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新帝十一歲壽宴,宮中為新帝舉辦了隆重的宴會,文武百官都赴宴去了,陳然陳大學士也是如此。
看著爹爹高高興興赴宴去了,陳素雲就帶著苑兒和綠腰往門口走去。剛要拉開門,母親威嚴的聲音便在身後響起, “往哪去,天都這般黑了。”
陳素雲有些不開心的皺皺鼻子,轉身來撒嬌道, “娘,今日皇上壽誕,城中可是要有煙花戲曲的,女兒想去看上一看嘛。”說著還晃了晃陳夫人的手。
“不許,這麼晚了,女孩子孤身在外不安全。”陳夫人皺眉嚴厲道。
“我哪是一個人嘛,苑兒和綠腰不都同我一道。”陳素雲反駁道,還向苑兒和綠腰使個眼色要她們附和自己,誰料二人看一眼陳夫人卻都暗自垂頭不言語。
陳素雲心中生氣,便擺到了臉上來。陳夫人見此便緩和了臉色, “待到明日去可好?這大晚上的,你要娘如何放心?”說著就拉起陳素雲的手往院中去。陳素雲雖不太開心,卻還是順著母親的力道往前走去,苑兒和綠腰也在後邊跟著。
待到廳中,哥哥陳硯雲正坐在那喝茶,看到母親帶著妹妹和一串人進來了還有些驚訝, “悅悅不是說要出去玩,怎的又和母親您一道回來了。”
陳素雲哼一聲坐下,不開心的低頭喝茶吃點心。
“這是怎麼了,進來就這麼大氣性。”陳硯雲有些好笑道,用手指戳了戳陳素雲頭上的簪花,戳得一晃一晃的,被陳素雲帶著委屈的瞪了一眼。
“還不是想出去玩我不讓,這氣性也忒大,都是十八歲要嫁人的姑娘了。”陳夫人皺眉無奈道。
“您也知道她都要嫁人了啊,怎的還不讓人出去玩?”陳硯雲打趣陳母道。
“你就放心你妹妹一個人大晚上在外麵逛是吧?”陳母斜眼不悅的瞧他。
“我錯了我錯了,”陳硯雲笑著給陳母捏捏肩,出主意道: “不若我帶小妹去,全程看護如何?”
陳母舒服的靠著,看了一眼對麵偷偷瞟他們還滿眼期待的陳素雲,笑著揮了揮手,無奈道: “去吧,倒關不住你們這些野猴子。”
“娘我就知道您最好了!”陳素雲跑過去抱了抱陳母,一溜煙的拉著苑兒和綠腰出去了。陳母和陳硯雲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還不快些追上去?”陳母對還在原地的陳硯雲道。
“這便去了,母親早些休息。”話落陳硯雲就急忙追了出去。
到了街上果然是一片火樹銀花歡聲笑語的景象,城中央修建的百花台上正在表演鬼戲,說是川蜀地區的官員進貢的,皇上特意命令他們一個在宮內壽宴上演出,一個就在這表演。
“小姐快看,這麵具好生嚇人!”苑兒拉了拉陳素雲的袖子,從她身後躲著看。
陳素雲看看那線條雜亂詭異的麵具,皺了皺眉, “是有些嚇人,不過挺有意思的。 “她看向左邊的綠腰, “綠腰你怕不怕?”綠腰點了點頭。陳素雲想了想道: “那你們去找哥哥吧,他在那茶攤喝茶呢。”二人點頭同意,都坐去可以看到陳素雲的茶攤上等她。
待陳素雲看得心滿意足的出來,埋頭往三人所在的茶攤走去,斜側裡竄出一個人,陳素雲一個不查就撞了上去。
茶攤上的三人看了一眼,卻也沒在意。
陳素雲摸著撞疼的額頭不開心的抬眼看去,卻見是楊定,陳素雲有些開心又有些驚訝道: “成遠哥,你怎麼在這?”
楊定伸手揉了揉她被撞到的額頭,帶著笑意道歉道: “抱歉,叫了你好幾聲,沒想到你沒聽到,還撞上了,沒事吧?”
