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星睡在漱羽殿側室,一覺醒來,她睡眼惺忪的看著墨蘭端上一碟酥餅蜜餞,受寵若驚的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長公主吩咐,南星從今日起,晉升為貼身丫鬟。”
封建王朝除了皇宮有太醫院這一醫療機構,普通家庭即便是豪門望族,也沒有私人醫生這一概念,至多能有幾位慣常的府外郎中。
長公主於宮外建府,有事從太醫院調人,自然也不設私醫。
雖隻是從差役丫鬟升至貼身丫鬟,但季南星讀出了長公主的意思,淩少安通房那件事就這麼揭過去,不做數了。
季南星簡單洗漱後,吃著酥餅,隻覺屋外異常吵鬨。
墨蘭出聲解釋:“長公主吩咐,解散東遊園,下人們正在往府裡搬東西。”
東遊園?季南星愣怔片刻,想起是那個“鴨園。”
她吧咋著嘴裡的甜味,腦海中莫名想起那位,給自己貢獻第一分“仁心積分”的“落跑公子”。
周平要是再忍上三天,便可自行離去而不是長眠池底了。
一直到午膳時,淩少安才姍姍來遲,一進正殿便慌忙屈膝賠罪:“侄兒昨夜醉酒,竟荒唐到不知姑姑身體不適,望姑姑責罰。”
季南星摸著長公主脈門,嘴角偷偷一挑。
長公主此時仍然萎靡不振,聞言隻道:“無妨,少安歇著去吧。”
淩少安此時哪敢告退,他起身接過墨蘭手中的藥碗,一勺勺喂長公主喝藥,動作輕柔仔細,端是一副孝順模樣。
“此方有下血餘炭,滋味難聞,不如一氣灌下。”
淩少安勺子一抖,側目瞪視著一本正經的季南星,恨不得一碗藥汁潑在她臉上。
這小女子怪不會看形勢,現在應該說這些嗎?看不出喂藥隻是修複姑侄感情的流程?
一想到昨夜自己什麼都沒乾,還睡得不知長公主命懸一線,淩少安就渾身尷尬,滿腹後悔,他完全沒想明白,自己怎會美人在懷,倒頭就睡。
這讓營裡的兄弟們知道,他沒臉過活了!
左思右想,淩少安又把目光對準了季南星......會不會和她有關?
正當淩少安欲出聲詢問時,門外通報聲傳來。
“殿下,文太醫來請今日第二脈。”
白發老者凝神診脈,一番斟酌後,說辭和季南星剛才的脈診結果幾乎一樣。
長公主興趣缺缺的點頭,示意文太醫和季南星溝通。
“老夫昨夜觀小友針術奇特,今日可否討教一二?”
討教一二?季南星心中嗤笑一聲,文太醫身為一品太醫,怎麼可能向她一個小丫鬟用討教這個詞,這其中必然是長公主插了一手。
如果用一品太醫對標現代醫生級彆,文太醫完全可以掛上院士名號,這樣的泰鬥怎會搭理一個規培生,畢竟雲泥之彆,相隔天塹鴻溝。
果不其然,在錦兒將文太醫引至側室落座後,文太醫客氣了兩句季南星手法特彆,便提起了另一件事。
“不是南星小友可知當朝宰輔魏謙魏大人?”
季南星沉默點頭,這種時候知不知道無所謂,點頭即可。
“魏大人與老夫多年故交,將此事道與小友,是因老夫近日醫治魏家少爺痛症時,得了難處。”
痛症?痛症可太多了,季南星追問一句:“症狀為何?”
文太醫回憶道:“腰背痛,每日清晨起臥困難。”
季南輕站起來轉身,雙手抵上腰底部,扭頭看向文太醫。
“對,就是此處,除此之外......”文太醫猶豫道:“魏家公子近日時常咳嗽,不知與腰痛是否有關聯。”
咳嗽?季南星放下手,聽著腦海中“叮”的一聲。
支線任務季家大公子激活:請查清季家大公子因何種疾病受累。
獎勵:牙椅×1。
牙椅?季南星愣住了,口腔科的東西對她毫無用處......這獎勵真是讓人興致缺缺。
坐在轎子上,季南星越發確定此事是由長公主搭線,一品太醫邀請一位丫鬟去給宰輔之子看診,聽著就有種荒謬感。
“日光,你說這算不算長公主的投資?”季南星沒得到日光的回複,她也不在意,獨自在心中分析著。
目前來看,長公主已經完全認可了她的醫術,並進行押寶,今日隻要她成功解決魏家公子的問題,無論是長公主還是她,都會得到當朝宰輔欠下的一個人情。
有了這個人情,季家家眷接下來的日子,應是會好過不少。
行至魏府,魏謙此時並不在家,隻有其夫人相迎。
“文老哥,今日不巧,老爺不在。”
文太醫撫須笑道:“今日文某,是為侄兒魏其暄所來。”
聽到自己大兒子的名字,魏夫人來了精神。
文太醫笑著介紹:“這位姑娘,是長公主尋來的小神醫,治療痛症有些家學!”
魏夫人麵色古怪道:“這不是季家二小姐麼?季家何時還有醫術家學了?”
