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樂會的前一天晚上我將譜子送過去的，那個老爺爺還是夜夜都會在那個地方等，我到時他正倚在一旁的柱子旁打盹，聽到動靜猛地驚醒，看見來的是我，微笑著起身伸了個懶腰。

“哎喲，這身體不行了，讓姑娘見笑了，說是等人，自己卻睡著了，真是......”

我：“您等的人到了嗎？”

老爺爺：“還沒有......再等等吧，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走的。”

我走上前，將手裡的譜子遞給他：“您看看，這個如何？”

他眯著眼看了我一眼，將眼鏡擦拭了一番接過我手裡的稿認真端詳起來，他的眼神由冷靜到震驚最後竟淚眼滂沱說不出話來，我有預想過他看見譜子的場景，自信絕不會被否定，可如今這場麵倒是有點超乎我的想象，一時間不知所措。

“老爺爺？您沒事吧....”

他蹲在地上，扶了扶眼睛又仔細地看了看我，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儀容。

“不好意思，方才有些失態了，我原以為........你的年紀應該會再大些。”

他的話有些莫名，可我就是莫名地聽懂了。

每一首曲子裡都藏著一段故事，若你會品，各中滋味，足以回味許久，所以聽曲也可辨人。

“諸事百態，各有所悟，無關年齡。”

“是啊......”

老爺爺自嘲地笑了笑，有些如釋重負地歎了一口氣：“這麼簡單的道理我竟不懂了......”

說罷他顫悠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泥人

“我想.....我終於是等到了要等的人了，方家到我這一代已是一木難支，我這把老骨頭也已經是行將就木，活不了多久了，最後的時間還能見著世世代代都在找的那個人，此生足矣！”

拿到泥人的瞬間我仿佛被它灼了眼，那個形狀，那個觸感，似乎要將我拉到遙遠的過去，心中最柔軟的一塊好像被什麼東西戳中了，揪著疼。

“方.....時雨......”

對！就是這個名字！我急切地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然而哽咽良久也不知從何問起，那位老先生又從隨身攜帶的布袋裡拿出一個盒子。

“裡麵是顆珍珠.....”

記憶裡有些塵封的東西突然如泉水般湧來，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春意闌珊的夜晚。

......

夫君，上月恰逢一南海商隊途經，所攜奇珍異寶無數，小女子一時手癢，買了兩筐，本還自責後悔不該如此揮霍，聽君之話豁然開朗，欲再去買幾箱，閒時無聊可將珍珠做彈珠耍玩，也算不辜負了我夫起早貪黑，鞍馬勞頓之苦......

後來他回來了，得知噩耗，一蹶不振，將自己關在房內三天三夜，看見了掉落在角落了沾滿了血漬卻尚未寫完的信紙，上麵字字句句如戳心尖……

她明明將所有首飾都變賣了換得窮人們一口薄粥，明明櫃子裡找不到一顆珍珠，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顆............

“他....後來過得好嗎？”

夜深寒重，老爺爺咳嗽了幾聲，我問得莫名，他亦莫名能聽懂。

老爺爺：“......兒女雙全,得償所願.....”

“那.....便好！”

我心中的石頭落地，也許明天我就會徹底將他忘記，若他過得不好我怎麼甘心！

老爺爺：“明天音樂會你來嗎？”

“不來了.......”

我回頭釋然一笑，指了指胸口，

“最好的一遍我已經聽過了，裝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