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異端0……(1 / 1)

“異端001已發現,準備收容,任務進度90%”

季響完成了計劃中的最後一次報告,隨即摘下耳麥,將它們拋在身後。

這裡是南極極點,彼時洞外正風雪大作。

這不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壁由冰藍色的晶狀物質組成,整體呈一個規整的橢圓體,洞外被積雪覆蓋,而唯一能通入的小徑也滿是冰柱阻礙。

這些冰晶是異能的外溢體,尋常手段無法破開它們,但異能局有的是專門對付這種物質的武器,在進行簡單的爆破後季響順利地進入了其中。

越往裡走反而越是開闊,倒是有幾分古書裡桃花源的味道,但可惜,住在裡麵的可不是什麼熱心善良的桃花民。

周遭的溫度似指數式下降,若是常人身處其間怕是在瞬息間就成了座冰雕。

走到最深處,望著眼前那一片巨大的陰影,季響不由得吸了一口氣,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鏡框,金色的鏈珠們彼此碰撞,發出細碎的響聲。

季響,異端局現任首席執行官。而在他麵前的,是一頭巨大的黑龍。

“目標已無生命體征。”

被做過特殊處理的表盤做出判斷,不帶一絲感情色彩的機械音在山洞中回響。

季響並不那麼畏懼寒冷,一路走到現在,嘴唇也難免凍的有些發白。

“老陸,看來我們的運氣出乎意料地好啊,龍已經死了,還自己找了個墳,我們都不用費心給它埋哪。”青年人揚起嘴角,露出了狡狤的笑,他的右眼角有一顆黑色的小痣,睜眼時那雙桃花眼顧盼生輝,閉眼時又活像隻狐狸。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跟著他的身後,他的右手手腕上戴著根橡皮筋,看到走在前麵的季響停下了腳步,他熟撚地上前給他紮了個小馬尾,就那麼鬆鬆散散的搭在肩上。季響有頭略長於肩的頭發,過長的頭發不紮起來會有些紮臉,不過他本人並不在意,隻是陸則放總是很熱衷給他紮頭發的。

長發被束起,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脖頸。

看著自己的“傑作”,陸則放暗地裡挺直了腰板,頗有幾分驕傲。

“誒老陸,這次任務出完後局裡該給咱放假了吧,你想好去哪裡了沒?要我說還是去旅遊好,你之前不總嚷著要去X國玩嗎?這次咱一起去,成不?”季響回頭看向陸則放,語氣裡滿是輕鬆。

“嗯,都好。”

陸則放有些緊張,他把手不斷地往口袋裡探著。那裡被他藏了一個淺咖色的小盒子,裡麵躺著一枚銀色的戒指。他想給季響一個驚喜。

結婚……

一想到這個詞,陸則放就有些不自然的拘謹起來,他今天已經扯了好幾次衣領,他生有一副剛毅立體的好皮囊,但此時此刻他隻覺得自己哪裡都是缺點。周圍溫度低的可怕,但仍有細密的汗珠從他的指縫中滲出。

千年前,巨龍撕開了時空的縫隙,自此之後,表裡世界的隔膜被打破,裡世界的怪物紛紛自裂隙中湧入表世界,它們被統稱為異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部分人類在裡世界能量波的影響下得到了異能,他們便是異能者。異能者們為了求存而相聚,自發建立組織對抗異端,代代相傳下來,也就成了一個固定的機構——異能局。在異能局的管理和科技進步的協助下,如今的人類早已不再是砧板上的魚肉,兩方實力趨於接近。但異能者的誕生畢竟隻是少數,而異端卻可以從裂隙中無限製的誕生,長此以往,沒人能給人類的未來做出一個準確的預料。

異端局將異能者按能力劃分出F—S共7等,分彆執行不同難度的任務。S級異能者被封為執行官,行動相當自由。季響這次的任務就是收容異端001號——撕裂時空的巨龍。

季響抬頭看著黑龍,內心裡是從未有過的冷靜,但他並不會把心裡的感情擺明著寫在臉上。

陸則放並非異能者,但陸家自古以來就是異端局最大的投資方,千百年的資金糾纏,兩方勢力早就不可分割,作為陸家的繼承人,陸則放堅決要求要和季響一起來執行這次任務也不會有人敢多說什麼。

“寶貝,萬事休矣之際,要不要來個慶祝吻?”