呀.......認識啊......季南星抬頭望天。
“這.......這也是長公主一番美意,魏夫人你看這......”文太醫擦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珠,心中有些埋怨長公主交代不清,完全忘記長公主今日氣虛喑啞,五個字都得分開兩半說。
既是長公主好意,魏夫人自然沒道理不承情,她引著兩人走到一處房門,輕敲道:“暄兒,季家二小姐來給你看病了。”
門內一陣安靜後,一個聲音滿是疑惑地響起:“誰?季家二小姐?”
魏夫人扭頭看了季南星一眼道:“對,就是那位在秋葉詩會上,擊鼓傳花三次,都沒作出一句詩的季家小姐。”
季南星抬手扶額。
待到季南星進屋,一抬眼就看到床榻上躺著一位瘦弱公子,正雙目炯炯有神的盯著自己。
“你會看病?”魏其暄滿臉不可思議:“你當時,念篇詩文都費勁,吭哧吭哧,憋得結結巴巴。”
季南星避而不談此事,幾步走到榻上人一側,伸手將人翻了過來,撫在魏其暄腰間道:“此處痛感強烈?常有晨僵?”
魏其暄點點頭,嘴上依舊不饒人,模仿著那日詩會的場景:“秋...秋天...山......山水美,村...村頭瓜...果甜,哈哈你這首詩可是聞名上京!”。
季南星充耳不聞的將人拉起來:“配合一下,彎腰伸手探地。”
魏其暄照做,胳膊伸展,指尖隻到膝蓋。
“靠牆站我看看。”季南星將人貼在牆上,仔細觀察魏其暄後背與牆壁的狀態,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塑料管:“介意我取你一點血液嗎?”
魏其暄被季南星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折騰的有些迷茫,他緩緩點頭,愣怔的看著季南星指尖一彈,一枚極細的銀針插入自己胳膊,血線瞬間湧出到奇怪的器具中。
兩管血樣到手,季南星反手扔進檢驗科,又從懷裡取出一枚自己加工過的小蜜丸。
“現在痛的厲害嗎?”
魏其暄點頭。
“先吃了這枚藥丸,再談其他。”
魏其暄盯著那枚小蜜丸:“你來真的?這該不是你從哪兒搓來的泥球球吧?”
嘴上雖貧,魏其暄還是乖乖吃下了小蜜丸,原因無他,隻是對季南星搖身一變做大夫,充滿了好奇。
半柱香後,魏其暄表情漸漸嚴肅。
季南星瞥了一眼那位在屋內跑圈的大少爺,閉上眼靠在牆邊,思緒快速鑽進檢驗科瀏覽了一遍檢查報告。
血沉CRP都偏高,炎症狀態病情正在活動,HLA—B27呈陽性,結合臨床症狀,雖然沒有最為重要的影像學支持,但十有八九——強直性脊柱炎。
感受到眼前有人影晃動,季南星睜開眼,見魏其暄一臉激動道:“不疼了!真的不疼了!你怎麼做到的?這藥叫什麼?”
季南星微笑:“洛索洛芬鈉。”
魏其暄:“......嗦螺大芬鈉?”
見季南星不說話,魏其暄湊上前問:“我這就好了?”
季南星搖搖頭,暫時不疼和疾病痊愈,完全是兩件事。
更何況,強直性脊柱炎怎麼會痊愈呢?這可是伴隨一生的疾病。
季南星托著下巴,看著魏其暄去找魏夫人報喜,歎口氣搖搖頭,她手上已經有了長公主這一個難解的慢性病,現在又來了一個更慢的,治來治去隻給0.5積分,猴年馬月能湊夠百萬。
季南星餘光瞥到魏夫人驚喜的表情,估計自己很快就能見到那位當朝宰輔了。
她順手向係統提交了“強直性脊柱炎”的結論,在一聲“回答正確”中,無奈的看著擺在門診大廳中央的牙椅。
這東西真是看著就晦氣,看著就牙疼!
“那個......”一旁圍觀的文太醫湊過來:“那個嗦螺大芬鈉,能給老夫一粒嗎?”
文太醫接過蜜丸,嘖嘖稱奇:“如此一粒竟能止大僂疼痛,有趣有趣!”
季南星挑眉看向文太醫,大僂是強製性脊柱炎在古代的稱呼,這位太醫隻靠脈診和經驗就準確辯證,確有一些手段。
而且他知道大瘺還不早說?非要試探一下她辯證的能力?
“這嗦螺大芬鈉究竟是何物?老夫過去給暄兒開方,雖說也能減緩疼痛,但起效速度確是不如。”
“是洛索洛芬鈉.......就是一種非甾體抗炎藥......”季南星說完歎口氣,覺得解釋不清,便轉而問文太醫所開方劑。
文太醫也不吝嗇,從袖口抽出一張紙遞給季南星。
葛根、炒白芍、蜈蚣、山慈菇、威靈仙、薏苡仁、黃芪、烏蛇、羌活......季南星越看越熟悉,這方子竟然和華國中心醫院風濕免疫科的大佬,針對強直的慣用方子一模一樣!
該不會......
季南星緩緩扭頭試探道:“奇變偶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