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沁眯眼看向說話的人,注意到她雖然坐在角落,但角度相當精巧,微微偏頭就能看到屋外林放一手撐著台球杆,指揮人倒車的樣子,且不會顯得刻意。
哦,看來是林放的桃花。
估摸著也就十八九歲,三觀都還沒長成吧。
薑沁懶得和她計較,淡淡地收回了視線。
“喂!你怎麼不說話?我知道了,你是心虛了吧,也是,勾引人都追到訓練場來了,真不要臉……”小姑娘說話語氣越來越衝,十分刻薄且咄咄逼人。
薑沁覺得這一切發生得毫無依據且莫名其妙,從頭到尾她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這麼被一個男的肆意打量,被一小姑娘指著鼻尖惡意針對。
所以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就為了和這些人打嘴仗?
如果薑沁此時狀態清醒,就會知道這一切都是作者刻意給男主設定的“高光”。
而這些打臉劇情將是普男迎娶白富美的敲門磚。
否則巨大的階級差異永遠是橫亙在兩人中間的檻。
就像部分霸總文為什麼執著於虐女,因為隻有讓家世平平無奇的女主過得越慘,才越能激起讀者同情,直到最後催生出“要不還是讓他倆在一起吧”的觀感。
虐女主和給男主足夠的高光,都是在小說中實現階級躍遷的重要推手。
薑沁盯著姑娘看了會兒,本想和她對上幾句,卻又覺得沒什麼必要。
算了算了,不和一個沒長大的小孩計較。
“這位姑娘,請你搞清楚,以我這樣的條件,追我的人可以從這裡排到江城市中心,真沒必要倒貼。”
薑沁心平氣和,回答女孩的同時順便向周開勝表明自己底牌很硬,沒事彆隨便來招惹。
說完的瞬間。她頓了頓。
對啊,那她為什麼專程跑過來看林放呢?
“你……你拽什麼?!林教練他……人那麼好,不喜歡他那是你沒眼光。”說著小姑娘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甚至臉都紅了半邊。
是是是,我沒眼光。
你喜歡林放就喜歡唄,又沒人攔著你,搞什麼貼著我的臉開大。
看著小姑娘的神情變化,薑沁哪有不明白的。撇撇嘴剛想坐下重新做自己的事,卻驚訝地發現自己接下來的動作根本不受控製。
她不顧已經破了的鞋底,直接踩在水泥地上站直身子,一步一步,直接忽略身旁試圖攔住她的周開勝,緩緩地朝那個小姑娘走去。
氣勢十足,猶如女王加冕登基。
薑沁站到小姑娘的麵前,居高臨下且一字一頓,但音量控製在兩人範圍內:“收好你那些心思,我告訴你,至少在我膩了之前,林放是我的,彆打他主意。”
“否則,”薑沁話鋒一轉,笑著威脅道:“你應該還在上學吧,沒關係,不管你上學還是工作,我都不會讓你好過。”
“你大可以試試。”
薑沁威脅的話音剛落,同樣的句子在自己耳邊震了震,反應過來有什麼不對之後,她勉強找回意識,發現眼前局麵已經相當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林放匆匆走進來,手上提著什麼東西,神情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焦急。
薑沁站在原地,視線跟隨林放移動。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有意無意地將視線落在林放身上。
“怎麼起來了,腳不疼嗎?”林放忽略掉在場幾人,直接走到她身邊,關切地問道。
薑沁盯著他看了幾秒,林放沒等到答案,索性一彎腰,把人直接抱起來,重新放回沙發上。
薑沁:……
薑沁:!!!
好端端地突然抱她做什麼?
薑沁下意識轉頭,想去看剛才出言不遜的小姑娘表情。果不其然,對方看向她的眼神又驚又怒,其間還隱藏著幾分嫉妒和羨慕。
嗯。
不得不說真是周身舒暢。
林放卻仍未停下他的動作,把薑沁放到沙發上後,又順勢在她腳邊蹲下,小心地脫下她的鞋,由於先前鞋底磨破,薑沁的腳底也因直接與地麵接觸蹭紅了一片,帶著一層灰。
從薑沁的視角看去,林放寬闊的脊背剛好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自己的雙腳被他捉在手心,源源不斷的熱意從腳踝上湧。
莫名有些臉熱。
林放從襯衫口袋裡抽出紙巾,仔細把她腳底沾上的灰擦掉,又從袋子裡取出了一隻白色的平底鞋,仔細地往她腳上套。
薑沁看著他手上的鞋,“剛買的?”
“嗯,他家的鞋不貴,但聽說舒適,口碑不錯。”林放垂著眼,仔細地幫她換好。
薑沁雙腳落地,在茶幾周圍繞了幾圈,發現意外地合腳,鞋底軟硬適中,還蠻舒適。
雖然不是自己常穿的品牌,但湊合應付一下也行。
還沒等薑沁說什麼,先前的女生開口了,帶著濃濃的不解:“林教練,你為什麼?她根本就不喜歡你,都是騙你的,她剛剛還和我說什麼玩膩了就丟掉……”
林放:……
所以這到底哪個傻逼想出來的油膩台詞。
沒有理會一旁心碎的小女孩,薑沁摸出了包裡一直在歡快震動的手機。
看著來電顯示上的兩個字,她擰著眉,接通了電話。
“今晚回來吃飯。”薑榮聲音威嚴地命令道。
聽到自家父親的聲音,薑沁眼前濃霧驟退,亮了瞬間。
林放剛給自己穿上鞋,後腳薑榮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像在趕場,就好似完成特定任務後進行打卡記錄。
而且都是為了男人奔波。
明明是自己的人生,為什麼非得去滿足他們的願望呢?
