氣,眉心一點紅將他原本就白皙的膚色襯托得更加雪白,千羽見他第一眼就聯想到了荀緋醉酒時喚的那一句“白豆腐”,現在看來還真是貼切。
荀緋將邱夫人扶到座位上後轉身在人群裡四處張望,原本迷茫的雙眼在見到千羽的一瞬間亮了起來,她連忙俯身在邱夫人耳邊說了什麼,隨後腳步輕盈朝他們走來。
“千羽,沒想到你們也會來,裴石頭呢?你看到他們了嗎?”
千羽搖了搖頭,見時候還早,起身將她拉出了翠樓,青斛本想跟上去,卻九幽一把拽住,他瞥了一眼那兩人的背影,麵色冷峻道:
“你先坐著,太多人過去不好!”
青斛嘟了嘟嘴巴,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一雙短腿騰空在椅子下百無聊賴地晃動。
千羽見四下無人,這才鬆開了手,眉頭微微一皺道:
“凶手有眉目了?”
荀緋麵露難色,眉頭緊鎖道:
“我都查遍了,而且同門的弟子也查遍了,你之前所說的暗器,還有輕功什麼的,我宗門會的人頗多,更是無從查起!”
“那長老一類的人物呢?跟二十年前浮虛境有關的人呢?”
荀緋忍不住歎了口氣道:“二十年前,我父親和好幾個師叔一起進入浮虛境,都沒活著回來,現在宗門裡跟二十年前有關的人,除了我阿娘和白豆腐,其他人都沒來......我也給外祖父寫信了,他那邊都一切安好,也沒有什麼異樣......”
千羽忍不住蹙眉沉思起來,若不是煥顏宗活著的人做的,那便隻可能是死掉的人了,但就是不知從浮虛境出來的人是煥顏宗的哪一位?
千羽忍不住想要將魏薦的事情告知荀緋,但她感應到周圍還有無數雙盯著他們的眼睛,現在還不是好機會!
她想了想,輕歎一口氣看向荀緋,“無事,既然沒有就算了吧,這件事也急不來......對了,我好幾日沒見裴昭彰,他們那邊可還一切安好?”
荀緋點了點頭道:“我都聽裴石頭說了,既有你出手,他們肯定不會有什麼大事,就是崔長老受了點傷,現在還沒好全呢!”
千羽忍不住在心底歎了口氣,說罷,他們又朝著翠樓走去,但剛到門口就見到了身著玄衣背上背著劍的劍靈宗弟子,荀緋瞧見為首的裴昭彰微微一驚,連忙走過去將他拉到了一邊,滿臉惱怒道:
“我都跟你說了,你今日怎麼還敢帶著劍靈宗的人來?你不要命了!”
裴昭瞧見了荀緋身邊的千羽,直接無掉了她的斥責,朝著千羽微微點頭道:
“你們也來了!”
“嗯!”千羽點了點下巴回應他,但見眼前這兩人此刻的模樣,一個倔脾氣,一個火氣衝衝,頗有一副針尖對麥芒的架勢。
她嘴角微微勾起,朝著荀緋道:
“不用擔心,大庭廣眾之下玄陽宗肯定會收斂一些,更何況此次群英宴大家都是為了找到乾屍案凶手,說不定還有機會幫趙前輩洗清嫌疑!”
裴昭彰聽到這忍不住一臉驚奇,急切道:“你可是有辦法了?”
千羽演了搖頭,看向他灼熱雙眸道:
“我沒辦法,因為我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但今日這水已經被攪渾,接下來就看凶手怎麼演了!”
說罷,她看向大堂裡正和彆人相談甚歡的魏薦,裴昭彰和荀緋見此也紛紛瞧了過去。
劍靈宗的位置在赤蠱宗一旁,千羽和崔奉簡單問候過,又端坐一側看向熱鬨的大堂。
沒等多久身著交領寬袖白袍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五官周正,步伐虎虎生風,瞧起來很是氣宇軒昂。
他的身後還跟著陸寅時以及一個身著翠竹綠衣的姑娘,那姑娘眉眼像極了中年男人,和陸寅時看起來也有七八分相似,但是渾身散發出的淩厲氣勢卻和陸寅時截然不同,陸寅時在她身邊倒顯得有些畏手畏腳,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
中年男人入座後,大堂內安靜了不少,眾人紛紛望向主座上的他,等待著他的發話。
“今日諸位肯來我這群英宴,真是讓我這杏林苑蓬蓽生輝啊!”
陸崢說罷站了起來,身上唯我獨尊的氣場格外強大,話音鏗鏘有力,大堂瞬間安靜下來。
“想必諸位也知,南陵近來一個多月出現了乾屍案,不僅是玄陽宗,還有不少宗門弟子都慘遭毒手,今日我特意在這杏林苑舉辦群英宴,為的就是集眾人之智,共商應對之策......我玄陽宗可以向諸位保證的是,隻要抓住凶手,問出浮虛境的線索,一定會將線索公開,與大家共商共享!”