季響突然貼了上去。他並非詢問,而是通知。

他比陸則放矮半個頭,為了借力,他隻好抓著陸則放的肩膀,兩隻腳腳尖略略踮起。他看著陸則放的五官隨著他的動作被放的越來越大,直到唇上傳來溫度時,他甚至能看清陸則放臉上細小的絨麵,它們正隨著陸則放的呼吸起伏著。

陸則放是個感覺遲鈍的人,不用說感情的麻木,就算是身體上的各類神經感覺都異於常人。他生來體溫偏低,呼吸也總是輕緩許多,就像是個活死人,但他卻又是天賜的學習的好料子,沒人可以否認他在智力上是個絕對的天才。

陸則放環住季響的腰肢,將他輕輕托起。他慢慢地加重了這個吻,季響的鼻子打在他的臉上,帶著絲絲的甜氣,長長的睫毛劃過他的臉頰,勾起一陣癢意。

季響弓起了腰,以便更好地迎合陸則放的動作,柔軟的舌尖敲開了他的唇縫,啃噬著他口腔內的每一寸軟肉,洞內回蕩著嘖嘖的水聲。

陸則放的呼吸有些粗重起來,黑色的眼珠被情欲填滿,忽而,背後傳來一陣異樣的寒。他下意識地抬起頭。唇齒分開時,幾縷銀絲落下,垂在季響的唇邊,他正笑得開懷,但那雙紫色的眸裡又全然是冷漠。

他正握著一把短刀,刀尖抵在陸則放的後背,直指他的心臟。

陸則放挺起身來,刀尖順著他的動作又沒入了他的身體幾寸,股股熱血如蛇般從傷口遊出,而後逐漸化為鎖鏈的形狀,自發地繞在陸則放的脖頸和四肢上。

季響伸手勾了勾自己的劉海,黑色的發絲在他的手指上打了一圈又一圈,他臉上因為體溫升高而泛出的潮紅並未褪下,顯得曖昧至極。

“寶貝,怎麼不繼續了?”

季響嘴上笑著,語氣上調而又輕浮,手上卻又暗自用力,一味將刀捅入。滾燙的血止不住地流著,像是要燒起來了一樣,在陸則放的身上留下了淡淡的紅痕。

控血,這是季響的能力。

血的鎖鏈變得越發厚重,以至於完全束縛住了陸則放點行動,他有些驚愕的看著懷中的少年。

少女捧起他的臉,仰起身來,俯在他的耳邊,聲音中帶著海妖般的蠱惑,話語間帶出陣陣熱浪。

“則放。哦不,用那些老古板的命名方式,或許我應該喚您一聲,異端001號。”

季響整了整衣襟,朝著巨龍走去,他把頭抵在巨龍點屍骸的皮膚上,像個教徒般虔誠而又莊重。他抬手輕撫巨龍的鱗甲,宛若與枕席上的愛人調情。他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臉,眼神晦暗。

“自千年災變之後,巨龍隱去了所有的痕跡,總局大多數人的觀點是,它陷入了沉睡。但它死了。巧合的是它的屍骨被藏在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地區,並且極其完整地被保存到了現在。表世界可沒有能這般折磨它的人物,唯一的可能,它是自殺的。”

季響扭頭看向陸則放,他正試著掙脫出鎖鏈,但他越是動,血就越是勇猛地從後心刀口處流出,強製地將他按在原地。

“這位異端先生,你已經被逮捕了哦,請不要輕舉妄動。”季響從腰間取出一把左輪,直指陸則放的眉心。

陸則放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他扭曲地在冰麵上爬行。

季響扣動扳機。

“砰——!”

