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季淩予做完一係列腦部檢查，幸而並無大礙。
季淩予的姐姐——季雨，匆匆忙忙趕到醫院，沒想到她這不爭氣的弟弟，檢查都沒做完就急忙交代謝亦霖去找貓。
要不是真怕他姐發飆，恐怕還要親自去找。
季雨雙手抱胸，正準備一頓輸出，卻見季淩予突然雙手捂著臉，整人都在細微顫抖。
她有多久沒看過她弟哭了？就是手術前也沒見過他這般，頓時啞口無言，不知道應該先安慰還是繼續。
還在愣怔間，季淩予又突兀地低笑起來：“我想起來了……嗬嗬……我的小冉……”
這一出又哭又笑的瘋樣，把季雨嚇得夠嗆，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就往外跑著喊醫生。
確認過身上都是皮肉傷，暈厥也隻是中暑加上情緒過於激動，季淩予就再也待不住了，立馬就想去找林冉。
被他姐喝斥阻止，隻好在醫院多觀察了兩天，等他趕回學校，卻被告知林冉已經被家人接走了。
回想這段時間，他所接觸到的林冉，和過去簡直判若兩人。
對季淩予而言的兩年時光，不過敲了下腦袋就重啟了，可林冉呢？
自己一個人是怎麼熬過來的？會不會現在還繼續被那家人欺負？
到了學校還要受他的冷言冷語，刻意針對……
季淩予心疼得快要窒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他想過給林冉打電話，可剛手術完那陣，腦子渾渾噩噩把舊手機給丟了，他現在換了個新號碼，再打過去，對方卻拒接陌生人電話。
季淩予甚至幾次三番到林冉現在住的小區詢問，門衛基於住戶隱私根本不可能告訴他，他自己蹲點也沒見過人出門。
路都被堵死了，季淩予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腦子隱隱作痛又不能胡亂吃藥，成天又頹又喪，也隻知道如從前那般，自己躲在家裡灌悶酒。
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的，不斷懊喪地低喃：“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在我手術完就告訴我……”
季雨早看他這副胡衝亂撞後的頹靡樣不順眼，也不留情麵，上來直接抽了他兩耳光。
“你當時什麼都不記得了，還要告訴你什麼？說你在醫院撿了個漂亮小孩，就要帶回家養，這像話嗎？你多大了還想一出是一出的。“
“也給你安排了跟人同班，沒了記憶你還會信嗎？你看看你這一年的作為，成天擺著張臭臉，把人嚇跑了才後悔。“
“再說了，林冉那孩子優秀的很，年級第一、拿了一堆競賽獎，不像你始終沉溺在過去，毫無長進。“
“他現在還需要你嗎？季淩予，彆太把自己當回事了，看看你現在這頹廢的樣子。”
最後還是他姐夫看不下去，替他安排了新學期和林冉同宿舍，並且勸說了一番，他才冷靜下來。
就算現在貿然和林冉碰麵，他就真能毫無芥蒂地接受嗎？
現在這個冷漠嘲弄他的季淩予，就是消失兩年複又出現的淩雨。
又或者現在的林冉，已經不再期盼，亦不再需要，遲到兩年的哥哥了……
＊
林冉靜靜聆聽季淩予訴說恢複記憶的過程，隻覺如夢初醒，心中壓著的大石是放下了，放鬆身子，輕輕向後靠了靠。
季淩予坐在沙發上，從後麵虛摟著林冉，他懷裡則抱著被他一下下摸到睡著的夏夏。
“對不起，是我太沒用了……”
他也認同季雨的責罵。
還有什麼資格問林冉為什麼不再喊他哥哥，也難怪林冉要生氣。
季淩予還在等待林冉的宣判，林冉隻是抬頭望向他，麵色沉靜，看不出悲喜。
“你現在除了偶爾頭疼，還有其他後遺症嗎？”林冉輕輕觸碰季淩予右手肘的疤痕。
“有時候手會麻，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季淩予突然有個主意，能順勢帶林冉上醫院檢查，“我下次複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好。”林冉乖巧點頭。
季淩予心中溢滿溫情，埋首在林冉頸間，輕歎：“我們小冉也要健健康康的啊。”
林冉靠在季淩予懷裡，輕吸了口他身上淡淡的木質沈香。
這味道沉穩悠長，聞久了竟會犯困，好想一直窩著……
林冉難得肯乖乖待在他懷裡，季淩予實在舍不得鬆開。
可差不多到飯點了，要是任由林冉繼續小憩，等下一醒來就要吃飯，食欲不會太好。
“吃飽了再休息好不好？我去給你弄藥膳湯，還有沒有想吃什麼？叫外賣還是我來做都可以。”
林冉揉了揉眼睛，聞言來了興致：“你會做飯啊？”
“呃……不太會，還得照食譜弄。”
林冉見他窘迫的模樣，嘻嘻笑眯了眼，“我會做飯的，我也可以做給你吃。”
“好，今天家裡沒有什麼食材了，下次一起做。”季淩予親昵地捏了捏他的臉頰。
“之前有請家政阿姨打掃做飯，一般她會備料，我住進宿舍後都清空了。之後我們周末都回來的話，也可以繼續請阿姨來做飯。”