“啊,我都沒聽到,完全不礙事!”陳素雲雀躍到。
“那就好,”楊定看了看陳素雲身邊,皺眉道: “怎麼就你一個人,又是晚上又是魚龍混雜的地方,子修哥怎麼放心把你一個人放出來。”
“成遠哥你誤會啦……”陳素雲笑著剛解釋一半,恰好聽到後半句的陳硯雲把手搭在了楊定肩上,笑道: “好你小子,背著我說我壞話呢。”
楊定驚了一驚,下一秒聽得陳硯雲的聲音,臉色立馬漲紅了,支吾著解釋道: “子修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素雲不開心的打了一下陳硯雲搭在楊定肩上的胳膊, “哥哥你莫要欺負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什麼意思,再讓你解釋下去又該有人心疼說完欺負你了。”說著促狹的笑了起來,還帶著慈愛上下打量了楊定和陳素雲一遍,連苑兒和綠腰都促狹的笑了起來,直把楊定又鬨了個大紅臉。
陳素雲看楊定羞窘到如此地步,雖自己也有些羞,卻還是拉著楊定朝前往賣飾物的小攤走去,嘟囔道: “不理你們了,你們就愛打趣人,拿人尋開心。”
陳硯雲笑了一聲,帶著綠腰和苑兒悠哉的跟在二人身後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回家時早已過了戌時,陳然陳學士早就回來了,正滿臉紅光的坐在客廳等兄妹二人。
看到二人從廳堂麵前過,便叫住了二人, “回來了?”
“是的爹,母親呢?”陳硯雲請安後問道。
“時候不早了,你母親睡去了,你們也早些睡去吧。”陳然慈愛的揮了揮手。
“爹爹今日怎的這麼高興?”陳素雲把陳然的茶杯滿上。
陳然慈愛的摸了摸陳素雲的腦袋,笑道: “我兒真是聰慧,這都瞧得出來。”
陳硯雲無語,吐槽道: “您這臉色,誰都看得出來吧。”
陳然“嘖”他一聲,陳素雲得意的對他笑著眨眨眼,裝乖道: “那爹爹您因為什麼高興啊?”
說到這陳然將杯中的茶一飲而儘,做出了飲酒一滿杯的豪情萬丈, “今日聖上十一歲壽宴,命我們翰林院各作一篇賦,我那一句‘上得蓬萊仙人壽,下替萬民辭苦辛’可是得了聖上和百官的肯定!”說著林然又喝一杯,滿是豪情。
“您說些假大空,自然得聖心。”陳硯雲潑涼水道。
“你這逆子,總要同我對著乾。”陳父不悅道。
“哥哥就愛這樣,爹爹隻是說出了明君廉官的終生追求罷了,哪來的假大空?”陳素雲站在陳然這邊。
“還是我悅悅貼心,真該哪天把你嫁了。”陳然埋汰陳硯雲。
“您也不怕彆人戳您脊梁骨——對了,悅悅都十八了,那楊定也及了冠,倒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提親。”
陳父也皺起眉, “就是,我們悅悅可不是非他不嫁。”
陳素雲羞道: “爹爹您說什麼呢。”
陳硯雲打趣道: “她可早就鐵了心,今日還遇見那楊定呢,愣頭青一樣,也就悅悅喜歡他。”
陳父恨鐵不成鋼的指了指她, “倒是被吊死了,唉。”
陳素雲不想聽他倆打趣,轉身丟下一句“不同你們說了,我睡了去了”就溜了。
第二日陳然下了早朝回來,飯桌上卻有些愁眉不展的凝重。
“老爺這是怎的了?”陳夫人問道。
陳然看了一眼也正等著他的答案的一雙兒女,斟酌著道: “林宰相已經二十又七了還未娶妻,之前被他回絕了也沒人敢說什麼。可今日早朝又被太師提及此事,本是不該在早朝上討論臣子婚事,可聖上年幼,對此事也摻和了起來,林宰相自然就應了,答在考慮中了。太師不知緣何想起了我,問我是否有一女還未許人家,瞧著竟有想讓我們同林宰相做親家的意思。”
“老爺您想多了,這林宰相,哪是我們家能高攀上的。”陳夫人寬慰道。
“也是這個理,但總怕萬一。”陳然還是有些憂心。
“爹爹您就放寬心吧,您女兒我又不是什麼名動京城的大美人,也沒有什麼美名才名在外,哪輪得著丞相大人娶我。”陳素雲沒心沒肺的道。
陳夫人和陳大人都笑了起來,桌上氣氛又鬆快了起來。隻有陳硯雲的眉頭皺起,有些不太安定。
飯後,陳硯雲尋了個借口就去了城南楊宅拜訪了楊定,直言不諱道: “你準備何時向我妹妹提親?”
