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蘇州的日頭很盛,室外幾乎沒有風,蒸籠似的罩著整座城市。稚騰帶著一個二十六寸的箱子,背著一個黑色的背包,走進地鐵站。
八月,大部分學生都在放暑假,但作為準高三生,稚騰過兩天就會開學。
地鐵站的簾子隔絕了室外的炎熱,稚騰揮了揮額頭上的汗,走向安檢口。
他解下書包,而後一手提著包,一手提著行李,輕而易舉將它們送上了安檢帶。
十七八歲男生的力氣還是最大的,他們肩上沒有那麼多的責任,日子裡也沒有那麼多的瑣事,力氣總是用不完的。
更彆說稚騰近一米九的大個子擺在那裡。
剛過完安檢,地鐵呼嘯而來的聲響傳到稚騰耳中,上層的地鐵在室外,因為不想在炎炎夏日裡再等上五六分鐘,他趕忙提起
箱子,三步並兩步上了樓,剛好趕上過來的地鐵。
上了地鐵,位置空空,他挑了一個二人座,喘了會兒氣。
好在高中的男生體力還是很充沛的,他緩了一會兒,便也沒什麼了。
他拿出手機,核對房東發來的地址,在百度地圖上搜索具體方位。
他倒不是無家可歸,隻是家裡離學校太遠,到了高三總歸是爭分奪秒的,因此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房。
等他搜的差不多了,地鐵也差不多到站了,他過了閘門,從一號口出去,路過了學校木質大氣的校門,一路走到租房的小區。
佳安小區,是很多在九中就讀的學生的選擇,雖然是老破小,但離學校實在是近,雖說九中本身的時間表不甚嚴苛,但十幾歲的孩子,有的還在長身體,怎麼會不缺睡,住的近點,能節省點通勤時間總歸是好的,再不濟還能多刷幾道題,多吃兩口飯。
稚騰住到這裡,卻還有些彆的原因。
他的父母在他幼兒園就沒了,也是飛來橫禍,隻有一個奶奶從小管他長大。
奶奶叫林欽音,以前是大戶人家裡的大小姐,家道中落時成婚,也過得美滿幸福,隻是爺爺在稚騰剛出生時就因病去世了,
奶奶傷心引得身體出現問題,好在兒子兒媳悉心照料,也恢複了大半。
哪知兒子兒媳在孫兒年幼時就出了車禍。老太太傷心欲絕,但她不得不撐著將年幼的孫子養大。好在稚騰從小知事,他的爸
媽也有出息,家裡條件是不差的,隻是人丁稀少而已。
他此番搬出家,更多是為了讓老太太能少操點心,好好將養身體。
奶奶也知道他的想法,一麵感歎他的懂事,一麵又心疼這孩子,因此稚騰到了房子,整理行李一時有些無措。
也不知這老太太有什麼本領,能在這小小一個箱子裡塞這麼多東西。
甚至連稚騰床頭的擺件都塞了進去。
稚騰搖了搖頭,臉上溢出了無奈但熨貼的笑容。
他麻利的將東西擺在了適當的位置,快速收拾好了這個有些老舊狹小的房子。
出來的時候就是下午三點多了,等他收完東西抬頭,夕陽已經灑進房間,黃昏了。
他想起走之前對老太太的承諾,離開了這間小小的房子,走進書院巷覓食。
他去了一間米粉店,這是他的同學宋越推薦的,據說味道很不錯,米粉軟糯入味,配料紮實。
這個點用餐的人倒也不多,估計是因為高三生過兩天才開學。
稚騰找了個對著窗的單人位坐下,這裡的椅子桌子比彆的地方都高些,他一雙結實的長腿倒仍能觸到地,倒是比彆的位置更
舒坦些。
他點的牛肉米線很快上了,瑩瑩騰著熱氣,香味撲鼻。
宋越平常愛耍寶,但這次倒真沒騙他,這米線確實是味道極佳的。
米線入口時,他想。
十幾歲的小男生胃口本就好,又一下午搬完家,稚騰真的挺餓的,但他也沒忘記林欽音教導的用餐禮儀,安靜妥帖的吃著。
但再怎麼顧及禮儀,總歸是吃的挺快的,最後隻剩了點湯。
稚騰用紙巾擦了擦嘴角,從碗裡抬起頭,旁邊不知何時坐了個人。
說旁邊也不儘然,隔了一個位置,隻是對方似乎從窗玻璃的反光看著自己。
稚騰朝著玻璃望過去,在昏黃的燈光下,剛好對上一雙桃花眼,亮亮的。
此時眼睛的主人發現自己偷看被抓包了,他轉過頭問了聲好。
稚騰也轉過去,看到一個穿著休閒的男人懶懶的坐在椅子上,雙腿隨意的擺著,一隻腳點著地,下巴擱在掌上。
“抱歉,看你吃的太香了,同學。”桃花眼向他道歉。
“沒事。”稚騰說完就移開了視線。
微坐了會兒,旁邊響起了吃米線的聲響,稚騰看了眼手表,起身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男人喊住了他。
“同學,你的卡掉了。”說完,將鬆綠色帶子係著的校園卡遞給他。
“剛剛在門口撿到的。”他輕輕晃了晃卡,解釋了一下。
稚騰從他手裡拿過卡。
“謝謝。”他真摯的道了聲謝,幸虧是沒掉,這卡補起來還挺麻煩的。
他拿完想向外走,一瓶飲料又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個飲料送給你吧小同學,剛剛冒犯你了。”男人又遞了他一瓶冰可樂。
“沒事,你可以自己留著喝。”稚騰心裡覺得沒什麼,但架不住對方手不拿開硬要給,最終他還是收下了。
蘇州夏天的夜裡,稍稍有些風,吹著是涼爽的,稚騰走在路上,迎著路燈,他突然又想起那雙桃花眼,在現實裡看比隔著玻
璃多了幾分懶意,很精致的眉眼。
稚騰走在路上,百無聊賴的想。
走到小區,路燈開始昏暗,稚騰收回思緒,認真看著腳下的路。
剛剛的米線味道重,稚騰感覺到口渴。
他打開可樂,一口灌了小半瓶,涼絲絲的氣泡衝上喉頭,解渴又解熱。
稚騰心情不錯的回到出租屋,他先進浴室衝了個澡,出來後隻裹了條白色的浴巾,上身緊實但不誇張的肌肉露在空氣裡,水
滴劃過腹肌滴進浴巾裡。
他拿了條毛巾,擦頭發,擦到半乾時,套上黑色背心和短褲,坐到書桌前,準備好了第二天上學要用的東西,順帶刷了會兒
自己買的練習冊。
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
稚騰在批改完一道導數大題後,終於察覺到了困意,關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