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維羅港回來後,兩人之間的氣氛開始微妙起來。沈君對成諾的關心經常會不經意地流露,即便是刻意掩飾,成諾依然能感受到。有時候成諾做出的不經意的親密行為,沈君也不再抗拒,反而讓成諾感受到沈君內心的甜蜜感覺。雖然沈君仍然沒有主動表示過什麼,但在成諾看來,兩人應該是心照不宣的階段了。
一天開完庭,成諾送沈君回家,想到是周末了,這一段時間為了這個案子沒日沒夜加班,今天終於完結了,趁著周末沒有工作要好好玩一玩。於是對沈君說:“沈主任,今天又是周末了,去我家玩嗎?上次生病也沒好好招呼你,今天補上吧?”成諾已經開始約沈君到家裡玩了。
沈君點點頭,成諾便開心地笑著將車向他家的方向駛去。到了成諾家樓下,成諾把家門鑰匙遞給沈君,說“你先上去,我去買些東西。”
沈君便一個人先上樓,走進成諾的家裡,沈君環視四周,上次匆匆忙忙的,也沒顧得上細看。
這是在一幢老式的舊單元房裡,成諾是外地人,這個房子應該是租的。家裡的設施簡單,除了床、衣櫃、書桌、書櫃和一些必要的家電,就沒其他家具了,連張沙發都沒有,看來除了他自己,也沒什麼人來這裡。
書桌上放著一張可能是父子的合影,沈君想:怎麼沒看到母親?是不在了嗎?書櫃上很多書,大部分都是法律方麵的書籍,沈君看到書櫃的一個小角落裡,放著幾本成諾的大學教材,於是抽出來坐到書桌前翻看起來。
教材內容上劃滿了兩三種顏色記號筆的標注,空白處密密麻麻記滿了筆記,想必成諾學生時期也是非常刻苦的。
正看著,響起了開門聲,沈君起身去迎成諾,看到成諾提著兩個超市的大塑料袋子回來了。
“買什麼了?”
“買菜呀,今天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喲,還會做飯呀,可真賢惠!”沈君打趣他。
“稍等,很快就有吃。”說完卷起袖子忙活起來。
沈君站在廚房的門口,看著成諾,雖然已經二十六歲了,但他修長清瘦的背影還有著一股濃濃的少年感。
這時成諾回頭發現沈君正看著他,問道:“好看嗎?”
沈君感覺自己有些失態,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這時成諾叫他“沈主任,我袖子鬆了,幫我重新卷一下。”
於是沈君走過去,成諾便停下來,伸著手臂,微笑著看著他挽袖子,沈君知道成諾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卻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快速挽好袖子便走出了廚房。
過了沒多久,成諾從廚房門後拿出一張折疊小桌擺在床前,將書桌前的椅子搬過來,然後返回廚房端出幾盤菜。
沈君一看都是自己喜歡吃的,便問:“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的菜?”
“這麼巧?都是我自己喜歡吃的。”
成諾拿出幾罐啤酒遞給沈君說:“一人十罐,不喝完不許走。”
說完坐到床上,打開一罐啤酒對沈君說:“來,我們走一個,祝酒詞說點什麼好呢?”
沈君接過話:“一切儘在酒中!”
“好好,那就祝我們開心!第一杯我們全乾了!”說完,成諾便吹了一罐,沈君也一飲而儘。
一杯酒下肚後,沈君給成諾碗裡夾菜:“今天你忙活半天,辛苦了!”
哪知成諾得寸進尺,張口示意沈君喂到嘴裡,沈君無奈地笑了笑,將菜塞到成諾口中,成諾含著菜,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沈主任,您是笑了嗎?哈哈,你笑起來不是挺好看嘛,怎麼老不愛笑?來,再走一個。”
幾巡過後,微醺之間,成諾瞟了瞟沈君,試探道:“沈——君,”他抬頭看著他,“以後私下我直呼你姓名可好?”
“隨意吧,我本來也沒大你幾歲。”沈君頓了頓問“成諾,你是怎麼選的法律專業的?”
成諾聽到這個問題,萬千思緒頓時湧上心頭,他喝了一大口酒,停了片刻,還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便又連續喝了幾口。
沈君見狀,便說:“抱歉!我不該問的,我收回這個問題。”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能說,隻是不知道從哪說起。”
“你不想說就不說,想說我就聽著。”
“我父親曾經是我們老家當地最早下海的那批商人,經過多年打拚,成了當地首屈一指的企業家,你彆看我現在這條件,我曾經也是含著金鑰匙出世的人。我十五歲那年,父親的事業忽然就垮了,不但大量資金不能收回,還欠了一屁股債,記得那段時間,經常有法院的傳票寄來,公司、彆墅都被法院查封了。母親也不告而彆,父親氣急交加正當壯年的人竟然中風了。”
聽到這裡,沈君後悔死了,早知道是這樣,真不該問!