話音一落,大廳內傳來接連不斷的叫好聲,聲音沸反盈天快要將那翠樓的屋頂都掀翻。
千羽被這聲音鬨得頭疼,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既然如此,就由玄陽宗先來,我兒近幾個月可儘心儘力查了不少的線索!”
陸崢說罷,回身拍了怕陸寅時肩膀又坐回了椅子上,陸寅時此刻顯得格外興奮,他可算是有了在父親麵前好好表現自己的機會,忍不住攥緊手心,大步流星往前走了幾步,昂首挺胸道:
“諸位都應該知道我派玄陽宗弟子們在瘴林外挖了一個月的屍體,趙平川的屍體沒有找到,倒是挖著屍體的弟子們卻一個接一個失蹤,死掉,這足以說明凶手和瘴林有關,證據就是此物!”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破得不能再破的布,千羽仔細一瞧,這破布上隱隱有些瞧不真切的紋樣。
也不知道這段時間他用自己白送給他的線索又查到了什麼,千羽輕輕抬起下巴,忍不住期待起來。
陸寅時說罷眼睛瞥向千羽一行人,隨後又道:
“我玄陽宗失蹤的那兩位弟子最後是在瘴林深處被找到的,他們死於瘴林,變成了乾屍......正巧,他們死之前挖到了幾具屍體,屍體身上穿著的衣衫繡有青田宗紋樣,他們極有可能是因為發現重要線索才被凶手滅口,這是其一......大家可以傳看一下!”
他話音剛落,大廳裡有不少人看向青田宗,但這樣的證據顯得有些薄弱,並不能直接說明凶手就和青田宗有關,一個個愁眉苦臉,滿臉疑惑。
千羽一聽到屍體是青田宗人,瞬間反應過來,凶手是害怕玄陽宗人挖到真正的魏薦,若魏薦屍體被找到,自己的身份將會被大白於天下,但一具二十年前的屍骨又如何能被瞧出身份?
他既有如此縝密的布局,又怎麼想不到在殺死魏薦的時候就將所有證物全部帶走或者毀掉......這隻能說明他當時根本來不及!
可既然來不及做這些事,他還有二十年的世間去做,但為何又會做出乾屍案這樣聳人聽聞的事情來掩蓋瘴林裡的真相......
千羽忍不住瞥了一眼魏薦,隻見此人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明明就快被揭穿身份,他又是哪裡來的自信?
不,其中一定有問題,他一定早就動手了!
千羽突然想到了瘴林裡的霧氣,忍不住回身看向九幽,小聲道:
“近一個月瘴林裡的霧氣可是散了些?”
九幽正端著手皺眉沉思,見坐在他前麵的千羽回身問他,不急不慢俯下身,輕聲道:
“是,浮虛境快開了,周圍的霧氣也散了不少!”
千羽得了肯定答案,目光一亮,她堅定地點了點頭,完整脈絡瞬間浮現在眼前。
二十年前浮虛境大開之時,林子裡應是沒有霧氣的,凶手為了躲避廝殺來不及拿走或者毀掉證物,待離開浮虛境後,瘴林裡的霧氣再度襲來,他就是想回去做這些事都來不及,於是隻能等待二十年後瘴林霧氣再度散去。
可不巧的是陸寅時這個莽人在他之前行動,他不僅將瘴林外圍團團圍住,更是挖到了證物附近,凶手雖有本領可以潛入瘴林取回證物,但極有可能由於做的記號被毀掉等各種原因導致不能認出準確位置,於是他隻能乾等著玄陽宗人繼續挖下去。
這樣的局麵對他而言極為不利,因為證物遲早會被挖出來,他遲早都會被拆穿,故而他想出利用趙平川來分散眾人視線的法子,若趙平川現身南陵,那麼陸寅時便沒了繼續挖下去的理由,於是他又再次換上了趙平川麵孔,殺人後將人藏屍於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以此將事情鬨大,吸引所有人目光。
二十年前劍靈宗在江湖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宗門,瘴林外保護接應他的門人數不勝數,而凶手卻是煥顏宗人,煥顏宗一個小宗門根本沒有保護他的能力,他隻能化身趙平川依托劍靈宗來保護自己,可在瘴林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讓他不得不換成魏薦的身份從而放棄趙平川的身份,這也解釋了為什麼趙平川在瘴林裡會莫名失蹤。
雖想到了這裡,但千羽心中卻還一直有個疑惑,此事還得徐徐圖之。
台上人的聲音又傳了出來,話語中帶著些桀驁和輕蔑。
“因為懷疑此事跟青田宗有關,我特意抓了幾個青田宗弟子.......這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他們經常見到有一個陌生麵孔的弟子頻繁出入魏掌事的房間,而且魏掌事在院中還老是見不到人影......敢問魏掌事平日裡都喜歡去哪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