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55年安史之亂爆發，即使事先已經做好了準備但還是被這場來勢洶洶的反叛所震驚。

原來真正的戰爭打響時的殘酷程度遠比書中描繪要恐怖一萬倍，有些小人得勢的官兵在占領城池過後便大肆燒殺搶掠，百姓們苦不堪言，洛陽率先被攻陷，叛軍一路南下，勢如破竹，方時雨連夜帶著我出城，一路上儘是衣衫襤褸的流民，儼然變成了一副人間地獄的景象。

旺全在前麵駕車，我在轎內惴惴不安，聽到馬蹄之聲便忍不住地慌亂，若在路上碰到叛軍不知會落得個什麼樣的下場。

方時雨將手覆過我的掌心，“彆怕。”

即使他這樣說我也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冰涼，亂世之下，我們皆如刀俎下的魚肉，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前麵亂哄哄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的心裡又是一驚。

旺全跳下馬車去前麵看了一眼後連滾帶爬地跑了回來，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少.....少爺，官兵.......好多官兵。”

果然擔心什麼來什麼，我聽著馬蹄聲越來越近，反而逐漸平靜下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不濟也不過一死。

“裡麵的人快出來。”

我正欲起身，方時雨將我按下，對我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出去，隨即掀開車簾道，

“不知是哪位官爺，有何吩咐呀？我娘子身體不適，幾位有什麼事可以同我講。”

為首的那位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朝著馬車打量了一眼，沒好氣地道：“都說商人都是唯利是圖之輩，果然沒錯，如今國家正值危難之際，你們卻隻想著逃命，帶著這麼多的東西，平時也不知道搜刮了百姓多少財物。”

說罷，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手下的兩名官兵便將後麵的箱子一一打開。

我鬆了口氣，至少不是安祿山的兵馬，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從縫隙裡偷偷看了一眼，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被翻了個遍，那個馬背上的首領黑著臉，一言不發。

“稟告將軍，找到兩箱白銀，一些書畫瓷器還有一些隨行衣物，並無叛軍潛藏的痕跡。”

將軍：“連人帶車拉走！”

方時雨連忙走上前：“等一下，我們做的是本分生意，斷不會和逆賊勾結，安祿山叛變，人人得以誅之，但如今的朝廷依舊是陛下說的算，您身為朝廷命官，應當沒有權力私自扣押百姓財務。”

那人冷哼了一聲，連正眼都未曾看下來，“那你儘管去陛下麵前告狀好了，就說我高仙芝濫用職權，欺壓百姓，大唐若沒有你們這些蛀蟲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今天算你們倒黴，就以你們來殺雞儆猴。”

高仙芝？我心中一驚，默默在腦海裡勾勒出他的生平，唐玄宗時期名將，少年得誌，二十多歲便被封為將軍，一生忠君愛國，擁護大唐。

然叛軍一日□□近，長安城內大量的商人湧入外地，往日繁華的都城如今變得慘淡淒涼，一時間人心惶惶，連宮裡也都是席卷了錢財逃命的，昔日的大唐盛世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且隨時有傾頹的可能，讓人看了怎麼不心寒？

陛下晚年來寵信佞臣，宮中早已積弊多年，貪墨成風，也怪不得這些個真正的愛國之將如此憤懣。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不久後長安便會陷落，反正到時候也是一死，還不如現在搏一搏，史書上記載的他是為良將，總不至於一個不開心濫殺無辜吧。

我將簾子掀開了一個角，下定決心道：“久聞高將軍威名，原來也不過是虛有其表。”

“你說什麼？”

一旁的士兵大聲一喝，用劍挑開簾子，我嚇得抖了兩抖，強裝鎮定道：

“商者無域，知行致遠，可不是靠著大家嘴裡說的唯利是圖便可在富庶的長安立足，將軍屢立軍功，到如今的位子可有人敢說一句您貪功冒進，爭權攘利啊......”

方時雨嚇出了一聲冷汗，假裝咳嗽了幾聲沒有用後乾脆上車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將軍莫見怪，她今日.....有些喝多了。”

我一把推開他的手，繼續說道：

“百尺竿頭五兩斜，此生何處不為家，都說商人市儈，可這富貴也不是憑空而來的，我們不偷不搶，在我看來將軍與我們並無二致，隻不過一個為權，一個為利而已，有權在手，旁的人自然不敢說什麼，但為利的，錢多一些就難免遭人嫉恨，流言有時如洪水猛獸，這一分一毫所得並不比將軍鬆快.....”

一口氣說完，空氣都安靜了幾秒，方時雨扶著額頭似是已經準備好任人宰割了，誰知過了一會外麵的人竟哈哈大笑起來。

“這位姑娘真是巧言善辯，這種話我倒是第一次聽到，那依你所言，如此這般棄國而逃，苟且偷生的行為還是情理之中的了？”

“我並無此意，將軍不要鑽牛角尖，”

外麵的笑聲讓我心稍稍放寬了些，索性一鼓作氣為大家搏一片生路。

“我們到了戰場就猶如案板上的魚肉，除了送死之外沒彆的選擇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無謂傷亡？我夫君每日夜裡長籲短歎，說百姓們淒苦，遂拿出家中大半積蓄開設粥鋪，小女子雖不才卻也知國之不存何以為家的道理，奈何力量微薄，唯有些許薄產願送於將軍購置戰馬軍械，還望將軍能網開一麵，放我們南下，日後若有機會必當重謝。”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幸好方時雨老早就將東西搬得差不多了，不然還真舍不得這一馬車的東西。

外麵安靜了幾秒，我透過縫隙看見那些手下們互相瞥了一眼開始輕聲嘀咕了起來，高仙芝坐在馬背上不太能看得到表情，但明顯是已經開始猶豫了，我趕緊趁熱打鐵道“將士們在外打仗辛苦，若是數九寒冬更加艱難，我們此行正好帶了一些過冬禦寒的物資，若不嫌棄，還請收下，也算我們儘了一點綿薄之力了。”

將士們齊刷刷地朝馬背上看過去，高仙芝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如此.....咳咳.....如此便多謝了。”

我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開始佩服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趕緊跟旺全使了個眼色，讓他駕車溜之大吉，誰知剛掉了個頭，又被叫住了。

聽著馬蹄聲慢慢靠近我心裡緊張地直打鼓。

不是吧！做人不要太貪心好嗎！

誰知那頭的人隻是語氣平和地道：“前麵還有幾個新增的關卡，我叫兩個人護送你們過去，後會有期。”

“.....多.....多謝將軍。”

我反應了幾秒才脫口而出，此時馬蹄聲已漸行漸遠，隻留下漫天的飛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