成諾停了停,喝了一口酒,接著說:“開始,還有在合約期的律師幫父親處理官司,不久合約期滿,也沒錢再請律師。實在沒有辦法,我隻好自己去幫父親打官司。
我開始自學與家裡官司有關的法律,然後推著輪椅上的父親去開庭。後來,我滿了16歲,你知道的,如果我找到工作,有收入了,就可以全權代理父親出庭,父親就不用跟著奔波勞累。就這樣我找到酒吧兼職的工作,白天上學,晚上打工。”
聽著成諾的故事,沈君想到他們兩人都是在十五歲的年紀步入法學的殿堂,可自己在父母的羽翼下衣食無憂,而成諾卻是在那樣小小的年紀,用自己稚嫩的翅膀為父親遮風檔雨。想想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學生生涯、讓人羨慕稱頌的風雲經曆,與成諾相比,是那麼的可笑,不值一提。
他不由得心疼起成諾來。
“後來怎麼樣了?”雖然沈君覺得不應該問,但他忍不住想知道更多的事情。
“後來官司打了好幾年,一審、二審的結果都不如人意,第一年高考,我本已拿到法政大學的通知書,但由於官司沒有結果,父親也沒有安置好,所以就放棄了。還好老天有眼,最後通過再審翻了盤,拿回了一部分錢,還掉所有債務,還剩幾萬塊,我又在複讀以後考上了法政大學,我就帶著父親來到這座城市讀書。”
雖然成諾用平淡的語氣說著,但沈君依然感受到成諾在法庭上力挽狂瀾的氣魄。
“那你父親呢?”
“他在郊區的一個療養院裡。”
“你怎麼讀研究生了還在酒吧打工,不早點去考律師證?”
“新人律師收入太低,沒有五年以上的時間很難有自己穩定的案源。父親療養院的費用、學費、房租樣樣要錢。我現在是幸運在你手下工作,有接觸大公司大案件的機會,一般的新人律師沒有這麼好的運氣的。”
呡了一口酒,成諾繼續說:“你彆看酒吧打工底薪不高,其實銷售酒水的提成挺不錯的。”儘管成諾說得輕描淡寫,可沈君這麼些年應酬了多少酒局,如果不陪喝陪玩的話能銷售多少酒出去?
想到這裡,沈君不由得心疼起成諾來,轉移了話題:“給我說說你們再審是怎麼翻盤的?讓我也學習學習......”
兩人邊喝邊聊,醉意漸濃,沈君眼前的成諾仿佛武俠小說中走來的翩翩少年,劍眉星目,一襲白衣,揮鞭立馬,仗劍天涯......
當沈君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已躺在成諾的床上,成諾正趴在他的肚子上呼呼大睡。
他怕吵醒成諾,便沒有起身,繼續躺在床上,回想昨晚。
過了一段時間,他感覺成諾的呼吸聲變輕了,便輕輕拍了拍成諾的肩膀問道:“你是不是醒了?”
成諾動了動身體說:“彆動,讓我再睡會兒。”
沈君看了看表,已經中午十二點了,便說:“彆睡了,該吃中飯了。”
說完把成諾的頭移到床上,起身下床,向門口走去,邊走邊說:“我想洗澡,要去車裡拿衣服和洗漱用品。”
成諾忙說:“牙刷、毛巾和內褲就彆拿了,我昨天買了。”並指指桌上昨天拿回來的超市塑料袋。
沈君打開一看,真有新牙刷、毛巾和內褲。
“這人腦袋裡在想什麼啊?怎麼昨天就能想著買這些?”沈君莫名地有些臉紅,急急走進浴室。
洗漱完畢出來,看到成諾已經翻過身側躺著看著他,說道:“昨天晚上我很開心!真的,從來沒有昨晚那麼開心過!”
沈君心又疼了一下,昨天那樣平常的一次晚餐,竟然是成諾最開心的一晚,可想而知他以前的日子過得有多難!
沈君笑著說:“如果你覺得開心,以後隨時請我喝酒。”
“你又笑了!”成諾從床上跳起來說道:“沈君,好難得看到你笑一回!”
不等沈君答話,成諾接著說:“現在這個點外麵餐廳也收工了,我給你下碗麵條吃吧,今天我心情好,給你做手擀麵。”
說完走進廚房,三兩下和好麵皮之後用刀快速切成麵條,不一會兒就端出來兩碗熱騰騰的麵條,上麵還蓋著一個煎蛋。
沈君嘗了一口,果然比餐店放各種調料的麵條味道正宗,有一種麵粉的原香和甘甜,不禁嘖嘖讚歎:“你不做律師也餓不著,開個餐館挺好!”
“你果然識貨,多吃點,不夠再去鍋裡盛。”吃完麵條,沈君覺得自己應該要走了,心裡卻實在不想走,可繼續呆下去又感覺怪怪的。於是對成諾說:“麵條也吃完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成諾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道:“我們去律所加班吧,上周新接的那個案子的訴訟方案我做好了,下周要上會討論,你幫我看看,指導一下。”
沈君正好順水推舟。
到了辦公室,成諾將訴訟方案拿給沈君,便到吧台去給沈君煮咖啡。咖啡煮好後,他端了一杯放到沈君的桌上,自己也接了杯咖啡拿著站在沈君身後一起看。
沈君一邊看一邊說:“嗯嗯,不錯,考慮得挺全麵的。”差不多二十分鐘看完,沈君抬頭對成諾說:“訴訟方案做得很完美,我已經沒有建議可提。”
說完,兩人又不知道該乾什麼好了。
可能是辦公室寬敞明亮的環境,兩人倒也不覺得尷尬,在各自的座位上默默的坐著,周圍靜極了,靜得隻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他們就那樣喝著咖啡,感受著彼此的心跳,也十分地愜意。
美好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不知不覺到了晚餐時間,他們一起吃完晚飯,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不能見麵的時間變得格外地漫長,平日裡期盼的假日也變得索然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