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東擊西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有美一……(1 / 1)

五州大陸,蓬萊島,神龍二十一年。

人們生活的這片五州大陸,分三國一島十六部,多年來各國各部之間交好又對立,往來伴競爭,和平混交戰。唯有這蓬萊一島,成了五州不變的共識。

蓬萊居五州之東,地勢隱秘,遺世獨立。島上山水有乘龍之勢,環境超然十分利於開智啟蒙、強身立心。島上隱居的十位尊長,更是各中集大成的避世大家。隨著各國貴子們陸續拜師求學於此,久而久之數年後,這裡就演變成了五州皇族子弟共同修身治學的地方。

為保證各國各部繼承者們的安危,島上等級森嚴,非一國最上層的貴胄不可進入。隻是島主不詳,有人說他早早死於仇殺,還有人說他親手殺死心愛之人,最終瘋魔離島而去,各中傳言給本就神秘的蓬萊島,又蒙上一層迷障,成為五州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島上真正的生活,隻有皇族貴子們知曉,他們從到達蓬萊的日子起,就隱去真實身份,不分國家不分部族,一起修習,同吃同住。有些人登島為真心求教,廣泛交友;有些人隻為探得將來對手的虛實,行事霸道乖張;還有些是真紈絝,隻為混得一個在蓬萊島修習的好名聲......

數年來,蓬萊島的渡口見證了貴子們來來往往,短則幾日,多則三年五載。

而林芷夕是個特例,她在島上整整住了十二年,從未見過蓬萊的渡口。

在身份如此要緊的島上,她卻隻是大晟相國家外室所生的庶女,雖說親娘在生產時殞命,她被記在大夫人名下,混了個嫡出名號,可相國家的子女,也非皇族貴胄之列,想登蓬萊島,自然是沒有資格。

隻是如今她偏就在島上,一住還是十二年,不知何時才能尋到真正的答案。

......

初春的暖陽努力驅趕著蓬萊冬日的寒氣,島中的天境湖上,泛起金色的漣漪。

林芷夕正提了個白瓷酒瓶,蹦蹦跳跳地向湖邊走去。她一身颯爽輕裝,綢帶將長發高束,烏黑的發絲在風中恣意飛揚。

湖中央有一隻小小竹排隨波漂蕩著,竹排上是位白發老翁,他鬥笠遮臉,酣睡得香,魚上鉤了都沒發覺。

“阿翁,你魚上鉤了!”

老翁被突如其來的大嗓門驚了美夢,一激靈坐起身,差點翻下竹排,“你這女娃,好大的嗓門!這是又逃了你二師傅的聖道課吧?”

林芷夕不好意思地笑著,一臉狡黠。

“誒,魚呢,我的魚呢?”老翁提起魚竿,上麵空空如也,“我知道了,定是被你那大嗓門嚇跑了,快些賠來!”他努努嘴,身手向林芷夕討要。

“要魚沒有,酒到是有一壺。”林芷夕麵對老翁的賴皮,毫不在意,她笑著提起手中的白瓷酒瓶,向老人家晃了晃,“天藏千金不換的岱山月,賠給您可好?”

她拔出酒塞,抬手向遠處老人的方向,扇了扇酒味,一臉陶醉:“香,可太香了!”

“瞧瞧你那出息,以後可彆說是蓬萊島上的!”老人家雖嘴上不屑,行動到很誠實,他戴上鬥笠、撐起竹竿,向近處劃來,“隔這麼遠,我可聞不到酒味兒。”

“好嘞,這就給您送過去。”話音一落,林芷夕騰空躍起,飛身向前,她如魚燕般輕點湖水,沒幾步就要來到竹排上。

可就在這時,她卻突然調轉了方向,一個閃身,向著老翁剛離開的湖中央而去。

她腳下速度極快,輕功大半還是身後這位阿翁親自傳授的,自然是這一輩裡極好的,轉眼間已離湖中心越來越近。

老翁像是早就看透了她的如意算盤,正不慌不忙拿起撐船的長竿,向著林芷夕身後揮去,動作緩慢,但揮手之間產生的強大內力,生生將湖麵劈開一條水隙,讓她再無處落腳。

林芷夕想,現在繼續選擇去湖中央,能借力到達,卻回不來了,最後隻會掉入這道劈開的水隙中,隨漩渦卷入湖底,無任何生還可能。

執竿人是在讓她選擇,是要滿足對天境湖底之物的好奇心,還是要自己的性命?

自然是小命要緊!