楊定先是吃了一驚,然後不好意思的笑道: “我同父母商量一番,準備足了東西,半月內必定登門提親。”
“太久了些,五日內你準備好來提親。”陳硯雲皺眉道。
“會不會太倉促了些?”楊定有些驚愕。
“按我說的做,宜早不宜遲。”陳硯雲不給他拖延的機會,說定就離開了,獨留楊定在原地不知所措,卻也快速安排人去準備提親的物件了。
陳硯雲的預感成真,在他離開楊宅的第四天,就有媒婆上門下拜帖。起初他很開心,還以為楊定速度這麼快,還比他預期的提前了一天,卻不料媒婆自稱是丞相府的,說來同林大人商量丞相大人向林大人愛女提親的事,當時陳硯雲硬著頭皮將媒婆迎進家門,在派人去請陳父時將楊定明日定來提親的事告訴了陳父。
陳然到後頂著壓力將媒婆回絕了,在媒婆譏諷的笑中說同東中郎將楊畢——楊定的父親,約定好明日替其次子楊定來提親。那媒婆高傲得不屑一顧,隻丟下一句那我們後日來,就離開了。
陳素雲得知此事後,瞞著家裡人偷偷去找了楊定。她在楊宅後門處不遠的柳樹下等著,派綠腰去找守門的小廝尋楊定的侍童,苑兒陪在她身邊一起等。
等到楊定出來,她按捺著滿心的焦急,等著楊定過來。楊定狀態卻不怎麼好,一張臉蠟黃了不少,臉頰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眼睛裡也滿是紅血絲,好似幾天沒有睡好了。以前年輕俊俏的臉現在隻有滿滿的疲憊。
陳素雲有些驚訝,又有些心疼道: “成遠哥你怎的這麼憔悴?”
楊定卻隻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頭,不敢同她對視,避著她的視線道: “對不起。”聲音低啞而哽咽,尾音幾乎聽不到。
陳素雲焦急的想要去扶他的手頓在了空中,她明白了楊定的意思。半晌她才克製著情緒扯了扯嘴角道: “不怪你。”說著還是將手帕放在楊定手上,卻沒有觸碰他,強扯出笑模樣道: “成遠哥你回去吧,這樣一副憔悴的樣子可要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啦。”說著帶著苑兒和綠腰離開了。
苑兒和綠腰也都明白了悲劇的發生,她們心疼的看著自家小姐,回首去望那負心漢,發現他隻是癡癡的望著自家小姐,手中攥緊那一方帕子。那也是一個可憐人,永遠隻能仰望自家小姐離去的背影——說到底是他退縮了。
那日回去之後陳素雲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誰也不見。陳父陳母詢問了苑兒和綠腰,便也知道了悲劇的發生。
翌日果然沒等來楊定,家裡人便誰也不提楊家人,隻當之前的話不存在。
第三天時宰相府的人又來了,他們好似篤定楊家不敢來提親一樣。陳父沒辦法,答應了十天後也就是下月初二宰相府來提親。
雖還未提親,但婚事好似已經定了下來,陳家從上到下沉默了許多,特彆是陳素雲。她很多時候都是安靜的,也不大笑了,儘管在家人麵前她還是儘量笑著,卻缺少了一種獨屬於她的精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