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種什麼”,我問花神
眼前是一片剛被墾過荒地,荒的連鳥都不屑於留下惱人的白色痕跡
“但隻要仔細去看,你會發現這片從未被外界眷顧的土地,有著一股子很倔強的生氣。”花神皮笑肉不笑地說著,卸下了牛車上的幾麻袋東西。
我皺起鼻子使勁去嗅,隱約察覺到了來自月亮的味道,外翻的泥土裡,不像是有廣寒桂子,反而是吳剛那老漢的汗水和嫦娥那怨婦哀婉的淚水,在閃著點點熒光。
“這土地,貧瘠的很”我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不滿地跺了跺腳,警告這土地的怨氣離我遠一點。
花神先拖了一個紅色的麻袋,哼哧哼哧的走下了田坎。
“這是玫瑰嗎”我抓起一把把玩,不料被花神一巴掌奪了過去
“這是霓裳花,禁不起你這麼折騰”
我艱難地吞了口口水,仿佛喉嚨被這裡的瘴氣堵住了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花神一邊吟誦,一邊弓下腰,小心的把種子放進挖好的坑裡,又小心的把土捧到種子上。
我笑他哪有這麼對種子的,仿佛是在照顧自己的寶貝閨女似的。
花神還是白了我一眼,“這霓裳花,夏季即似楊妃一般,著羽衣起舞,天下之人無不想一睹起風采,可惜霓裳挑地,大都成活率不高”
“嘖嘖嘖”我點了點頭,笑著說“野心不小,這般奇花要是在這種破地方開花,真是落得虛榮二字”
花神叫我去拖黃色麻袋過來。
“這是玫瑰了吧”我問。
花神搖了搖頭,“這是照水梅。”
我緊張的登時滿頭大汗。
“啊…啊,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窗前疑是君”我也故作那搖頭晃腦的架勢
花神又白了我一眼,“照水梅的花不是絕美,但他的果實倒是天下有名的珍饈。除酸甜可口之外,營養亦高,當代人都愛食用。到了夏天,絡繹不絕的商人會來采購並把梅子銷往世界各地。這裡的地乾旱貧瘠寒冷,正適合照水梅的生長”
我又想插嘴說幾句,被花神一個眼神愣是嚇回去了。
“去拿那個黑色的袋子”
“嘖嘖”我點了點頭,一腳鏟起幾塊被翻出的泥土“我瞧這鳥不拉屎的地啊,還可以期待著靠梅子名揚四海啊”我拍了拍靜靜站著的拉車老黃牛,“牛兄,你說啥時候這產品運出去是不是要靠你們這些金貴的主啦,蛤?”
“哞~”但我的聽不懂他說了啥,可能是在認同我,也可能他有自己的智慧吧
“這總是玫瑰了吧”我問
花神搖了搖頭,“這是白山茶”
我想想那些樸素的白色小團子,愣在了原地,腿也開始不住的發抖。
“不是,沒有玫瑰的嗎”
“為什麼要有玫瑰”
“因為每人都應該收到至少一朵玫瑰啊”
“理應如此,便就要如此嗎”
我語塞了。
“沒有一個人願意給這個人種玫瑰嗎”
“沒有”
我一把拉住了他,“我偉大的花神啊,您是否過於忙碌而出錯了呢,我求您大發慈悲,再想想吧”
他一把把我推開,這會力氣很大,完全讓人想不起那個愛撫種子的他對待種
我沒招架不住洪流一般的攻勢,一屁股跌到了這片可厭又可憐的土地上。
“沒有”
“不可能吧…真的一個都沒有嗎”我的眼眶已經嚇得顫顫巍巍,根本承受不住那幾滴將要滾下的熱淚
“沒有”
“就連那種…”
“沒有”
“這種也沒有嗎,就是…”
“沒有”
“那,那,那他們…”
“沒有”
“那他…”
“沒有”
“欸欸那個…”
“也沒有”
我絕望了,癱坐在地裡,無助的看著地麵。
冬天的風還是有點冷,它要把我唯一還熱的眼淚給吹乾了。
“這地本就晦氣,哪有花匠栽花還要靠我的呢,沒有人陪你一起嗎。”
我感受得到他的眼神在穿刺著我單薄的遮羞布。
“可是,這土地,我一個人一點辦法也沒有啊,我前腳剛除完這一草,後腳他就長出來了,這麼大的地方啊,我…”我用十指死扣這晦氣的土地,詛咒著它給我帶了的一切不順。
花神不理我了,接著把白山茶給種了下來。“樸實純潔,對你這樣的落魄境地,倒也是極高的評價了”
種完了,花神坐上了他的花車。
我連滾帶爬的追過去。
“求你了,可以給我一朵玫瑰嗎,哦不,一片玫瑰也行啊,我隻想要親眼在這片土地上見一見玫瑰花,就一眼好不好”
“沒有”
“花神大人,您貴為天尊,小小玫瑰應該對您不成問題啊,我…我就看一眼,我不奢求留下來,就讓我看一眼好不好”
花神一鞭子抽到老黃牛,咕吱咕吱得就走了
我一路求他,軟硬兼施,點頭哈腰,說得口都燒乾了,花神愣是如頑石一般沒有回應,直到走到了田地的邊界
“好吧”他在臨走之前終於口氣鬆動了,拿出了一盒皺巴巴的種子
“這是玫瑰藤,就是其他部分跟玫瑰彆無二致,就是它沒有花”
“沒有花?”
“是的,但它也會長玫瑰一樣的刺”
說完,他走了。
從此,人們傳出了詭異的傳說
在一片荒蕪的荊棘地裡,有一個瘋子,渾身是血,卻每天像看顧寶貝一樣去輕吻那些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