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譜 “三書六禮,結契合籍,寫入族譜……(1 / 1)

上京城,後山仙境。

仙劍大會設在此處,修道者方可進入。謝崢花了點錢,給自己安排了觀看台末尾的位置,前麵是比試台,坐在正上方的都是仙門世家。

時間還早,比試沒開始,他漫不經心地喝著手裡的茶,有些澀,不好喝。放下茶盞,一抬頭,對上了上方的某個視線。

盛濯坐在盛家的位置上,正在看他。

因著之前的那個問題,謝崢一直沒考慮好,他已經躲了盛濯足足小半個月。他原本以為像盛濯那樣說一不二的人,許是會來堵他,問他要一個答案,事實上並沒有。

盛濯隻是時不時出現在謝崢麵前,一言不發,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反倒叫他不知所措,往往表麵淡定,實則落荒而逃。

“喲,解老板。你也修道?”

謝崢不抬頭也知道說話的是誰,笑道:“功夫不到家,湊個熱鬨罷了。今天是孔公子的主場。”

孔聖鼻子裡哼了一聲,心想:那是當然。仙劍大會向來是上三門輪流舉辦,上次是陸家,這次便是孔家。

周遭陸續有人落座,潺潺流水聲中,夾雜著各路閒談。

“不知今年能否有新人冒頭呢?”

“那是自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嘛。上次仙劍大會,盛家大公子奪魁,一把月魄硬是舞出了淩寒之勢,半盞茶不到便定了勝負,驚豔整個修仙界。但是今年他似乎不參加了,機會總還是要留給小輩的嘛。”

“陸家二公子也十七了吧,聽說他的琴技由陸風公子親自教導,應當是很厲害的。”

“厲害自然厲害,但今年是孔家主場,孔家必定重視,所以還不好說。最讓人難忘的還是六年前,謝家幺子那一劍……百年以內,無人能比。”

說話的人聲音低了下來:“再無人能比,現在也早就成一捧灰了。莫要再提,莫要再提。”

“仁兄的意思我懂,隻是有點唏噓。”

孔聖一屁股坐了下來,劍重重地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

“唏噓什麼?謝家霸占上三門之首的位置已有百年,處事蠻橫,謝小公子更是出了名的頑劣,他嬌生慣養長大,到處惹是生非,還十五歲奪魁……虧他們謝家想得出來。這不,不到一年,謝家就覆滅了,我看是天道好輪回啊!哈哈哈哈!”

閒聊的兩人隻是散修,瞧見孔聖坐到身旁,心中忐忑不已,此時聽了他的話,更加連連稱是。

謝崢喝了口茶,喉結上下滾動,笑而不語。

孔聖扭頭,將手放到謝崢肩上,挑眉笑道:“你說呢,解老板。”

謝崢看也沒看放在他身上的那隻手,點頭道:“在下十分讚同。”

“看來我們很聊得來嘛。”說著,孔聖往謝崢那邊又靠近了點,呼吸幾乎噴在謝崢頸側,“這叫……英雄所見略同。”

謝崢放在瓷杯上的手微微捏緊,隻朝著他勉強勾了勾嘴角,不經意間,眼神又和盛濯在虛空中對上。

姓盛的比他順眼多了,謝崢不禁想到。

“失陪了。”謝崢朝四周頷首,起身就要走。

“哎解老板要去哪兒?”孔聖一把拉住了謝崢,隨即覺得手腕一麻,劇痛襲來,“老子草——”

他的話頭硬生生截住,吞回了肚子裡。

因為站在孔聖麵前的,正是盛家長公子盛濯。盛濯麵若寒霜,不發一語,明明是古井無波的眼神,卻活像要把他拋屍,孔聖不寒而栗。

謝崢原是背對著他們,此刻也轉身過來,笑著道:“孔公子還有何事?無事我失陪了。”

盛濯和他一起離去。

孔聖被盛濯的氣勢震住,愣是一句話沒說,等他們離開以後,才摔碎了一枚茶盞。他自然不怕解昭這個小老板,但盛濯看起來和他關係不錯,他不敢得罪。不僅因為盛濯背後的盛家,更因為盛濯這人的性子他早就聽說過,是個公正古板的人,隻認死理。