子彈落在陸則放身後的冰麵上,彈殼在他的臉上劃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季響吹去了槍口因過熱而升起的白煙。

“總局對您做過許多次的檢查,結果無一例外,您隻是一位體質好到超出人類範疇的‘正常人’。”他故意把最後三個字念的很重,“災變元年之後,每百年會爆發一次異潮,而後又不知所以地退散。”季響從槍口向內望去,陷入了沉思。

“一頭肉身已死但能量一絲不曾泄漏的黑龍,和一具毫無異能但體質勝於常人的軀體。在千年之後,它們相遇了。”

季響抬槍對著陸則放又是一槍,這次子彈直擊他的小腿,陸則放吃痛地暫時停下了行動。

“讓我猜猜。黑龍撕開裂口後陷入了瀕死狀態,他害怕自己因此被漁翁得利,於是在千年前的某一天,它為陸家的先祖降下了‘神諭’,它會賜予陸家世世代代以神力,代價是陸家需要無條件地支持異端局的發展壯大。而每一次的異潮,我想那是異端們在慶賀新王的誕生。”

黑龍的能量沒有消散,季響不敢隨意地引爆它,隻能另尋他方。他把異能一絲絲地收入自己的體內。銀藍色的絲線將他和黑龍相連接,他能感受到此刻身體裡的異能正在飛漲。

“真聰明呀,陸家的後人代代相承。他們生來六感遲鈍,但無一例外的,執著於對異端,尤其是對黑龍的探索,在異端局的幫助下,總有一日,黑龍的靈與肉會再次相逢,到那時,災難將會再臨。”季響單身托起鏡框,冷笑一聲,“騙了我們那麼久,先生,這可真讓我感到傷心。”

“我…不知道…我沒有…我不想騙你。”陸則放喘著氣,疼痛讓他有些神智不清,他並不知曉陸家對過往,但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什麼在看到巨龍之後內心會生出一股難以抑製的渴望去與它相碰觸。

“砰——!”

又是一槍射在陸則放的右小腿上,脫力感讓他一下子癱倒在地,嘴角因為內臟在擠壓下破裂而溢出血跡。

季響沒有再管他,專心致誌地吸收起黑龍的能量。利益向來與風險並存,越是強大的異能者就越是麵臨異化的風險,季響能感受到,自己內心深處對於血的渴望正隨著異能的飆升而咆哮著。他必須保存冷靜,否則他難保自己不會變成下一條黑龍。

表世界沒有任何物質具有足夠的能量去填補空間的裂隙。解鈴還須係鈴人,季響早就設想過,借助黑龍自身的能量或許足以築成一扇門,將兩個世界再次隔絕。現在他對於這個計劃已然有了七成的把握。

他要成為那扇隔離空間的門。

但龍不是神,它也隻是神的造物之一,或許下一個千年之後,“門”就會因為力量的耗散而崩潰,但犧牲他一個,換取千年和平,這是當下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計策了。

季響嘔出一口血來,他感到腳下有些發飄。

真是的,他又不是什麼大善人,為什麼要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呢?他暗自苦笑。自己好好的一條命,白白給異端局打了這麼多年工,在最後就留了個碑,哦,沒準還沒有碑,要是給總局那群老古董看到他們的“太子爺”被他給打成了這幅鳥樣,還死無對證的找不到他人,到最後是上了通緝令也難說,不過對一個死人來說都沒差就是了。

做門嗎?這樣英雄主義的事真不像他能乾出來的,雖說是首席,但世人所說的什麼仁善之心,他可真是一點都不沾邊,他生來就是一個利己主義的人。

異能的吸收一旦開始就不會再停下了。

季響閉上眼睛,儘力調理體力正在暴動的異能。

腦海裡浮現的是他和陸則放初次見麵的場景。

他蹲坐在陸家公司門口的石墩子上,正等著長官從資料庫裡取出下一次要麵對的異端的資料。那時他還沒有那麼長的頭發,它們蓬鬆鬆被主人頂在頭頂,看上去十分柔軟。

突然,公司門口走出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年輕人。他是人群中一眼就能被看到的最紮眼的存在。少年陸則放身量挺拔,比同齡人高出一個頭,臉上的表情空洞而又麻木。陽光給他高挺的鼻梁打了個模糊的光影。

真好看。

這是季響看到陸則放的第一想法。

陸則放淡然地向前走著,卻突然發現在經過季響身邊後有股莫名的阻力拽著自己,他低頭看去,小指上不知何時被纏上了根紅繩,而繩的另一端連接著一個樣貌同樣精致的少年。

季響臨時咬破了手指,讓指尖的血珠拉伸為了線的形狀,生生地絆住了陸則放前進的腳步。

“你真好看,我叫季響,你呢?”

季響彎了彎眼角,那雙桃花眼饒是看誰都彆樣多情。

“陸則放。”

他轉頭看向季響,這一眼,看向了他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