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台消息:當地時間2月19日晚,因陰雨天氣路麵濕滑,c市平安南路某小區發生一起意外事故,當事人因腳滑不慎從高樓處墜下,現正在急救中。本台在這裡提醒廣大居民朋友,如遇雨天走路,應——”
天空下著雨,灰蒙蒙的,讓人無端壓抑。
醫院裡,腳步聲匆忙不停歇,病房裡不時傳來病人家屬們的啜泣聲,ICU的燈還亮著,到處都彌漫著絕望的氣息。
趙澹站在離大門最近的地方,神情宛如一潭死水,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季恨水癱在椅子上,已經哭昏又醒來了好幾次。看見他,厭惡地撲過去死命打他,“為什麼死的不是你?要不是為了去找你,小川也不會腳滑……要是、要是小川出了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李父在一旁攔著,欲言又止。趙澹任她打罵,一言不發。
過了幾個小時,大門終於打開,醫生陸續走了出來。
為首的人看見他們,搖搖頭,道了句“抱歉”。
聽到這兩個字,李母再次暈厥了過去。
趙澹恍惚抬頭,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嗓子仿佛被人掐住一樣,一句話也吐不出來。他想走進病房,可隻邁出一步就狼狽倒在了地上。
即便見慣數次死彆,醫生也不免歎氣。
多好的年紀……明明人生才剛剛開始,卻被一次意外結束了一生。
其實剛送來的時候,就能看出手術成功的概率不大。可本著救死扶傷的信念,醫生硬是打起精神,盼望能有奇跡發生。
天不遂人意……
J市依山傍海,城市邊緣有一片著名的旅遊開發區,拍照很出片。每逢冬日,朋友圈總能被找旅遊搭子的評論刷屏。
李清川剛從局子裡出來,湊巧想呼吸新鮮空氣,索性當天買票出發,不多時便到了目的地。
景色好不好暫且不論,因為避開了工作日,見不到人擠人,確是意外之喜。
李清川埋在水裡就露個頭,呼吸著空氣夾雜著若有似無的潮濕鹹意,舒服地發出喟歎:“啊,舒坦。”
聞歡踢她,“瞅你懶得,德行。”想到什麼,問:“你這段時間去哪了?跟死了似的。”
“也差不多了。”
李清川睜開一隻眼瞥她,語氣一貫的欠揍:“剛被放出來。”
又被阿姨鎖在家了吧。“語氣同情。
李清川言簡意賅:“不是,我被趙澹報警抓進去了。剛出來。”
“……哈?”
好小眾的文字。
聞歡遞話筒:“……請展開。”
其實還真沒什麼好說的。畢竟因為和趙澹吵架不成,一怒之下把他綁了,然後疏忽之下被當事人逃走還報了警,她便因涉嫌非|法|監|禁被帽子叔叔拷走這種事……厚臉皮如李清川,也不知道從哪裡展開。
好在趙澹臨了給了她一丟丟的體麵撤銷了申訴,不然還得被關更久。
所以她決定不講事件過程隻講心得體會,“趙澹腦子有病。”
她得出這個結論不僅是因為這件事,還是因為她龍場悟道期間做的夢。
某天,一段陌生的記憶突然湧入腦海,睡醒梳理時她覺得很可能是某種預兆、或者重生之類的。
姑且稱之為‘前世’的夢並不完整,且斷斷續續、支離破碎。但拚湊完整後不難看出她上輩子簡單又扭曲的人生軌跡——依舊廢物依舊癡纏趙澹,但某天……似乎是某個雨夜,她和趙澹發生了爭執選擇離家出走……反正結局是她墜樓死了。
按夢裡的嚴重程度,估計屍體得扁成一張餅。
好可怕。醫生也會做噩夢的程度。
頂著聞歡一臉‘彆說一半逼我扇你’的威壓,李清川慣例撿能說的說:“上回我去趙澹家找他,吵架了……然後我一氣之下把他綁了幾天……被他逃了出來,還報警……反正剛出來。”
畢竟‘重生’這種事說出來,智商大於20的都會認為她有病。
聞歡拉長聲音倒吸一口涼氣:“嘶——你能做出這種事哦,也不奇怪。”
李清川這狗脾氣,該說不說,是她的尿性。
“不過,”聞歡嘖嘖搖頭,“要我說不如下藥,電視劇裡都這麼演的。”
要不說兩人能尿到一個壺裡呢。
這幾天李清川想了很多,覺得夢不能白做。於是咬咬牙,決定放棄這顆歪脖子樹。
為此她找好幾個算命的,結果無一例外、都說她和趙澹兩人命數相克。
My Life Matters,有緣無份。
泡完準備換衣服出來的時候,聞歡想到什麼似的拉住她,“對了,那你帶來的這個秦——”
“秦斯。”
“對對秦斯,看著和趙澹也不像啊。怎麼口味相差這麼大?”
