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多年前靠倒騰玉石瓷器發家,攢了些積蓄,後來看茶葉的生意越來越紅火便開始做起了製茶賣茶的行當,很快就在當地小有名氣。
陳家當家人單字一個財,此人除了有一定的經濟頭腦之外,最擅長搞心理戰術,把“無奸不商”這四個字貫徹到了始終,所有跟他合作過的茶商無一不是被利用完後落得個傾家蕩產,負債累累的結局。
方時雨剛踏入陳家的大門便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哎呀哎呀,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方家公子大駕光臨真是三生有幸啊。”
方時雨:“幸會,從前家中的生意都是家父在料理,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和陳老板會麵,說起來該是晚輩的不是。”
陳財:“在年輕一代裡,你方時雨的名字可以說是排的上前幾位的,今日一見,不僅長相清秀而且說話也那麼好聽,怪不得連尚書大人都誇你識時務會做事。不像我啊,老了老了!腦子開始不想事了,話也不會說,今天早上剛惹的尚書大人一臉不快。”
方時雨笑了笑:“您是長輩,這樣說便是羞臊我了。哎,這年頭,生意難做,哪是外人看起來那麼風光的,這種茶采茶製茶哪不需要人力物力,再加上連年乾旱……哎,不說了,彆人不理解,您身在其中應該最能理解其中苦楚。”
“誰說不是啊!”
陳老爺站起身,似是活了幾十年終得遇一知己般字裡行間都透著真誠“我到這個歲數其實很多都看淡了,有時候想想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呢,以後棺材板一蓋,什麼也帶不走,隻是恨摸爬滾打那麼多年竟沒個懂自己的人,連枕邊人都不理解,說不上幾句話……今日沒想到會與你這個後輩聊得那麼投機,日後到黃泉下也不算是個冤枉鬼了。”
方時雨站起身,端端正正地行了個大禮“多謝您的抬愛,晚輩對您也是倍感親切呀,父親在時經常提到您,說您是有真本領的,可惜父親走得早,不然你們二位攜手在這長安城中何愁不能做番事業。”
宮裡麵住的都是些吃不飽的水蛭,從尚書府出來方時雨就覺得此路不通了,此番改道來陳家,一為試探傳說中的陳老爺到底幾斤幾兩,二來看看有無合作的可能。
陳財輕呡了一口茶,朝一旁的小斯啐道:“呸,什麼破茶也敢拿上來。”
轉身又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對方時雨道:“莫怪莫怪,講了很多遍了這些下人就是不懂,白茶就得泡年份長一些的,這樣才有味道,那些才剛出爐,以次充好的糊弄一下外行人可以,時間久了總會被淘汰的。”
這話細品倒是能品出不少東西,方時雨也端起來喝了一口,“陳老爺做茶數十載怎麼連明前的龍井都喝不出來了?白茶需要時間的檢驗才能出精品,可綠茶卻還是新鮮的好。”
陳財看了一眼杯中的茶葉,拍了拍腦袋道:“哎呀,果真是我弄錯了,真是可惜了這泡茶,我素來隻喝陳年的,這綠茶啊,還是嫩了些。”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再多說也是無益。方時雨放下杯子,準備離開。
“家父生前最愛綠茶的清新苦澀,飲後回甘,不久前我剛得了幾批好茶,本想送幾餅過來,沒想到陳老爺喝不慣這一口,那也罷,此番叨擾了!”
“孩子,孩子……”
陳財突然一把上來握住了即將要離開的方時雨的手“我跟你父親……雖鬥了大半輩子,但我素來都是欽佩他的呀!聽聞他離世的消息我整晚整晚地睡不著,這世上終是少了一個對手,也少了一個知己啊!你若不嫌棄,從此以後你便是我乾兒子,我定像親生父親一樣對你呀!”
這字裡行間的羞辱之意在旁的眾人都心知肚明,周遭的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父親在世時陳家就經常對方家的生意使絆子,原本生意場上的事方時雨也不願過多計較,可誰知你想給人一個台階人家未必肯下,如今更是蹬鼻子上臉。
方時雨嘴角微揚,低頭輕笑了半晌,不多竟站在原地放聲大笑起來,陳家上下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連見慣了大小世麵的陳老爺都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方時雨打破僵局,捂著肚子看向陳財,“陳老爺啊陳老爺,你這臉是有多大呀,真對得起你父親給你取的這名!”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位素以微笑示人,從不輕易展現真實麵貌的商業老手突然變了臉,皺著眉,麵露凶色地看著方時雨。
方時雨坐了下來揉了揉眉心道:“陳老板!今日尚書大人可是同我說你連區區五萬兩都快拿不出來了,怎麼?想當爹不得要點實力呀?要不然這樣......你認我做乾爹,那那邊的虧空我給你補上,夠有誠意吧!”
陳財氣得跳起來,指著方時雨的鼻子罵道:“我好心好意關心你,你卻恩將仇報,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沒娘養的玩意兒!”
方時雨一把將桌上的茶盞摔到地上,清脆的碎裂聲讓周圍變得一片死寂,這句話聽過很多遍,可每次聽心還是忍不住地抽搐一下。
“哎呀!”
他突然裝作失手的模樣,“不小心把陳老爺最愛的盞打碎了,恕罪恕罪,晚輩一定照價賠償!”
陳老爺剛想發作突然被這句話噎了回去,愣在原地,一時語塞。
方時雨整了整衣襟“陳老爺素來以人品敦厚,正直誠實而聞名,想必不會跟晚輩計較.......對了!今天上午尚書大人已將貴妃宴席的一應采辦交給我負責了,長安其實就那麼大,一家茶行其實就夠了,我就辛苦些,您這把年紀了還是早些安度晚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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