直到離開了比試台,眼看著走到後山的石階,謝崢才回頭道:“怎麼跟著我?剛才……謝謝你。”

——雖然就算盛濯不來,他也有的是法子對付孔聖。

方才趁孔聖不備,謝崢偷偷在他的茶裡下了點瀉藥,無色無味,夠他喝一壺了。

盛濯沒有說話。

謝崢便往左走了一點,發現盛濯也無聲無息地往左站了一步,於是他玩心突起,又往右邁了兩步,盛濯麵無表情地跟了過來。

竹聲瀟瀟,山風拂麵,謝崢覺得好笑,剛才的一點不快仿佛也被吹散了。

“我說,你是我的跟屁蟲嗎?”

“我廢了他一隻手。”盛濯答非所問。

“什麼?”謝崢沒反應過來。

盛濯眼底還有一絲沒有化掉的薄冰,微微垂眸道:“罔顧修士意願,侵擾他人,當視情節輕重,罰以鞭刑。或廢雙手,或廢雙腿,嚴重者閹割。”

盛濯的聲音冷淡疏離,不疾不徐,謝崢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才明白他是在說方才的事情,心想果然,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沒變,盛濯當真是一個行事秉公的人。

謝崢點頭:“不管怎麼樣,謝謝你。”

“還有。”謝崢緩緩吐出一口氣來,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你說的事情,我考慮好了。我答應你。”

說完,他的心控製不住地跳了起來,砰砰砰。謝崢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緊張什麼,可能是有些害怕,對於未知的恐懼。他想,六年前的自己肯定不會想到,他會和最看不慣的人結為道侶。

謝崢的心揪得更緊,一邊看著盛濯凝視自己的那雙眸子,覺得還挺好看的,一邊又有些淡淡的難過。

難過什麼,他不知道。

盛濯的瞳孔微微放大,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呼吸難得有些急促。

他道:“考慮好,我給你時間。”

謝崢看著他,雙手放到了盛濯臉頰兩側,一字一句道:“考慮好了。隻希望你,不要後悔。”

隨後,不知想到了什麼,他輕聲道:“不管發生什麼,不許殺我。”

盛濯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不會。”

謝崢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會後悔,還是不會殺他。前路如何,尚未可知,現在隻能先這麼走下去了。

他垂眸,應聲道:“那就好。”

謝崢和盛濯重新回到了看台,盛濯原本讓他跟去盛家的位置上坐著,謝崢自是不肯,太招搖了。盛濯沒有繼續堅持,隻換了個安靜人少的位置,和謝崢一起坐下。

“盛家那裡,不需要你去看著麼?跟著我坐,彆人不知道會怎麼說你呢。”盛濯在某些方麵異常執著,謝崢坳不過他。

“不需要。”盛濯為謝崢斟了杯茶,動作自然又優雅,像是雪山上多年避世的仙人。

他將茶盞往謝崢的方向推了推:“我們商討一下合籍的事宜,想先問問你的意見。”

剛入喉的茶還有些燙,差點被謝崢一口噴出來,他震驚道:“合籍?什麼合籍。”

盛濯:“我們結為道侶,要三書六禮,結契合籍,寫入族譜。父親母親那處由我稟明,你不用擔心。”

謝崢心道:盛父盛母莫要怪罪!一把年紀了,兒子忽然被一個不知名男修士拐走,不知他們會作何感想。

他盯著月魄的劍穗發愣,忽然伸出手去撥了撥,瞄了眼盛濯,見他沒什麼反應,膽子便大了一點,玩起那個月白色的劍穗來,邊玩邊道:“駕仙樓全靠我一個人支撐,離不開人,我也有錢,養得起你。要不這樣,你入贅到我解家如何?”

盛濯點點頭:“不是不行。”

謝崢的手猛地僵住,劍穗也不玩了,忙道:“算了算了,我開玩笑的。”盛濯作為盛家長子,從下就被當作繼承人培養,要真被他拐走了,盛家難道不會活剝了他?

更何況,謝家族譜早就被一把火全燒光了,哪裡還有位置拿來給盛濯寫上去。

到時候就算死了,隻怕盛濯也隻能跟他一起做孤魂野鬼,豈不委屈了盛大公子。