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夕陽像章節裡的一個句號。那麼圓滿,那麼寧靜,看著是結束,其實又是新的開始。仿佛一切掙紮都可以融入這種平和的溫度當中。時光流逝,生命短暫,一切還在繼續,一切都還值得探索……
他想到了靈琳,這個剛進學校就讓他心神搖曳的女子,她是那麼單純、那麼甜美,但是她為什麼消失了呢?或許那隻是一場夢?
他又想到了若雲,雖說隻是場美麗的誤會,但他們確實有些共同的話題,何況那晚的“親密”接觸,那種真實感,還有女生酒醉傷神的表情,也讓人牽掛。
不知不覺,來學校才一個月,就已經有兩個女生,在他的心中占據了這樣的位置,也許“她”說得對,異地,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變數,何況那時他們還沒有承諾什麼,也沒有能力承諾什麼,彼此相忘,隻留美好的記憶,或許是最好的選擇。而當下的兩個女子,一虛一實,若即若離,也讓人感覺如夢如晨……算了,剛開學,還是好好學習,或者做些自己感興趣的事吧。
於是又看了一會詩詞,忽然覺得有點困,不知不覺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夢裡,他登上一座高山,俯視海浪拍岸,風吹獵獵,心胸豪邁,卻看得遠處僅有一座燈塔,萬物都沉睡在黑暗中。這時候,忽然有一隻雪白的大鳥飛了過來,銜來了一枚紅葉,他接過那枚紅葉,發現自己的腳已化作一隻竹馬……
他一下從夢境中驚醒,覺得既美又幻,眼睛也是朦朦朧朧的,這時候燈光已經點亮,不遠處有一個個子高挑的女生,正在書架上找書。她的神情安閒,白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隻見她身著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襯衣、緊身的褲子,那修長的腿筆直而線條柔和,那彎彎的眉微微低蹙,似有一股淡淡的芬芳,浸染了整個圖書館,那眼神清澈無匹,卻又帶著股劍氣,像是能夠奪去人的魂魄,又能踏碎無數青春的繁花似錦,那隻有沙漠裡的星辰,雪山上的極光才能與之相比。
那女生突然看向他,四目相對之時,白玉分明感覺風從體內呼嘯,席卷他的四肢百骸……
他真的迷糊了。他感到自己過去的歲月如同一個孜孜以求,卻隻能接收到□□的商人,而今天他看到了美,他才明白了世界上最真實的是什麼,他願意放下所有,去換取當前這一瞬的延展。而事實上,一切人類曆史的所有,也不過縮影在當前的一瞬裡。
正當白玉還在發呆的時候,那女生卻眨了眨眼,像神秘的命運女神在預言什麼,一股清泉般的聲音叮咚躍出,帶著點鏗鏘:“是你?”
“啊?”白玉頓時驚慌失措,“你認識我?”這才發覺眼前的女生竟似曾相識,難道,難道……
“上次沒把你撞傻吧?”
“啊,是你?”
“你怎麼會在文學區,不記得有你這個同學啊。”
“啊,”白玉感覺自己也太局促了,仿佛天然就要被這個女生鎮住的感覺,忙定了定神,“喜歡讀一些古典詩詞,所以過來看看。你是文學係的?”後麵的聲音有點試探性的語氣。
“是的,中文係,古代文學專業四班。扈青梅。”語言簡潔有力,簡直想不到出自如此天仙般的女子。
“白玉,計算機係,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也是四班。”白玉連忙回禮。
“看你這氣質,倒有點……”這時候,忽然電話鈴響了,女生走到一邊接起了電話,“爸……”
白玉有點自慚形穢,但又感到無比幸福,居然這樣和這樣的女生打了個招呼,他默默準備離去。正要走的時候,回頭一看,那女生也在看著他,目光明亮,於是打了個手勢,便匆匆“告辭”了。
回去的路上,騎著自行車,總覺得除了在上次的操場上見過,還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女生。啊,是了,剛入學的那天,那雙堅毅的眼神,那天她穿著一身白裙,那樣迷蒙,那樣閃亮,難怪有點認不出來了……
風吹著,白玉卻感到有點暖暖的。仿佛從一開始就注定和這個女生會發生點什麼故事。這樣想著,臉居然微微發燙。正好眼前有一片湖,校園裡人稱“芙蓉湖”,此刻星光熠熠,燦爛無言地在波光裡流動。白玉忍不住停下車來欣賞。結果星光裡也是她的眼睛,讓人揮之不去……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犯‘花癡’了?”看著眼前的湖水,柔和,閃耀,像在譜寫一首詩篇,但此刻白玉無法寫詩,閉上眼睛都是女生的身影。
