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十分鐘,公交車依舊不見蹤影,我憤憤地轉身離開站台,決定原路返回遊樂園。
今天是撞邪了嗎?諸事不順!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粉色水晶項鏈,這是我一直佩戴的幸運符。我默默祈禱著,希望能讓今天的厄運退散。
我加快步伐,大步走在前麵,小屁孩則像影子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我故意挑偏僻的路繞來繞去,想以此來甩掉他。我的體力向來很好,像是怪獸級彆,我就不信拖不垮他、累不死他。
我憋著一口氣,也不知道繞了多久。等我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是紅霞滿天了。
我停下腳步,終於冷靜了下來。我在乾什麼呢?跟一個十三歲的小孩賭氣?我不禁啞然失笑,跟小孩子在一起久了,自己也變得這麼幼稚了。
我回過頭去想和小屁孩商量怎麼回去,卻驚訝地發現身後已經無人了。
果然,我真的氣糊塗了,怎麼可能指望他一路都跟在我身後呢?
我找了個最近的座位坐下,低頭檢查我的腳踝,真的好痛——被鞋子邊緣刮破了一層皮。
雖然我的體力一直很好,但今天因為生氣竟然忘記了穿的是新鞋,還故意選擇難走的路走。現在冷靜下來後,我才感到腳後跟和腳趾都被鞋子磨破了,火辣辣的疼。
唉,這都是因為我一時衝動,不成熟的代價啊。我這是自作自受......
突然,一隻手遞到我麵前,手裡提著一個袋子,我接過來一看,裡麵有紅藥水、藥膏、棉簽,還有一瓶礦泉水。我抬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小鬼站在我麵前。
他氣喘籲籲的,看起來很累。
十月的陽光還是很毒辣的,他滿頭大汗,身上的那件白色T恤已經濕透了,貼在身上。他的臉被曬得通紅,臉上流露出掩飾不住的疲憊。
看到他的樣子,我突然感到很愧疚。
如果不是我一時衝動,帶著他走到這裡來,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累。
我問道:“你剛才離開是去給我買這些藥嗎?”
他抿著唇,沒有回答我,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我接過他手中的紅藥水,心中滿是好奇,不禁問道:“你怎麼知道我需要這個?”
他回避我的視線,努力維持著那張麵癱臉,淡淡地說:“剛才你的腳開始走得不太自然,所以......”
我恍然大悟,“這樣啊,我還真是停下來以後才發現的,痛死我了。”
他丟給我一個白眼,不客氣地說:“你真的很蠢。”
我佯裝生氣地回擊:“小鬼,彆以為我不生氣你就可以開始對著我拽了。”
他卻不以為意,沒有接我的話。
我試圖逗他開心,於是問道:“真不公平,你有沒有塗防曬霜啊?怎麼從軍訓到現在都這麼白?”
他依然沉默不語。
我更加好奇了,繼續追問:“說,老實告訴哥哥,你有沒有在家偷偷塗?”
他依然沒有回答,似乎對我的問題並不感興趣。
我有些無奈,笑著調侃道:“小鬼,你是不是間歇性聾啞?”
他終於開口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你閉嘴。”
看著他那張麵癱臉,我反而覺得有些好笑。
雖然他的態度並不友好,但我知道他是在關心我,隻是不善於表達而已。
暮色沉沉,我一瘸一拐地往車站方向走。小屁孩幾次想要扶我,都被我堅定地拒絕了。這麼熱的天氣,兩個人再挨著走,那汗臭味簡直要醃入味了。
到了車站,我整個人都傻了。眼前呈現的是一幅人山人海的奇景,已經不是“擁擠”這兩個字所能形容了。人們像沙丁魚罐頭一樣擠在一起,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和焦急。
小屁孩卻比我鎮定得多,他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喂,王叔叔嗎?嗯,我在遊樂園門口公交站這裡,嗯,好,再見。”他的語氣平靜而自信,仿佛這種場麵對他來說已經司空見慣。
等他收起手機,他對我說:“再等半個小時,我家的車就來接我們了,到時候我送你回去。”
我不禁感歎,不愧是大少爺!這種時候還能如此從容不迫。我雙手捧心,兩個眼睛仿佛變成了金錢的形狀,心裡暗暗羨慕他的家境。
他注意到我的表情,嘴角抽了抽,嫌惡地說:“你這是什麼表情?”
我笑著調侃道:“我看到我眼前有好大一座金礦——我突然被你渾身散發的金光刺得睜不開眼。”
他聽了我的話,沉默了片刻,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似乎對我的誇張和幽默感到有些無語。
我突然想起剛才在公交站那裡,我足足等了四十分鐘,可這小鬼卻一動未動,心裡不禁有些不滿,於是興師問罪道:“好啊,你小子,你能叫車剛才為什麼不早跟我說?”