但動搖隻是一瞬,薑沁眼裡重新聚滿白茫茫一片,語氣很快轉為不耐煩,嘲弄道:“哪能回去破壞您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生活啊。”
“你!不像話……”薑榮還待再說什麼,像是忽然察覺什麼一般,“怎麼這麼吵?你不在公司?”
“我在哪裡用不著和您請示吧。”薑沁嘴上敷衍著,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自己手上的指甲。
“我不管你在哪,反正今晚六點,我要見到人。半年多不回家,你看看你像話嗎?”薑榮下達了最後通牒。
“行行行我知道了,沒什麼事先掛了。”薑沁煩躁地摁滅手機,抬頭看到林放還站在原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你繼續上班吧,我爸打電話讓我回家,沒你什麼事了。”薑沁搖搖手,敷衍地通知了林放一聲,助理的車也剛好開到門口。
薑沁合上車門,助理一腳油門方向一轉,很快就消失在林放視線裡。
“哎林哥,你老板怎麼剛來沒多久就走了?也不請人到休息室坐坐,大老遠來一趟怎麼也得喝口茶再走吧。”齊建青走過來,兩個鼻孔都塞著紙團,一手搭在林放肩上,一臉哥倆好的樣子。
林放動了動肩,把他的手臂抖下來,回答道:“她有事先走了。”
“哦那怪可惜的,否則我就可以好好招待一番在她那兒給你留個好印象,我跟你講前兩天從一學員那裡買了二兩君山毛尖,那滋味好的嘞……”
齊建青邊說邊攬著林放往場裡走,林放心不在焉地應付了幾句後,把他打發走,獨自一人走到圍欄前。
林放心裡波濤洶湧,扣著欄杆的手緊握,麵上卻不見波瀾。
薑沁的父親是誰?
為什麼自己讀取不到他的劇情?
《你不像她》裡,從來沒有這號人物出現。
但出於一些莫名的預感,林放總覺得薑沁這個“父親”的出現,可能會對劇情產生影響。
迫近傍晚,夕陽斜照。
林放抬手擋著眼睛,袖子下滑,露出了手腕上的表,在透過樹梢縫隙的陽光照射下,反射著細碎的光。
二月二十五。
還有三天。
原本堅定和劇情抗爭到底的他忽而變得茫然。
僅僅是朝薑沁簡單透露了一下情況,劇情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脫軌,順便鏟除他這個阻攔劇情正常發展的障礙。
照這樣無休止的針對下去,他真的能擺脫死亡和輪回的桎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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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沁把助理打發回公司,自己開車回家。
她囂張地把車直接橫在門口,拎起手包下車,鑰匙往旁邊一扔就有人利索地接住。
“開去洗。”薑沁吩咐完,直接推開門,大步流星地走進屋子裡。
和她平時居住的現代風格公寓不同,是傳統的木質建築,進屋以後先得穿過大片的假山園林才到達會客廳。
園林裡小路錯綜,假山和部分樹木的高度和一層樓高差不多,完全遮住視線。如果不是常來,或沒有人帶路,很可能會迷路。
薑沁漫不經心地偏頭看著四周,懶洋洋道:“真有閒情雅致啊,又添了個池子。”
“林夫人最近迷上了養錦鯉。”帶路的人低聲解釋道。
“錦鯉?也是,該轉轉運了。”
七彎八拐後,薑沁終於見到了會客廳,自然也見到了矮幾前坐著的三人。
“這不人挺齊的嗎,一家三口多和諧,加上我倒是多餘了。”薑沁完全不管旁邊人遞上來的布鞋,直接踩到柔軟的地毯上,一屁股坐在餘下的空座上,麵前已經擺好了碗碟餐具,桌上飯菜飄散著熱氣,看上去像剛擺上桌的樣子。
麵子上還算過得去,勉強有幾樣她愛吃的。
“小沁,彆這樣說你爸爸……”林韻柔柔開口。
“誰讓你說話了?!父親,怎麼這年頭阿貓阿狗都能不經主人允許直接講話了?”薑沁輕飄飄地看了林韻一眼,轉頭就質問薑榮。
“行了,少說你阿姨兩句。”薑榮對著薑沁講完,轉頭又淡淡敲打了一句林韻:“你也是,惹她做什麼,一家子好好吃飯就彆說其他的。”
嗤,端水大師。薑沁心裡嘲諷。
“姐姐回來了。”一直都存在感不高的薑禾終於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
薑沁掀起眼皮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薑禾仍舊一頭齊劉海黑長直,身上穿著雪白連衣裙,一幅乖乖女的形象,和她職場風濃烈的裝扮全然不同。
隨意點頭敷衍了一下,薑沁沒再繼續搭理她,剛巧也餓了,拾起筷子我行我素地夾菜就吃,壓根不管另外三人怎麼想。
薑榮顯然是習慣了,也動了筷,林韻不甘心地咬咬唇,卻也無法反駁什麼,隻能悶聲吃著。
倒是薑禾撥了撥垂到臉側的頭發,表情自然地戴好塑料手套,用蟹鉗認真拆了蟹肉,擺在一個小碟子裡,等到已經堆成小山時,默不作聲地推到薑沁麵前。
薑沁一臉問號地抬頭。
不是薑禾今天什麼毛病?
怎麼忽然想起來討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