林冉坐在地毯上陪夏夏玩小玩具，一邊悄悄注視在廚房忙活的季淩予。
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拙，小心翼翼按比例給他熬藥膳湯，眉頭皺得比做試卷還深。
最後他們還叫了小龍蝦，季淩予吃的辣味，林冉當然隻能吃蒜蓉的。
季淩予戴著手套剝蝦剝得飛快，也不讓林冉沾手，先給他剝好滿滿一盤，才開始剝自己那份辣味的。
本來還不敢給林冉點，怕對胃太刺激，是林冉再三保證之前吃了沒事，他才勉強同意。
在季淩予眼裡林冉現在可是脆弱不已，實在得好好嗬護著長大。
不想辜負季淩予的心意，林冉多喝了兩碗藥膳湯，晚飯都險些吃撐了，吃了醫生開的胃藥後，兩人在庭院裡散步消食。
“你們後來在哪裡找到夏夏的？”
說起這個季淩予就好笑，“夏夏機靈著呢，那片一下子來了很多陌生人，同伴接連被驅趕，它還知道躲學校附近奶茶店，老板娘喜歡貓，給它搭了個小窩，它隔天就帶了一群貓上門求救。”
也因為這層救命之恩，季淩予很樂意捧場生意，時常訂這間飲品請大家喝。
“老板娘聯係了愛心救助團體，把小貓們都安頓好了，我知道你在找夏夏，就把它領養回來了。”
“可惜宿舍裡不能養貓，我們回學校以後，夏夏自己在家不知道會不會無聊。”才相處這一個下午，林冉已經開始替夏夏煩惱了。
從小因為環境因素沒辦法養寵物，可他特彆喜愛小動物，和它們相處比和人容易多了。
季淩予正有借夏夏把林冉拐回家的意圖，順勢道：“可以乾脆把宿舍退了，來住我這，就能天天陪夏夏玩，還比從宿舍到教室近呢。”
更重要的是，方便他給林冉準備養胃飲食，在宿舍畢竟不方便自己弄吃食。
見林冉小臉又皺了起來，季淩予也不想他為難，“想繼續住宿舍也行，夏夏就送我姐那裡，我姐可喜歡它了，跟養娃似的寵著。”
季淩予翻出季雨的朋友圈給林冉看，一堆九宮格夏夏特寫。
說起這個，季淩予指著自己頭像說：“我當時還想著曲線救國，用夏夏來引起你的注意。你那麼惦記人家，頭像是它你都認不出來啊？”
這話說的，林冉立時睨了季淩予一眼，哼了聲轉頭就走。
季淩予愣了片刻，才砸摸出味來，他不也同樣惦記林冉，可人在他跟前晃悠了一年愣是沒想起來，還老欺負他。
“我、唔……”
正想說點什麼道歉挽回，前頭的林冉卻突然回頭捂住了他的嘴，眼裡笑意盈盈，剛才隻是佯裝生氣逗季淩予玩。
也趁這個機會，氣氛正好，有件事林冉想很久了。
他遲疑著開口：“我的胃病沒那麼嚴重，就是胃口不太好。那些藥膳以後不要買了，好不好？我聽你的，會按時吃三餐，注意作息，用不著吃那些的……”
能和季淩予一起生活，不論在何處，林冉都是向往的。
但他沒辦法心安理得吃他的用他的，要給錢季淩予又不肯要，時間久了也是會有壓力的。
林母生病時，舅舅也有買過幾帖中藥，後來因為價錢昂貴，被舅媽製止了。他自己後續也攢了錢去抓幾帖藥，可療效甚微，也被媽媽勸退了。
季淩予聞言蹙眉，“是味道太重了嗎？我第一次熬這個，可能火侯時間抓不準……我之後還是托人熬吧。”
林冉連忙搖頭，“味道很好，隻是我不能一直白白接受這些東西。”
更不能將季淩予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
他知道季淩予介意和他劃清界線的事，但又不得不說。
方才看季淩予仔細給他秤藥材的份量，並不像坊間現成包好的，他猜價格肯定不斐。
“我知道了，是我給你壓力了吧，都是我不好。”季淩予故作黯然，打算來個以退為進。
“我就是……我不知道能回報你什麼。”林冉摳著手指，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季淩予猜到林冉不會輕易接受，他也老早想好了對策，等的就是這個。
“誰說不能回報了，你知道現如今我最大的煩惱是什麼嗎？”
“什麼？”林冉愣愣的。
“成績啊，我成天被班主任還有我姐念叨，他們也不想想我都多久沒碰這些，你要真想回報我，就給我補補課行不行？”
林冉桃花眼驟然一亮，喜上眉梢，說話都帶了點激動：“我當然可以給你補課！你有什麼不懂隨時都可以問我的！”
難得有能幫上的地方，林冉恨不得現在就給他講題。
季淩予揉了揉他的頭發，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好笑道：“嗯，我們家小冉這麼聰明，又是年級第一，我上哪找這麼好的家教啊？”
“那就說好了，以後我給你準備吃的，你替我補課。”季淩予一錘定音。
林冉想想好像不太對，又欲開口說什麼。
季淩予索幸把林冉整個人圈進懷裡，把他的腦袋扣在胸膛上，貼在他耳邊低語：“我想追上你，想和你一起上大學，想把你的身體照顧好，還想和你在一起好久好久……這就是最好的回報了。”
季淩予的嘴唇幾乎要貼上他的耳垂，溫熱的鼻息打在耳畔。
林冉心跳乍然失速，他隻能把自己埋得更深，不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