林芷夕隻好作罷,她借著老翁用內力卷動的風勢,一個翻身落在了身後揮出的竹竿上。

好險,剛才差點掉進這湖水縫隙中,今天阿翁怎麼上來就動真格?看來因為沒釣到魚,有些情緒。

“我認輸,我認輸。”林芷夕趕快認慫賠笑,滿臉笑容堆得讓眼睛變成了兩個月彎,她立在細竹竿一頭晃晃悠悠往下走著,“阿翁,你說天境湖下到底藏了什麼好東西,讓你守護這麼多年?我就看一下還不成?而且你的功法可比我六師傅厲害得多,那為何你不在蓬萊十仙人之列?”

就這樣,林芷夕一邊說,一邊腳踩細竹竿,小心翼翼朝竹排走來,快走到竹排上時,一隻魚燕突然從她身邊飛過,她一驚,腳下就打了滑,眼看人要向老翁身上栽去,驚慌下手中的酒瓶也脫了手,正要落入湖中。

“誒!我——我——酒——酒——”忙亂中林芷夕也不知道是要先顧自己還是酒。

老翁可沒她心裡這番躊躇,直接一閃身、一抬手握住了落下的酒瓶,順便閃開了林芷夕要落下的位置,動作極快。

就是這一瞬,林芷夕便從老翁身邊栽倒下來,以臉撞竹排,剛才的颯爽風姿,全無蹤跡。

她抹抹臉,不滿地從竹排上爬起來:“阿翁,你怎麼能先去顧酒?”

“你這女娃肉皮實得很,不怕摔!”老翁一邊笑著,一邊拿起酒,湊上去聞了聞,“還不是你說這是岱山月,怎麼能讓佳釀掉進湖裡?沒錯,香,真是香!”他細細品酒,連連稱讚。

“以後您也彆說是蓬萊島上的!”林芷夕小聲嘀咕著,飛身回到岸邊,轉身離開。

“一、二、三......”

她默數著邁出的步子,像是在等什麼,數到第三步時,身後傳來老翁的聲音。

“站住。”

林芷夕立刻乖乖轉身,微笑而不語,露出她一排可愛的小牙。

“你這女娃好生能耐,這‘手藝’難道也是你幾位師傅傳授的?”老翁看向身邊的竹笛。

林芷夕粲然一笑,笑聲如銀鈴般純粹爽朗。

她隨即抬起右手,鬆開的掌心中正墜下一枚穗子,穗子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甚至能看出已十分有年月,隻是它剛才還安靜地掛在老翁身側的竹笛上,現在卻墜在了林芷夕的掌心下,隨風輕蕩,似是訴說它曾經見證過的江湖馳騁。

老翁索性把鬥笠一摘,船槳一放,也笑了起來,笑聲回響在山穀間,暢快淋漓,絲毫沒有被林芷夕算計後的氣惱。

他佩服眼前這女娃,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洞察力。從兩人最初相識,她便已經判斷出笛穗是自己的心愛之物了吧?隻是她對他來說,太過弱小,身上又無內力功法,隻憑借出色輕功,就想從自己這裡拿走東西,此生絕無可能,所以,她執著又聰明地選擇了另辟蹊徑,出其不意。

這幾年來,她月月到天境湖試探水底之物,隱藏真正目的,為的是有朝一日時機到了,能聲東擊西取走自己的笛穗。

好個心智!

原來剛才林芷夕在竹竿上,假借滑到的舉動,拋出酒瓶來轉移老翁視線,又在摔倒的刹那,抬手順走了他的心愛之物。從時間到站位,步步有算計,差了一絲一毫都無法一氣嗬成,不引起老人懷疑,再加上她那招出神入化的妙手空空,當真是籌謀良久,一擊必中。

此時林芷夕依然笑意盈盈,繼續玩弄著手中笛穗:“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有美一人兮,思之如狂。”

這是威脅起人來了?老翁又是一陣暢快大笑:自己自詡通透,耄耋之年卻真真中了這小丫頭一計。從計謀出,到幾年來一以貫之,毫無破綻,她是個心性堅韌的孩子,當真有其兄,必有其妹。

“說吧,要什麼?”老翁捋著自己花白的胡子,十分好奇女娃費這般力氣想用笛穗交換什麼。

“三日之後月圓夜,我想去後山的血竹林賞景,就是有些怕鬼,不知阿翁有什麼好辦法?”

原來,後山之物,才是她的真正用意。

“拿著。”老翁將一個小瓶擲了出去,“瓶內的血蟲為震甲,它煽動翅膀時能發出聲音,常人聽不到,但崖女可以,震甲的聲音能驅離她。”

“多謝。”林芷夕連忙一邊抱拳作揖,一邊將手中的笛穗扔還給老翁,“您的定情信物拿好,得罪了。”

“什麼定情信物,隻是友人所贈!”老人愛惜地將笛穗捧在掌心。

“是是是,您說什麼便是什麼,是我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等他日事成,再備禮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