他心虛地避開我的目光,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於是直接轉移話題道:“......你不擔心你家裡的母親大人嗎?”
這句話瞬間擊中了我的軟肋。我臉色一青,立刻緊張起來,趕緊向他借手機給家裡打電話。
我戰戰兢兢地撥通了家裡的號碼,然後跟我媽用最溫柔的聲音解釋:“媽,我在程予晞家裡不小心待晚了,他司機送我回家。”
沒想到老媽非常豪爽,直接批準我可以在程予晞家過一夜,說她正要和老爸去小姨那裡串門,今晚不回家了。
這個發展走向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雖然我其實可以繼續回家,但是我今早出門太急,忘記帶鑰匙了,現在根本回不了家。
我苦著臉對小屁孩說:“我家大人今天不回家,我今早出門又忘記帶鑰匙......”
他看著我,乾脆利落地拍板道:“去我家。”
“這樣真的可以嗎?”我再次確認,心中依然有些忐忑。
他有些不耐煩地回道:“放心,家裡隻有我一個人,我爸媽明天早上才回來。”
我跟著他在這棟大房子裡轉悠,忍不住又問:“那我睡哪裡?”
他解釋道:“我房間。如果他們提早回來,你睡其他房間很容易被發現。”
我暗自嘀咕,被發現了會怎麼樣?怎麼感覺像偷情男女在躲避抓奸一樣,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跟著他走進他的房間,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十三歲孩子的房間。房間很大,至少有我房間的兩倍大。房間裡沒有漫畫、沒有海報,更不用說是玩具了。
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書。書櫃、桌椅和床鋪不是黑色就是藍色,全是冷色係,給人一種沉靜而嚴肅的感覺。
我環顧四周,心中不禁感歎:這個房間真的和他本人的性格很貼合呢,真是從頭到尾、從裡到外都很難讓人喜歡。
“冰箱裡有牛奶,我先去洗澡了。”他領我進了房間後,便直接把我留在了這裡。
我隻好自己奔向廚房進行自救覓食。我的肚子現在餓得快要萎縮了,我拿起牛奶用力吸著,希望能稍微緩解一下饑餓感。
等他洗完澡走進廚房時,看見我已經解決了五罐牛奶,狼狽地癱在餐桌上,氣若遊絲。他看著我,眉頭微皺,問道:“你不會煮飯嗎?”
我抬起頭,有氣無力地回答:“會啊。”
他往餐桌邊一靠,雙手環胸,用下巴指了指廚房的方向,大爺般地說道:“那還不去煮飯?”
我無奈地起身,事先說明道:“我隻會做兩種飯,你想吃哪種?”
他好奇地問:“你會哪兩種?”
“蛋炒飯和西紅柿炒飯。”
他聽後似乎有些失望,沉默了幾秒後再次開口:“那你會煮菜嗎?”
我點點頭,“會的。”
“很好,那你會煮什麼菜?”他似乎抱著一線希望。
我扳著手指頭數:“我會炒蛋、煎蛋、荷包蛋和西紅柿炒蛋。”
他再次陷入沉默,似乎有些絕望。最後,他抱著最後的希望問我:“那你會煮麵嗎?”
我依然點頭,“也會啊。”
“你會什麼麵?”他追問。
我簡明扼要地回答:“泡麵。”
他聽後,麵如死灰,無奈地招招手叫我回去:“算了,我們叫外賣吧。”
於是,我們放棄了自己動手做飯的念頭,轉而選擇了更為便捷的外賣。
解決了晚飯,我們倆開始大眼瞪小眼地熬著時間,直到終於迎來了該睡覺的時刻。我努力撐著眼皮,但十一點的時候就再也撐不住,宣告陣亡。
我已經過了能熬夜的年紀,雖然說我現在的身體還年輕,但白天的折騰確實太累了。一沾上床,我的瞌睡蟲們就集體造反,叛變到夢境的世界去了。
“你先睡吧,我還要看書。”小屁孩手裡捧著一本足有三塊磚頭那麼厚的《現代哲學史》,語氣淡淡地說道。
“嗯。”我應了一聲,不由得被他那股裝逼的勁頭給鎮住了。
我把頭埋進被子裡,閉上眼睛,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半夜時分,我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他還坐在書桌前看書。在昏黃的燈光下,那張平時總是板著的冷臉此刻也顯得柔和了許多。
他注意到我醒來,放下手中的書,輕聲問道:“怎麼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