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雨過後,祁雲煜摟著我沉沉睡去,我輕輕撫摸著他的發絲,我心愛的男人,不過及冠之年,卻已生了銀發。
他雖是西祁大皇子,這幾年為爭奪儲位,過的也是舉步維艱。
常言道,立嫡立長,其次立賢,最次立愛。
祁雲寂雖為長子,卻非嫡子,更非愛子。西祁皇帝中意的人選是祁雲寂,也就是我短命的夫君。
西祁民間流傳著一句話,鐵打的門閥,流水的王朝。在西祁幾百年的曆史裡,四大門閥相互通婚結盟,壟斷了各地的財政,水乳交融,勢力一再與皇權平行。
而祁雲寂的母妃,公孫婧,便是四大門閥之首,公孫狄之長女。因此,祁雲寂擁有最純正高貴的帝王血統,彆說西祁皇帝了,放眼整個中原,門閥世家也隻認祁雲寂一人。
當然,這些都是我聽說的,我和祁雲寂未曾謀麵,在我嫁到西祁之前,祁雲寂就身死他鄉了。
與祁雲寂有婚約的,原是我尊貴的嫡長姐,可在婚嫁前一月,使者突然來報,西祁儲君祁雲寂已身亡,屍骨無存,不知所終。
婚約自然無疾而終,舉國皆喪之時,我卻不顧家人阻攔,明檔串串,鳳冠霞帔,身騎白馬,在世人驚異的眼光中,隻身前往西祁。
彼時的我,隻知道死的是西祁皇子。
隻知道,西祁皇子,曾在我憂難之際,懷抱仙草,踏月如來。
隻知道,九歲那年,我就已芳心暗許,非他不嫁,
去西祁之前,我找到了海底妖王,求他賜我世間最鋒利的寶刀。
妖王一襲白衣側身靜坐著,沒有應允我。
這個妖王也是奇怪,傳說他是九首蛇身,妖力驚人,曾是四海八荒第一高手,現在卻整日守著一坐冰晶棺材,不問世事。
我又狠狠磕了三個響頭,聲嘶力竭的哭喊,求妖王賜我寶刀,以報殺夫之仇。
我從來不信年少就揮劍如虹的西祁皇子會屍骨無存,不知所終。
聽到西祁,妖王海藍色的眸子亮了一下,隨後扔給我一隻匕首。
一般來說,妖怪都沒什麼腦子,隻知道每天打打殺殺。可妖王不一樣,他向來會盤算,今日既然給了我寶刀,來日定會找我還這筆債。
我將寶刀藏於衣袖,風塵仆仆趕往西祁,不管是誰殺了我的愛人,我都要讓他陪葬。
到了西祁後,我才知道,原來皇城之中,除了名震大荒的儲君祁雲寂,竟還有個祁雲煜。
祁雲煜三歲習文,四歲練武,五歲精詩詞,七歲通音律,也是天資聰穎,卻不受西祁皇帝待見,即使他曾封狼居胥,馬踏遼北,也從未受過封賞。
皇帝就兩個兒子,祁雲寂死了,那祁雲煜就是唯一的儲君。
雖無實證,但所有人都認定,是祁雲煜害死了我的夫君。
吊唁那日,大家都跪坐在靈堂哭喪,侍從一陣陣的報著來客的名字,等待良久,我終於聽到了祁雲煜的名字。
我不顧眾目睽睽,轉身便刺向來人,然而抬頭那一刻,我卻呆住了。
他穿著一身白袍,身形挺拔,闊步走來,懷中……抱著一盆仙草,細柳長葉,清幽高潔,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帝靈草。
我慌忙止住手中的力量,然而寶刀氣勢太盛,雖竭力阻止,卻也割破了他的衣袖,劃傷了他的臂膀,紅色的血液慢慢浸染開來……
靈堂眾人皆目睹我所作所為,卻是冷眼相待,沒有一人出來阻止。
良久,祁雲煜扶起驚慌未定的我,手臂上的刀傷已經染紅了整截袖子,看上去觸目驚心。
他麵無驚瀾,溫聲問道:
“姑娘沒有受到驚嚇吧。”
那一晚,我像個瘋子,樂一時,憂一時。
我樂的,是我年少傾慕之人尚存世間,隻要他還活著,一切都好。
我憂的,是他舉步維艱的處境。堂堂皇子,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異族行刺,竟沒有一人上前阻攔,或是關心他的傷勢,可想而知,這幾年,他過的有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