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端木蓉驚醒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墨家機關城內的大廳中央。
端木蓉單臂支起身後環視四周,墨家機關城美好如初,山壁上凝聚了數代墨家弟子智慧結晶的機關們正在有序地運作著,各江河彙聚成流,為這座機關城提供了取之不儘的能量,仿佛這座世外桃源從未被摧殘一般。
“我……已經死了嗎?”
端木蓉並未忘記流沙與墨家機關城的決戰,還有一個個視死如歸的墨家子弟們被流沙殺害的情景,還有臨死前那個男人一次次地呼喚自己的畫麵,這一幀幀畫麵猶如洪水猛獸一般湧入她的心間。
端木蓉回憶起師父在藥莊時的教導,人在死後會失去□□與天地的連接,但五感未完全消散,讓死者自以為還存活在世間上。
月兒與天明的麵孔湧上端木蓉的腦海裡,當初為了阻擋流沙隱蝠的追殺,不惜將他們關進墨家禁地,現在仍不知生死下落。
“月兒,天明、少羽,你們在嗎?”端木蓉起身呼喊道。
此時此刻,偌大的墨家機關城內飄蕩著她的回音,一片寂靜。
“蓉姐姐!”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端木蓉耳畔響起,是月兒的求救聲音。
端木蓉在聽到月兒的呼救後,她開始焦急地四處搜尋著月兒的身影,卻怎麼也找不到。
“怪女人,你在哪裡?”
這次是天明的聲音,端木蓉變得更焦急起來,加快步伐尋找兩人。
月兒和天明的聲音在一遍遍地回蕩,端木蓉在快要接近到聲源的時候,隻覺一陣涼意攀上後頸。
待端木蓉停步回頭後,原本屬於墨家機關城的道路卻變成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漆黑。
她麵前隻有一條向前無儘延伸的路,在遙遠的前方微微泛著溫暖的白光,似乎還看到了月兒與天明的身影。
隨著呼救的聲音越來越弱,端木蓉的心已經亂如麻,她決定邁大步子試圖跑到道路的終點,或許在道路的儘頭就能看到月兒和天明,還有那些與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墨家首領們。
“端木姑娘,你有話要對在下說嗎?”
耳畔響起,是那個男人的聲音,是他對臨死之前的自己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比白鳳在自己胸口嵌入的鳥羽符更為殘忍、致命。
一片慌亂之中,端木蓉失意踏空了石路之間的銜接縫隙。
刹那間,一條狹長的石路瞬間瓦解,眼看月兒與天明的背影成為細沙飄散在空中,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端木蓉猶如一支飛蛾墮入網中。
端木蓉加速往下墜落,她的手在空氣中用力揮舞,可是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可以抓住讓自己停止下墜的東西。
端木蓉絕望地閉上了眼,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應驗了雪女與師父當初說過的話。
永遠,不要愛上一個以劍為生的男人。
“端木姑娘。”
在迎接又一次的死亡前,端木蓉腦海裡又一次重映臨死前躺在蓋聶懷中的情景,還有那幾句想說但未對他說的話語。
明明是寒骨的黑暗,卻讓端木蓉在畏寒中感受到了一絲暖流,不知不覺間,她的眼角又劃過一滴淚。
她已分不清是這無止儘的黑暗還是他的冷漠更令自己感到悲傷。
她不知道,自己臨終前躺在他懷中流淌過的那滴淚,讓蓋聶真正體會到了肝腸寸斷,決意讓淵虹劍在決戰中粉碎,從此之後隻執一柄木劍。
如果自己還能再活下去,哪怕再多活一日,是不是就能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當端木蓉的眼淚劃過臉頰,當這滴眼淚頃刻間被無聲的黑暗吞噬後被一簇強烈的光芒照射進來,是這滴淚奮力撕開了一絲光亮,喚起了她的求生意誌。
一注光瞬間向四周的黑暗擴散。
端木蓉被這刺眼的光亮所吸引,睜開了眼。
“蓉姐姐……你醒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雪女此時正在用棉布細心擦拭端木蓉的臉龐,看到端木蓉蘇醒的模樣即刻停下手中的動作,雪女瞬間紅了眼,帶著顫抖的哭腔問道。
“小雪……我。”
端木蓉的喉嚨因長期未開聲說話導致聲音有些許的沙啞,她望著這陌生的木屋與環境,距離上一次的記憶已經很遙遠了。
蓋聶此時正在木屋外的小台階上打坐進行鬼穀吐納術,自從上次蓋聶在毫無內功的情況下迎敵陰陽家眾護法,體內留下了因強行調動內力的傷疾,隻能靠吐納術每日修複。
有一瞬,他似乎又重新感受到了端木蓉的氣息流動。
這一股氣息,是自己久經腥風沙場中未曾感受到過的清新愜意,足以洗去他身上所有的塵埃。
蓋聶睜開疲憊的眼瞼,大拇指細細摩挲著木劍的劍柄,他望著天際染紅的夕陽景色,一語不發。
她,終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