他感到星光在躍動,心也在跳動。一種煩惱,久違的煩惱,卻又不得不飲的煩惱。
他找到了一棵柳樹,在樹下坐了下來,輕撫著柳條,感覺隻有自己知道自己,不知道這種感覺,應該深藏,還是應該熱烈的傾吐,不管怎樣,他都期待著下一次的邂逅……
夜,很是寧靜。本來應該回到宿舍,他卻想一個人靜靜地坐著想想,這種與世隔絕,卻又想著世間美好的感覺,讓他感覺變得遼闊起來。很多時候,他想拋開那些繁瑣的學業,那些隻是把人培養成某種類型技術工具的學習,但後來,他明白,這也是人生的一部分。雖然人類不能像飛鳥一樣,僅憑著自己的本能就如此“自然”地生活在世上,可是人類終究避免了許多風險,比如,在露天被風吹雨淋,何況人類的感覺和知覺都因為這些活動而超越了平常的生命。這些工作,隻是克服“熵增”的必然行動,生命要成長,必然要經曆這些風雨。然而,他又不想讓自己的生命僅停留在這些忙忙碌碌上。是的,你進了一流大學,你想著如何競爭超過其他同學,到了單位,你又想著如何競爭超過其他同事,這樣的生活何時是個頭?必然而且確實存在那些不需要你努力的,天然賜予你的事物,生命總會在不經意間給到你,就是那些美和幸福的時刻。此刻他就覺得內心有一種妥帖的幸福,同時還保留著奮鬥的衝勁。他不再為靈琳或者若雲而困惑,他的心裡隻有這個叫“青梅”的女孩。雖然不一定有結果,但在這樣美麗的校園,這麼美的夜裡相遇,本身就是一種命運的安排吧。那些美的事物不是原本就在自己的心中嗎?生命不是因為內心先有了,然後外在才顯現出來嗎?他能欣賞她的美,證明他的心中也有美。
他輕輕的呼吸,越來越寧靜,隨著星光,思緒飄到了遠方,甚至仿佛不在這個世界上。這時候他突然看到一輛自行車,伴著少女銀鈴般的笑聲,難道……
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遠處有星空,來到地球的光隻剩下那麼一絲絲,她好像星空下的芙蓉,那樣純美,那樣富有生命的活力。在這樣的年紀遇見,本身就是一種福氣。
他看到她正往這邊看過來,連忙閉上了眼睛。有一股香氣淡淡地襲來,過一會慢慢消失在風中。他睜開眼,女孩的身影已然不見。
回到宿舍,天風問他為啥這麼晚才回來。還跟他在走廊談心。談到最後,又是女生的話題,天風說,若雲是他喜歡的類型,他想追,希望他支持。白玉點了點頭,但不知為何說了句,我覺得碧娟也很好啊。天風笑了笑,說可以當朋友。
看起來天風是執著了啊。
阿光還在玩著遊戲。他的遊戲經常需要通宵,所以他非常煩惱宿舍的熄燈製度。另一個舍友阿金更加早熟而世故,早已經在研究如何炒股賺錢。大學生,真是各有各的活法啊。
白玉想起樓上宿舍還有一個朋友,叫阿傑,之前也說過喜歡若雲這種類型的美女。大約若雲是大眾型的美女吧。何況理工科“僧多粥少”,被惦記也是自然。但這位朋友行動力不強,看來天風還是比較有戲的。
後來,聽說天風跟若雲開始一起自習。晚上回到宿舍,還能時不時地聽到天風在跟某個女生打電話。而白玉這段時間,除了正常的應付學習外,也還是去圖書館那個角落。有時能看到她,有時不能,但白玉總是待在一個角落裡,靜靜地看著書,等待著她,偶爾兩個人打打招呼,也就僅限於此。他喜歡看著她讀書的神情,然後自己一個人偷偷畫下來,配上一首小詩。
訴衷腸
漫裝多少古今事,欲會知音把夢傾。
名利沉浮疏月淡,詩書俯仰暗香盈。
落花新綴離人淚,環佩又搖遊子情。
何日年華斟作酒,共聽風雨鼓琴聲。
總是這樣地望著她,總是這樣地做著夢,夢見自己漫遊星海,星海裡竟有一朵芙蓉,他就靜靜地欣賞著她,然後自己也化作了星海……但還是不知道怎麼和她開口,表達那種情愫,也不知道如何進入她的生活。但是看著她也常來圖書館看書,感覺是個熱愛學習的女孩,心裡又欽佩了幾分。這種情愫也沒有對彆人講。倒是經常坐在那棵柳樹下,默默地對它傾訴自己的相思。
有一天她在星光下看見了他,“今天沒有去自習?”“啊,想一個人靜靜。”她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顧盼生輝,隨即消失在星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