李清川:“國宴吃慣了,想嘗嘗小菜,不行嗎。”
“太行了!”聞歡把換下的衣服重重甩在肩膀上,一副東北大姨下澡堂的既視感,“就憑咱這條件,一直吃小菜我都能給你整出滿漢全席來。換賽道吧,舔狗不是你的舒適區。”
聞歡循循善誘:“真的,愛情這杯酒不適合咱。”
李清川冷哼一聲。
不喝了!限號。
兩人驅車到民宿時已經將近十二點,遠遠就看見店門口有個清瘦高挑的男生正踱著步,時不時朝路上看一眼。
聞歡點評秦斯:“臉七分,身材九分。”
李清川拉下副駕上的鏡子,看了眼戴著的隱形眼鏡,“物有所值。”
可不是,一個月小幾十萬的銀子可不能打了水漂。
看到對方朝自己望來,李清川眨了下眼,果然秦斯臉紅紅地低了頭。
“得,您開心就行。”聞歡沒眼看。
聞歡弄著眼鏡,沒說話。
她帶出來的這一副隱形眼鏡總感覺不舒服,為著這件小事,心裡總煩得慌,“先回去吧。”
“清川姐,回來了。” 秦斯迎上來,像個等丈夫回家的小媳婦一樣往前走了兩步,神態自若地幫她拿下包,“辛苦了。”
李清川很受用,心情不錯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真乖。”
她是個暴脾氣,時常腦門一熱就沒了理智。但絕對不算是不講理。
要是趙澹有他一半省心……哎、好漢不提當年勇,罷了罷了,不提也罷!
聞歡在秦斯麵前搖搖手裡的車鑰匙,“嘿bro,要不要看看是誰開的車?”
秦斯笑容靦腆,隱約可見唇邊的小梨渦,“聞歡姐也辛苦了。我飯已經做好了,你們嘗嘗。”
李清川和秦斯年紀差不多,但因為後者還在讀研,李清川就占了沒文化的便宜,硬是要他叫自己姐。秦斯拒絕無果,隻好答應了。
從後座仔細拿好兩人買的東西,秦斯關上門,走在兩人身後,“我燒了鯽魚湯,要不要再買一點飲料?果汁好不好?”
“隨便你。”李清川眼睛還是不舒服,語氣更嗆,“這種小事彆煩我。”
“……好的。”
回到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把隱形眼鏡摘了,換上帶框的,終於舒坦了。
酒足飯飽又多喝了碗湯,李清川躺沙發揉著肚子,看向廚房裡正收拾碗筷的秦斯從善如流:“辛苦了。”
聞歡笑言:“以前打地主怎麼沒把你消滅掉?”
李清川嗤了聲,漫不經心地擺手。
秦斯在廚房整理完,出來後順勢坐在了李清川身邊,“姐,你身體不好,我學了煲湯,以後常做給你喝。”
聞歡好整以暇地望著他,又看了眼李清川。
李清川沉默片刻,原本還有些閒散的神情趨於冷漠。
好無語,花了錢把事情就行,最煩這種自以為是心裡沒數的。
“對了小秦,你快開學了吧?”李清川突然開口。
“對……怎麼了姐?”他莫名有些不安。
李清川笑容淺淡,又帶了股疏離,絲毫沒有剛才的親昵:“沒事,你收拾下,早點回校做準備吧。”
“……為什麼啊?”秦斯有些不知所措,想伸手扯她袖口。
再往後聞歡也沒興趣看了,她起身準備離開。想了想,又拿起手機對著兩人拍了一張。
看熱鬨不嫌事大,這個攪屎棍她今天非當不可了!
某寫字樓內。
已經將近淩晨一點,天上看不見一點亮處。因為是陰天,連星星也沒有蹤跡。
趙澹批改完文件,心中鬆了口氣——終於加班加點把這幾天的事處理完了。
前幾天李清川和他為著小事又陷入了莫名的冷戰,李清川是個有事喜歡發泄出來的,陰著臉給他家做了好幾回桌麵清理。
趙澹去茶水間給自己泡了杯咖啡。秘書早就走了,公司除他外也空無一人。
打開手機,才看到密密麻麻的消息早就擠滿了微信首頁。
公眾號又推送了一堆毫無點擊欲望的內容,還有無數被屏蔽的群聊。除去這些,最近一條私人消息也是幾小時之前的了。
是聞歡。
他和她不熟,兩人唯一的交際就是李清川。
估計是李清川拿他手機加的好友。
這麼想著,趙澹點進了聊天框。兩人從沒聊過天,對話框乾乾淨淨,唯一的消息是聞歡幾小時前給他發的一張照片。
照片點開,是一個男生舉止親密地扯著另一個人的手臂,兩人身體靠得極緊。
看一眼手臂線條就知道是李清川。
趙澹麵無表情地熄了手機屏幕,一雙素來清冷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嘶——”
咖啡機上的出水鍵被他不知何時碰到了,滾燙的水流澆到手腕上,頓時紅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